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斗獸場上的銀面 第9章 恫嚇

沒有哪個執政官,膽敢在沒有徵求元老院的許可的情況下,做出重大決定的——愛德華·吉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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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夏時節的傍晚,卡拉比斯與米盧等幾個老兵裸著上身,外加一瘸一拐的小帕魯瑪,在小校場上汗流浹背地玩著球,波蒂則和他們的妻子、女兒有說有笑地在陽傘下,喝著薄荷水,家長里短。

有時候,米盧會說起在西班牙他們的仇人帕平納的事情,卡拉比斯就開玩笑說,再過兩三年,我們完全能組成一支小艦隊,去幹掉他。這時米盧臉上的表情,還有波普、塔古斯的,都十分認真起來,讓卡拉比斯覺得,他們根本不在開玩笑。

但每當聽到丈夫們說如此的話語,女人的臉面上都會蒙上濃濃的陰雲,她們一致認為,在卡拉比斯的帶領下,家家戶戶都過上了羅馬城富人的好日子,何必再記掛二十年前的仇怨?

這一年西塞羅當執政官,也是如此,羅馬城至少在他前半個任期,基本是風平浪靜的,西西里島的騎士們,為了答謝他在維勒斯貪瀆案件里的表現,不但把維勒斯退還的贓款大部捐給了國庫,還贈送了許多錢財,支持西塞羅的施政。而西塞羅也銳意而行,用這些錢從外省各處運載糧食來羅馬,緩解了羅馬城之前搖搖欲墜的糧食供應。窮人們不用擔心餓肚子,富人們更可安心奢靡享樂。

人,不管是哪處的人,大部分都是得過且過的,更何況現在日子很不錯。

一陣喧嘩聲自校場外而來,所有的男人和女人都停止了運動與交談,卡拉比斯靜止不動地提著球,他看到夕陽餘暉下,那個穿著一塵不染的白色長袍的喀提林,正在一群人的衛護下,朝他們走來。

「我向你表示下午的問候,富有的自由民,叫卡拉比斯對吧?他們現在都叫你『壁爐狂人』。」喀提林的臉色始終比他的白袍還要蒼白,他陰森森地笑著,身後立著幾個穿著皮革盔甲的大漢,有的是凱爾特人,有的是西班牙摩爾人,手裡都提著短劍、鐵棍,各個面目猙獰。

卡拉比斯對波蒂和米盧同時使了個眼色,波蒂把帕魯瑪迅速拉到一邊,米盧和老兵們則對著卡拉比斯點點頭,也退往了一旁。

「向您致敬,戴著金戒指的貴族。」卡拉比斯在砂地上擦了擦手,而後很有禮貌地向喀提林鞠躬致意。

「哈哈,什麼貴族……」喀提林大笑起來,用手不停地做出否認的動作,而後帶著一絲悲戚說:「我本來在阿非利加搞到了快一千萬塞斯退斯的,現在全部沒收入了國庫,你說我還當什麼貴族啊?你真會開玩笑。」

「不知道,我能在什麼地方幫助到您,尊敬的貴族。」卡拉比斯厭煩和這傢伙打機鋒下去了。

喀提林轉了轉手上的金戒指,隨後抬頭說到:「沒什麼,我想證明我的清白,拿回那一千萬塞斯退斯,推進我的提案的實施。」

「原來是這樣,我可以出資支持您的公訴。」

「別裝傻了!」喀提林臉部突然含冰帶霜起來,「你是個異族的解放奴隸,自由民,你憑什麼會賺取這麼多錢財,別告訴我是通過守法手段。郎吉士,你認識嗎?」

聽到喀提林的質詢,卡拉比斯的心一緊,他最擔心的事情發生了,郎吉士一天的結局不塵埃落定,隨時對他而言,是個定時炸彈,但現在只能裝糊塗下去,「對不起,我不知道您在指誰,郎吉士我是素未謀面。」

喀提林將雙手平抬起來,做了個十分遺憾的動作,然後說:「卡拉比斯,你真的好手段,先是和郎吉士一起刺殺阿非利加的加爾巴,栽贓於我,害得我在被公訴時十分被動,盪盡了家財。然後你又用幕後金主的犒賞,去支援尤利烏斯·凱撒的大祭司競選,擊敗了我最好的朋友卡圖盧斯,企圖讓我在來年的競選里喪失後援。你在斗獸場上,不斷地擠壓我,不斷地擠壓我,一個自由民,這樣對一名最古老的貴族後代,你以為羅馬城是讓你為所欲為的嘛!」最後那句話,他是吼叫出來的,嚇得旁邊的女人們紛紛掩住了孩子們的耳朵。

這番莫名其妙地話,連卡拉比斯都雲山霧罩了,我靠,那個郎吉士幕後的金主,不就是你嗎?

但還沒等他反問什麼,喀提林繼續開炮了:「沒關係,在元老院我棋失一著,但我還有幾個朋友擔任了平民護民官,他們是有權提出公決議案的,等著瞧吧。我會恢複古老的羅馬城邦的原貌的——每個公民都有地耕種,軍團混不進渣子和流氓,財政問題也能得到徹底的解決。讓你們這些蠱惑羅馬人墮落的異族壞崽子們見鬼去吧,你們統統都會在新政下變為奴隸,因為你們本就是天生的奴隸!」

喀提林的這個方案,卡拉比斯最近也有所耳聞,但這個方案的幼稚,讓來自現代的他都感到吃驚,這是個關於土地的方案,主張成立個十人委員會,把全義大利國有土地公開拍賣出售,所得的金錢以基金會的方式,再向外國城邦購買廉價土地,分成小塊,把羅馬城的貧民遷徙過去,免費分發給他們,但是無產權,只有經營權。

這種何其蛋疼的方案!開頭就能猜到結局,新貴騎士們很多都是靠承租國有土地,在上面經營農莊和工場發財的,現在要公開出售掉,他們第一個會舉牌子反對;貴族呢?除了個別滿腦子復古的頑固派外,誰也不會認可這種瘋狂的舉措,他們的日常奢靡,都是靠騎士放貸供血來實現的;至於貧民也不會買賬——留在羅馬城裡,每年靠賣票,吃救濟糧也能過日子,還能享受軍團的戰利品,有廉價妓女可以玩,有便宜奴隸供使喚,誰奶奶的願意去千里萬里外的殖民地,過著修理地球的苦日子?

什麼古羅馬光榮的傳統,什麼我們要復古什麼的,平日里嘴上噴噴就得了,真到頭上,大家個個都是唯恐人前的。

這個喀提林,也不知道是真傻還是假傻。

但卡拉比斯也沒必要杯葛他,他是政客,政客做事都是表面一套暗地裡一套,誰知道他想藉助這方案達成什麼目的,但起碼這方案絕對不會通過,除非羅馬城裡的人集體腦殘,所以計較也沒啥意思。卡拉比斯更關心郎吉士的問題:「閣下,我只能說有人在污衊我,我一向是個正派的生意人(也就是在缺錢的時候誤入歧途過),不認識什麼郎吉士,我的庇主是金槍魚,他已經成為凱旋將軍,與世無爭了,我和我的家人,都對你構成不了威脅,請相信我。」

「家人?你以為你馬上還有家人嘛!」喀提林獰笑了起來,他看到了波蒂和帕魯瑪,眼神都不一樣了。

卡拉比斯的頭髮突然要炸開了,他也突然吼叫起來:「去提你那荒唐透頂的議案去吧,別想碰我的家人!」喀提林旁邊的一名大漢,認為卡拉比斯冒犯了他的主人,便準備對著卡拉比斯,來個老鷹抓小雞,隨後他伸出的手,被卡拉比斯一下子握住掰彎,接著卡拉比斯將他的手往後一送,那傢伙的眼眶生生被自己的手指搗得血水嗞嗞直冒,連慘叫都發不出來了,慢慢著捂著眼眶蹲了下來。

但喀提林卻紋絲不動,他笑著看卡拉比斯,說:「不用激怒我,我可捨不得殺你,你還是我翻身的重要工具。實話告訴你吧,郎吉士已經被我的人找到了,我準備用他和你,在法庭公訴上找回我的清白,揪出你幕後的傢伙,金槍魚?禿子凱撒?西塞羅?聶魯達?還是其他什麼人。但無論如何,你快完蛋了,我從金槍魚的凱旋式上,就看你不順眼了,一個異族人,猖狂什麼,只會敗壞羅馬的風氣,老饕和享樂派離不開你們,但我喀提林不一樣。」

說完,這個邪惡的傢伙笑了笑,又對著帕魯瑪擠了下眼睛,讓卡拉比斯不禁毛骨悚然,就帶著一群人離開了校場。

「你得注意他,這傢伙是個瘋子,他最瘋狂的一面,就是言出必行。」米盧這時走了上來,「他在曾經公敵宣告期間,就是個殺人狂魔,我風聞他正在串聯伊特魯尼亞地區的蘇拉老兵,還有很多無業流氓,著手驚天的陰謀。」

「是的……」卡拉比斯也在心裡認同道,然後他看到了牽著帕魯瑪的波蒂走來,就把笑容掛在了臉上,說沒事的,那傢伙胡亂恫嚇人。

然而,在接下來的幾天里,裘可拉街道的公寓里,卡拉比斯都沒有安睡好,他老是在夜晚感到恐懼,眼睜睜地看著被風晃動的黑漆漆的窗楞與帘子,最後他不得不承認,他被喀提林這個混球給恫嚇住了——他現在,必須得找出郎吉士來!

找出郎吉士,然後幹什麼,沒錯,殺掉他,殺掉他滅口。

這樣,喀提林就沒有任何威脅他的借口了。

夜晚,看著手裡的閃著寒光的斗劍,他的呼吸有些急促起來,這時一隻手突然搭在他的肩膀上,一種燭火的急速晃動,帶著波蒂的驚叫,卡拉比斯的劍刃,已經抵住了她的起伏的胸口上。

「你和帕魯瑪,儘快就去阿皮隆的別墅暫住。我這幾天要出去做事情。」卡拉比斯將斗劍放下後,用手支著額頭,說到。

次日,他就站在普來瑪的庭院里,微笑著站在主母克勞狄婭所舉辦的一場小型宴會邊,看著克勞狄婭對那些騎士或自由民,說著「粗俗平民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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