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廟堂風雲 第184章 敞開心扉

花滿城解下身上的大氅,包裹住如玉冰冷僵硬的身子,雙手在她的肩背處不停揉搓,試圖讓她暖和起來。

試了盞茶時分未見效果,他果斷放棄,伸掌抵在她的後心,將內力源源不斷地輸進去。直到她的身子漸漸放軟,臉上有了一絲血色,怕她身子太弱,受不住,這才緩緩收了內力。

低著頭,看著懷中病懨懨,骨瘦如柴的如玉,悔意排山倒海而來。

他真不該扔下她不管,哪怕她再恨他,再討厭他,也該一如既往,寸步不離地守在她的身旁——至少,那時的她,是健康的,有活力的!

「玉兒,玉兒,玉兒……」花滿城乾燥的嘴唇輕輕地摩挲著她的耳際和頸側,一遍遍地喚著她的名字,輕柔而細軟,連在一起,如聲聲呢喃,更似一記綿長而悠遠的嘆息。

九狼第一次聽到他用這種語氣說話,驚駭之餘,不自覺地感慨:三哥還真他媽的說對了——爺,是真的陷進去了。

馬車在黎明時分駛回逍遙王府,不等馬車停穩,花滿城已抱著如玉躍了下來。

「爺,你回來了?」三狼驚訝地迎上來,嘴裡跟花滿城說話,眼睛望著九狼。

不是說去墳前給老夫人辭年,怎麼把喬彥給帶回來了?

九狼聳了聳肩,把馬車趕到馬廄。

說來話長,一時半刻哪說得清楚?

三狼無奈,只好認命地跟在花滿城的身後:「出什麼事了?」

花滿城小心地把如玉放到床上,頭也不抬,簡潔地吩咐:「熱水,快……」

「是……」命令再怪異,三狼也不敢置啄,喏喏連聲地去了。

沒多久,熱水送來,花滿城摒退了左右,抱起如玉便要解她的衣裳,指尖被人拂開。

他微微一怔,如玉睜開眼睛,如受驚的小鹿般怯中帶怒地看著他:「不要!」

事實上,如九狼所言,如玉身體上並未受傷,精神上受到刺激,暫時暈厥過去,被馬車一晃蕩,半道上已經清醒過來。

只是,事到如今,她已不知該如何面對花滿城?也不知要如何解釋自己會深夜徘徊在岳家牆外?

她既沒有勇氣把全家人的生死置之度外,向他說出實情,接受他的審判;又無法昩著良心把過往的秘密埋在心底,假裝一切都不曾發生,把所有的不幸歸結在他的身上。

她只能繼續裝昏,被動地等待機會離開。

花滿城是驕傲的,是狂妄的,更是冷漠狠毒的。

他的字典里,是不可能有「憐香惜玉」四個字的,在被她狠狠地踐踏過自尊之後,怎麼可能還對她伸出援手?

所以,他應該很快就會把她棄在路旁,揚長而去。

他的溫柔完全不在她的料想之中。

他抱她抱得那麼緊,卻又那麼小心翼翼,好象她是一件稀世的珍寶。

他的臉就貼在她的臉側,說話的聲音就在她的耳根旁,溫熱的氣息,拂著她的發梢,卻也彷彿拂著她的心臟。

忽然間,那顆瀕臨死亡,沉寂如一潭死水的心,又開始跳了起來。

她這才發現,以為早已遺忘的他,一直在她的心裡,並沒有消失。

在看到他的第一眼,那份蟄伏在心底,被深埋的情感被喚起。

她太累了,累到無力抗掙,無心阻止,累到竟然有些貪戀這份溫暖……

可,聽到他竟然索要熱水,用腳趾頭也想得到接下來,他要做什麼。如玉這才沒法繼續裝暈下去,被迫睜開了眼睛。

「你醒了?」微愕之後,喜悅湧上心頭,花滿城彎起唇角,溫柔地看著她。

「嗯……」如玉輕咳一聲,極不自在地轉過頭,避開他灼熱的視線。

「有沒有哪裡不舒服,要不要把小九叫來給你把把脈?」花滿城的目光急切地在她的身上逡巡,手卻無措地舉在半空。

看得出來,他很想觸摸她,卻忌憚著她的反應,努力剋制著自己的行為。

如玉眼裡閃過一絲困惑,蜷起身子往床里縮了縮:「不用,我想回家。」

這不是她熟悉的花滿城。

在她的面前,他一直都是冷漠的,倨傲的,居高臨下的,為所欲為地掌控著一切——包括她的喜怒哀樂,卻不讓她窺到半點他的內心世界。

可是現在,他的眼裡含了太多的感情,喜悅,憐愛,疼惜,懊惱……似飛流直下三千尺的瀑布,熱烈而直白,濃烈得讓她膽顫心驚。

「那不行!」花滿城一口否決。

如玉眼神一黯,緊崩的心弦卻鬆了一松。

對呀,這才是她認識的花滿城,專橫霸道,蠻不講理!

花滿城覷了她一眼,緩了語氣,補上一句:「小九說你身體太過虛弱,必須多多休息,暫時不宜移動。」

如玉垂下眼帘,細聲卻固執地堅持:「我回去休息。」

「小九若說可以,我一定放你回去。」花滿城抿著唇,沉默了許久,勉強做出讓步:「不過,現在絕不可能。」

說著話,他的手已握住她的:「瞧,你的手冷得象冰塊!聽話,趕緊用熱水泡一泡,身子暖和了,才會有力氣。」

如玉掙了兩下,沒有掙開,白凈如瓷的頰上飛起兩團紅暈:「放開我……」

「不放……」花滿城忽地心緒激動,將她緊緊地擁在懷裡,唇貼著她的耳際,用飽含著煎熬和相思的聲音,斬釘截鐵地宣布:「從今以後,誰都休想讓我再放開你!」

即使這會讓她恨他一輩子,即使,他會因此下地獄——他,也絕不放手!

她從未見過如此情緒激烈而又熱情奔放的花滿城,直覺地認定,這又是他玩的花樣和陰謀——象以往一樣,無論過程怎樣,都是以羞辱她,取樂他為最終目的。

如玉又驚又羞,一種無形的恐懼隨著他的聲音朝她襲卷而來。她情不自禁地躬起了身子,卻早已無力掙扎,象只落入蛛網的折翼的蝴蝶,只能無助地,身不由己地瑟瑟發抖。

「玉兒,玉兒?」察覺到她的異樣,花滿城低頭望向她,見她目光獃滯,形若枯槁,不覺慌了神:「好,你不喜歡我碰,那我就不碰你!你別怕,我,我不會傷害你的。我,我只是想……」

這些陌生的,安慰的,道歉的話,艱難地從他的嘴裡迸出來,起初斷斷續續,漸漸地開始流暢,最後,竟變得滔滔不絕,欲罷不能。

他輕輕地擁著她,眼裡漾著心痛,眉間寫著柔情,絮絮地訴說著自分手之後,他的心痛,他的後悔,他的反思,他的牽掛……以及,再見面之後,他的狂喜,他的內疚,他的不舍,他的痛定思痛……

以往對任何人都緊緊關閉的心門,悄然的,一點一點地向她敞開,慢慢地帶領著她一步一步走進這片從未讓任何人觸及的,他內心深處最隱秘,最脆弱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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