「他們的馬匹既不美麗,也不善於奔跑,他們只會騎馬直直向前,或者往右拐個直彎。」——塔西陀的《日耳曼尼亞志》里描述日耳曼騎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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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場面凝固了,阿黛安娜橫躺在殿堂上,她的眼眸透過髮絲,獃獃地看著上面的密涅瓦神像,女神的眼睛好像在俯視著她,她的手自然地垂在一邊,那個吊墜盒滾在地上。小妮蔻和卡拉比斯,站在她的旁邊,觀看這令人詫異的一幕。
「父親,她剛才喝了什麼東西下去?」
卡拉比斯蹲下來,撫摸著妮蔻的頭髮,「她剛才喝的是劇毒的毒藥,她認為這樣能很快死去。但這個叫阿黛安娜的王女,很早就慢性中毒了,毒素叫權力和野心。」
很快,阿黛安娜的臉色發青,開始乾嘔起來,她認為毒素開始在血液與臟器里擴散了,她掙扎著爬起來,手扶著密涅瓦女神像的貼金底座,這樣能讓她的心態輕鬆些,死的姿勢也優雅些,「卡拉比斯,看在我們曾經主僕一場的情分上,請不要侮辱我的屍體。」隨後呼吸急促,臉色潮紅,不停地說著「我就要死了」的話語。
直到她看到,卡拉比斯盤腿坐了下來,望著她凄慘的姿態,還在大口大口吃著馬薩餅時,她憤怒了,胸口起伏著,眼睛瞪著這個混蛋,嘴裡卻說不出話來,彷彿在譴責這個不義之徒。
「這是你第三次犯蠢了,王女。」
當卡拉比斯說出這話時,王女才意識到了,吊墜里的毒液早已被雙耳陶罐給換掉了,但她還是順著問一句,「你在裡面裝的是什麼?」
「再普通不過的薄荷水。」卡拉比斯說完,朝阿黛安娜伸手,「我得告訴你,阿黛安娜,銅盾軍已經被我們重創殲滅,你父親快窮途末路了,是的,你若要仇恨我,我也不怪你,但待到此事塵埃落定之後也不遲,當初你也用毒藥和閹割逼我殺死了奧比休斯,現在怎麼說也算扯平了。」
「但還有金庫在斯特拉托妮絲那個賤婢的手裡,她之前和銅盾軍都督米南德一起,你們清掃戰場時沒發現她骯髒的屍體?」說著,阿黛安娜看穿了卡拉比斯的心思,知道斯特拉托妮絲與米南德肯定逃走了,便低聲說道,「六千塔倫特的事,我可以與你聯手,但我要一半。」
「不可能,這六千塔倫特的金銀,已被那兩個狗男女帶走了,去獻媚龐培了。」
王女的語氣再度譏誚起來,「在白帆船上我就和你說了,我們可以在龐培或你的十三軍團司令官來之前,殺死那個賤人,奪得這些財富——一小部分分給你的部下,我倆佔大頭,而後我倆可以在一起,有了這麼多錢財,我們會成為統治世界的王與王后。」
「你願當我的王后?」
「是的,因為雙耳陶罐你的能力稍微超越了那麼點我對你的期待,我覺得與其嫁給查爾努斯或馬爾察那種蠢材,還不如嫁給你,但我要分享我們帝國的統治權。」王女說此話時,竟無半點羞赧,好像在黑海哪個小集鎮的市場討論一樁買賣般,另外她毫不猶豫地握住了卡拉比斯的手。
卡拉比斯笑了起來,「可惜的是,現在本都帝國快不存在了,我也不願意和你結婚,我可不想哪天在卧榻上莫明其妙地死去。但我倆還是可以合作,只要能讓你只能分到一千塔倫特,也不差了,想想吧,夠你向羅馬元老院行賄了,也夠你統治博斯普魯斯這麼大的王國了。」
「成交!」阿黛安娜栗色眼珠一轉,就答應了這個二級方案:如果她真的能搞到這筆財富,足以維持一支三百艘規模的艦隊了,「說到這個,你現在的戰功,也只是解除了衛城的圍困,但你想要徹底擊敗本都,得有海軍的支援。」
「我沒海軍,馬爾察的船隊潰滅了,龐培和佩特涅烏斯的迄今還無動靜——現在的局勢,誰要擁有艦隊,誰就能佔得先機。」卡拉比斯下判斷道。
阿黛安娜的眼珠又轉了轉,說:「我們不妨等待時機。」
「等什麼?」
「等待你的十三軍團,甚至龐培給你送來艦隊。」王女神秘地笑了笑,說:「銅盾軍覆沒後,我父親手下只有阿奇勞斯的新模範軍了,陸軍實力不足。勝負的關鍵,自然在阿基里斯的艦隊上,但不管是龐培還是你那軍團司令官佩特涅烏斯,擊敗阿基里斯並非易事,羅馬艦隊必然會滯留此處很長時間,而這個戰場上我們又佔地主之利,到時候……」
「你的意思,是我們在這場戰爭里採用一些小手段,達成自己的目標?」
「雙耳陶罐,我後悔了,當初應該讓你跟在我的身旁,這樣本都帝國早就是你我的了。」阿黛安娜有些唏噓,卡拉比斯也禮貌地點頭,而後兩人都笑了起來,手握得更緊了。
「有沙盤嗎?」
卡拉比斯叫小妮蔻把多管油燈挪近,把沙盤和紙草圖都排好,阿黛安娜雙手托著腮,凝視了會兒,用纖細的手指比划起來:「之前我們越過辛梅里安海峽時,那個廢物特里阿里的第八軍團始終跟在我們的尾巴後面,但不敢接戰,現在估計還在科爾基斯打轉。但若是龐培解決了佩特拉後,特里阿里必是他軍隊的先鋒,春夏之際海洋會頻發風暴,他只能讓艦隊選擇最短最便捷的距離。」
「也就是說,龐培有兩條路,一條是自科爾基斯陸路走辛梅里安海峽,一條是自科爾基斯的斯托拉城海港,自海路直接到蓬提卡比昂。」
「喂,軍團特使閣下,現在該你決定如何做了。」
「我可不管龐培的隊伍怎麼來,我只負責讓他在蓬提卡比昂這兒既上不來,也呆不住。」卡拉比斯陰險地笑了起來,阿黛安娜很喜歡雙耳陶罐這個表情,這能讓她感到很大的愉悅。
這會兒,他倆的背後有一陣響動,小妮蔻喊到母親來了,卡拉比斯回頭看到——海倫普蒂娜站在神廟門口,背後是艾爾卡帕用標槍刺舉著血淋淋的首級,女王有些怔怔而表情複雜地看著這兩人。
「不要和我說話!」看到卡拉比斯,海倫普蒂娜不知該用什麼姿態來面對,只能生硬地扔下這話,轉身離去。
「這個不懂禮貌的粗蠻女武士是誰?」雖然明知道對方的身份,阿黛安娜還是要展現下自身優越的素養。
「那是我母親,卡拉比斯是我父親。」小妮蔻抬頭說道。
「卡拉比斯,三年前算你僥倖,但我更希望那時候父王和奧比休斯成功地把你給閹掉。」阿黛安娜語氣頗有些不滿,顯然她不希望雙耳陶罐有太複雜的異性關係纏身,「我來推算下的話,大概就是畢都伊塔把我給救回去時,你和這個粗蠻女武士發生了苟且。天啦,這種瀕臨滅亡的沒落小王國,我連憐憫的興趣都沒有。」
「是的,所以我竭誠宣布,您現在就是軍團先遣隊的貴賓,享受雙倍糧餉待遇。」卡拉比斯不想這個蠻橫無理的王女滋事,就儘快投其所好,堵住她的嘴巴,「還有,這女武士您不用放在心上,她不過是軍團的僱傭兵罷了。」
「嗯,對的,不要讓我事事操心,卡拉比斯。」阿黛安娜恢複了神氣,就準備去神廟裡的房間就寢。
「你甘心和你父王為敵嗎?」卡拉比斯站在原地,沖著王女的背影問到。
「他當年在行宮拋棄過我的母親和我,我現在就當自己是個死過的人了,不再受倫理和道德的約束,現在的生命是代替怨恨而死的母親而燃燒的——卡拉比斯,我現在只想和你大幹一場,不會再想其他的瑣事。」說完,阿黛安娜留下個斜長的身影,拐入了折彎的過道,消失不見。
卡拉比斯目送王女離去,便準備去著手相關的事宜,卻看到艾爾卡帕小小的身軀橫在自己面前,「特使閣下,剛才的事情您必須向女王陛下表示歉意。」
「我不會為這種無趣的瑣事耗費精力的,艾爾卡帕,我會用更重要的東西彌補女王和我的女兒的。」卡拉比斯輕輕按住了艾爾卡帕的雙肩,「我知道,你復興亞馬遜王國的願望比誰都要強烈,你更不希望現在的女王會為些爐灶邊的磕碰而分心,那我們現在就必須抓住時機,在敵人和盟友的夾縫裡博取到自己的利益——這也是為了埃拉。」說完,卡拉比斯拍了下無言以對的艾爾卡帕,也離開了。
次日,卡拉比斯就安排了資深百夫長海布里達為領隊,帶著三個大隊的羅馬兵士往東掃蕩著銅盾軍的殘餘,亞加亞人作為僕從軍也伴隨一起,他們以百人隊為單位,帶著繳獲的馱馬,清洗、拆除並燒毀沿途所有的村莊和集鎮,這不但是摧毀銅盾軍餘黨的藏身之處,也是要將整個地區化為焦土,讓馬上即將會到來的龐培軍隊無立足之地。
最後數百名銅盾軍,被圍在了一處滿是砂礫和石崖的海邊高地,無糧缺水,也不敢逃回辛梅里安海峽,因為那兒全是仇視他們的亞加亞人的地盤,他們害怕乘船時會被當地人故意溺死。沒費太大的周折,這批銅盾軍全員投降,海布里達當初宣布,所有俘虜剝除武器、鎧甲和旗幟,自動轉為羅馬人的軍奴。
更有意思的是,海布里達在他們攜帶的箱子里,找到了極有價值的東西:第八軍團的鷹旗。
在衛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