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斗獸場上的銀面 第26章 王女的恨

「勝利者殺人,失敗者被殺。」——色諾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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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拉比斯對著傳令的騎兵,問到:「衛城失陷了沒有?」

「沒有,但馬爾察和克勞狄閣下擔憂守城軍力不足。」

「把這兩人捆起來。」卡拉比斯拍拍手,隨即幾個大兵就上前,把兩個倒霉的信使給綁了起來,扭送到了頂上厚厚積雪的帳篷里。

接著,卡拉比斯躍過壕溝,接過掌旗官手裡的隊旗,走到隊列前,指著頂端,對著所有的百人隊兵士說到:「看到旗幟上的手掌標記了嗎?這就是我們第十大隊的驕傲,意味著在第十三軍團里,我們是永遠的先導者,是永遠的殺手鐧,是永遠的主力,這次也是如此——佩特涅烏斯將軍讓我們在這冰天雪地里來蓬提卡比昂,不是來無所事事吃烤肉的,我們是來讓寶劍沾滿敵人的血污的。今日,我們要在這裡殲滅一股本都騎兵,他們驕傲、彪悍,不可一世,坐在風馳如電的皮奧夏馬上,自以為世界上沒人能阻攔他們,他們的大將自號野牛,所有的兵士都自認為精英里的精英,但現在他們卻被兩條腿的我們,封死在這個海岬處,我現在可以向你們坦誠——敵人要完蛋了!我們要做的是,讓他們的死去充滿些許光彩和榮耀,把你們的劍刺入他們的胸膛,在敵人飛濺的血中,十三軍團必定會成為真正鷹旗軍團!我們將在此地,成為傳奇。」

「VIVO!」所有兵士喊叫著,隨後他們將身體伏低,羅馬營壘的台地上,三個大隊的十八門弩砲,猛然集火射擊,射出的石頭與標槍,呼嘯著從人們的頭頂越過,狹窄地帶的本都陣地,被砸得人馬亂倒亂伏,木柵和泥土的碎屑到處迸散,博斯普魯斯的僕從弓手,緊接著射出了一波點燃的火箭,像流星雨般墜落。

火雨里,羅馬人的橫隊邁著小跑的步伐,趁著火力急射的間隙,沖著本都的木柵與壕溝處逼來,本都的騎兵全部下馬,列成陣勢,隔著木柵向羅馬人投擲標槍,發射弓箭,後續的羅馬人也在衝鋒過程里拋出標槍,雙方很快在淺壕附近短兵交接,許多老兵手持斯基泰人帶著倒鉤的長矛,一刺一拉,即將木柵給拉倒,所有人踩著橫在壕溝與木柵前的屍體,勇猛衝擊著本都人的阻截。

這時,赫爾松涅斯城裡也響起了喇叭,守衛者自塔樓、城門和暗門裡殺出,配合羅馬人夾攻塔克席勒的陣地。

在死亡的夾縫裡,本都的騎兵戰到日暮,死傷殆盡,受驚的戰馬四處亂竄,滿臉是血的塔克席勒,站在一處向上的斜坡上,四邊的鹿角木柵已全被踩倒踏平,上面壓著累累的屍體,這兒是角力戰鬥最激烈的地帶,熱乎乎的血水融化了積雪,「野牛」的頭盔已經被劈開,單手拄著劍,昔日驕傲的黑色的羽翎在風中飛散著,亂糟糟的毛髮遮住了他的眼,但從遠處看,他還是那個讓敵人膽戰心驚的騎兵大將,一頭在荒野上馳騁的蠻牛。

舉著隊旗的羅馬兵士慢慢自四面八方圍了上來,海布里達對著所有人都喊了句膽小鬼,隨後幾名按捺不住的兵士,挺著盾牌與標槍沖了上去,「野牛」暴喊一聲,用長劍將這幾名兵士的盾牌與武器全都削開,斜刺一名輔助兵士,猛然用雙手,把一把凱爾特劍扎入了野牛的側腰,野牛仰天嗥叫的氣流,將紛紛雪花吹得亂了軌跡,緊接著很多兵士抱住按定了他,挨個用斗劍與匕首,扎入了他的肩膀、脖子、後背脊樑……

「把弩砲再往前拉。」滿地的屍體間,卡拉比斯正讓輔助兵與軍奴將敵我的死屍搬走,那邊砲兵與工兵們正在將弩砲往前移動,然後卡拉比斯看到了一具屍體,很年輕的屍體,手裡還緊緊握著劍,胸甲上掛著四條金鏈,他沉默了會兒,隨後半跪下來,把對方稚氣的臉上覆蓋的積雪撣開,「好好安葬我們的戰鬥英雄,把這金鏈送回給他的家人。」

當軍奴們把俘虜的本都馬匹,安上了新的馬具後,牽到後方圈定時,羅馬軍團的弩砲陣地已前移好了,目標瞄著的,是赫爾松涅斯城的塔樓與城門,一千五百名羅馬重裝步兵,與數千僕從軍,列好了肅殺的陣勢,靜靜地盯著城堡,合著靜靜落下的雪。

赫爾松涅斯城慌亂了,他們不知道這支打著鷹旗的羅馬軍團的目的究竟是什麼,是來救這座城市,還是來毀滅這座城市。

「交出二十萬德拉克馬,就救這座城市;不交的話,就毀滅這座城市。」面對城市自治代表,坐在馬紮上,舉著杯熱飲的卡拉比斯,給出了道選擇題,在他的旁邊,林立著各個隊旗,兩名百夫長提著野牛塔克席勒的首級,在所有人的面前晃動了下,就放入了一個酒瓮里,遞交給名騎著黑色馬匹的騎兵,那騎兵將酒瓮在馬鞍系好後,朝卡拉比斯與諸位百夫長伸手敬禮後,就縱馬朝著相反的方向馳去,他是向蓬提卡比昂城報捷的——但那兩名傳達馬爾察命令的騎兵,還在帳篷里被捆著。

「可是,貴軍所接受的命令……」那代表還準備說什麼。

「誰在乎!」卡拉比斯說完,猛然用斗劍串起幾塊烤肉,伸到了目瞪口呆的代表眼前。

「……」

「吃下去。」卡拉比斯語氣很平靜。

代表的眼珠,看著冰冷的刃尖,而後顫抖著張開了嘴,慢慢地想把肉給吞下去,但他的眼珠又開始看著臉上毫無表情的軍團特使。

待到代表歷盡千辛萬苦,咬下了一小塊肉後,無比艱難地吞咽著,卡拉比斯嘿嘿地笑起來,「我們平日吃的就是這樣的肉,埋著刀刃的肉。」

最終,赫爾松涅斯交出了十五萬德拉克馬,外加相當的糧秣、酒水與肉類,卡拉比斯才決心要朝蓬提卡比昂城回軍了,因為克勞狄派出了第二輪使者。

一個集市日後,辛梅里安海峽停泊的如雲的船隻里,一艘巨大的旗艦慢慢靠岸,披著輕氅的阿黛安娜臉色略有些蒼白地上了岸,幾名臉色同樣凝沉的本都軍官在前面引導著,直到一處帳篷間,停下了腳步,分散站在門的兩側。

帳篷里的燭火下,一個傲慢的抬著下顎的羅馬騎兵,叉開雙腿站在小几旁,小几上面是個酒瓮,「裡面是野牛的首級嗎?」阿黛安娜的聲音有些顫抖,詢問那名騎兵,看到對方點點頭,「你們這些卑賤的兵士,怎麼有資格取下本都帝國最勇猛的將軍的頭顱?」

那騎兵沒回答什麼,而是從懷中掏出了一個琺琅金吊墜,嘩啦拋在了小几上,「有人還給你的東西,他傳話給您,塔克席勒是個勇敢的武士,死得很壯烈。」隨後向王女鞠躬行禮,便離開了。

這下,阿黛安娜的素手也顫抖起來,她用手指輕輕鉤起了那吊墜,那個吊墜盒在她栗色的眼眸前,帶著叮咚的聲音迴旋著,「是卡拉比斯……是雙耳陶罐……」

亞加亞的國王亞加西斯,正在另外處帳篷里悶悶地飲酒,身邊睡著兩個筋疲力盡的光著身子的女奴,他的王國成了這個該死可惡的本都王女的「奶牛」,人丁、木材與金錢全被搜刮一空,還有提供永久的軍事通行權,充當仰人鼻息的附庸國,我得瞅准機會,在這場毫無希望的戰爭里,及時投靠羅馬人。

亞加西斯在等待機會,他不敢輕舉妄動,因為帳篷外全是武裝的本都武士,他實際已成為阿黛安娜要挾亞加亞科爾基斯王國的人質,可惡!

這時,帷幕猛地被嬌小的王女揭開了,兩名女奴剛起身,揉著惺忪的眼睛,就慘叫著,被孔武的本都武士揪住頭髮,赤身裸體地拉到了王女的面前,王女的栗色眼睛像冰一樣,「我最厭惡,我最厭惡,最厭惡你們這些出賣肉體的女奴。拖出去,用亂石砸死。」面臨死亡的女奴,臉上的表情是獃滯的,一種冷靜的絕望,任由那些武士推搡出去,本都王女則一言不發,和沒看到似的站在原地。

不明所以的亞加西斯,但也本能地感到了阿黛安娜的意圖,背脊陣陣發涼,他縮到了角落,然後抱著微弱的希望,對阿黛安娜說到:「我要見你的父親。」

本都王女還是用冰般栗色的眼珠,睥睨著他,一言不發,一動不動。

「我要見你的父親!你聽不見嘛!你這個惡魔般的野貓,無權取我的性命,我可是科爾基斯的國王。」亞加西斯再也壓制不住恐怖,抱著頭喊叫了起來。

本都武士擁了上來,他們按住了亞加西斯,捏住了他的鼻子,然後把融化的金子,倒入了這位國王的喉嚨,而後用布帶裹住了不斷抽動哀鳴的國王的腦袋,不讓他發出很大的聲音。

帳篷里,亂動的影子里,阿黛安娜沒說什麼,就走了出去,她處死亞加西斯不為別的,就是害怕亞加亞部族會在陣前,聽從國王的命令而倒戈,她已經委派了官員接管了科爾基斯國度的大小城市——攻打蓬提卡比昂在即,她不希望自己的後路,那個狹窄的海峽,因為這個心懷叵測的國王,出現什麼風險。

外面,天際的彤雲凝滯堆積著,厚得化不開,也許明日又是個雪日,風中的阿黛安娜用手撫了下頭髮,看著那聳立在她面前,堅固的衛城,而後手指觸碰到脖子上掛著的琺琅金吊墜,眼神柔和了下,但瞬即又緊緊捏住,帶著極大的恨意,「卡拉比斯,你居然膽敢與我為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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