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廟堂風雲 第138章 桔園驚變(下)

岳瑾瑜所謂的鬧鬼證據,竟然是一座孤墳?

「你不會吧,連這個都害怕?」楚臨風和孫逐流真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唯有如玉遠遠地站在坡頂的櫻桃樹下,身子止不住一陣陣的抖。

「你不懂……」岳瑾瑜十分著急,一張臉漲得通紅:「這座墳里葬的並非我岳家人!」

「哦?」這話透著些古怪,楚臨風收起笑:「什麼意思?」

「別開玩笑了……」孫逐流哧之以鼻:「難不成別人會特地跑來你家後山挖地建墳?」

「不但建了墳,還栽了樹!」岳瑾瑜神情嚴肅:「你們仔細分辨,栽的不是別的樹,是櫻桃樹,奇怪,樹身上什麼時候捆上稻草了?」

原來那是櫻桃樹?如玉心中一動,臉白得越發厲害了。

說實話,那樹苗還小,在嚴寒的肆虐下,光禿禿的就剩一根樹桿,被稻草緊緊地包裹著,只露出一小截尖子,誰瞧得出它是啥樹?

可,岳瑾瑜的神色太嚴肅,孫逐流也不敢笑出聲來,怕傷到他的自尊:「好吧,就算它是櫻桃樹好了,這又代表了什麼呢?」

「不是,昨天這樹還光著……」岳瑾瑜大聲嚷。

「這麼說,是有人惡意為之?」楚臨風頓時嚴肅起來。

岳家雖是書香世家,瑾瑜的功夫也算不得出類拔粹,但能將這事做得神不知鬼不覺,已不是普通宵小之輩。

「什麼人這麼大的膽子,敢戲弄恩師?」孫逐流怒了,捋起袖子:「待少爺先挖了這勞什子墳再說!」

「不要!」如玉和岳瑾瑜同聲驚呼。

若是被那個魔王知道有人掘了他娘的墳墓,誰知道會做出什麼事來?倒不如任他來去……

「呃,」發現失態,如玉訕訕地掩飾道:「對方雖然有錯,但不管怎樣,掘人墳墓總是有失厚道……」

「如果能掘,何必等到今天?」岳瑾瑜嘆道:「姑姑在世時曾無數次指著這個山坡戲言,死後要葬在這裡,墳上還要栽上櫻桃樹……這不是鬧鬼是什麼?」

所以,岳清平第一眼看到這座墳墓時,才會老淚縱橫,直呼他的櫻桃回來了,任憑人怎麼勸也不肯離去。

孫逐流奇道:「你何時有個姑姑?」

「我也是最近才得知……」岳瑾瑜嘆道:「聽父親說,到明年四月,姑姑就去世整整三十年了……」

楚臨風卻聽出不對:「既然你姑姑已去世三十年,按理葬在這裡的該是她老人家才對,因何一直空著以至到今日鳩佔鵲巢?」

「呃……」岳瑾瑜顯然從沒考慮過這個問題,被他一問當場窒住:「這個,父親沒有說……」

「走,問問去……」孫逐流是個急性子,說做就做,風風火火拉了人就往回跑。

如玉一方面不得已,另一方面也好奇花滿城的娘親因何背井離鄉去秦國當了王妃,也就無可無不可地跟著來了。

「竟有這等事?」賢王與岳弘文敘著舊,忽地聽到這番話,驚得眼珠子都快掉出來:「子由,為何你在我面前隻字未提?」

「哎……」岳弘文狠狠瞪著岳瑾瑜,怪他口風不嚴,不該將家醜外揚,但這時被賢王逼著,沒有辦法,只得長嘆一聲:「致遠兄,不是我要瞞你,實在是此事古怪難解,內中又有諸多隱情,不方便啟齒。」

「我事事推心置腹,沒想到子由竟拿我當外人?」賢王氣得鬍子亂翹:「既是不方便啟齒,那就不要再說,就此告辭……」

「致遠,我不是這個意思……」岳弘文是個老實人,被他拿話一堵,急得冷汗直流。

「岳夫子,晚輩只問一句……」所謂旁觀者清,聯繫前因後果,再想到岳老爺子因此而病倒,楚臨風已約略有了結論,只待證實:「當年,姑姑是否詐死?」

岳弘文苦笑:「致遠常誇王爺聰明睿智,深謀遠慮,果然名不虛傳……」

「詐死?」賢王聽到這兩個字,立刻又乍了毛,跳起腳來指著他鼻子罵:「好你個子由,當年二哥為了師妹曝死幾乎顛狂,差點弄得連皇位都沒了。到頭來,居然,居然是詐死?你,你,你……」

在座的晚輩,大多是第一次聽說岳儀君這個人,原本抱著好奇聽八卦的心態,突然聽到她竟然曾是當今皇上的心上人,無不大吃一驚,個個面面相覷,說不出話來。

尤其是如玉,猛然聽到這驚天大秘密,頓時手足冰涼——如果,如果儀君真的與當今天子有過一段戀情,那麼,花滿城……

也唯有如此,他的臨陣投降,判國通敵才有了解釋;他不遠千里,把娘親的骨灰葬到橙園才會合理。

她打了個寒噤,不敢再想下去。

岳弘文窘得滿面通紅,雙手亂搖:「致遠,你聽我說,不是你想的那樣……著實是情非得已……」

「好,你說,你有什麼不得已?」賢王氣呼呼地瞪他。

「別怪弘文,這是老夫做的決定……」一把蒼老的聲音,突然響起。

「爹,你怎麼出來了?」

「恩師……」

「爺爺……」

「岳老爺子……」

眾人紛紛起立,岳清平在家僕的扶持下,顫巍巍地走了出來。

「老怪就怪老夫……」岳清平在上首緩緩坐下:「那年皇上剛被冊立為太子,戶部尚書的千金,李氏被冊為太子妃。櫻桃那丫頭哭了三天三夜,茶不思飯不想,終至病倒……」

「爹……」岳弘文瞥如玉一眼,急忙使了個眼色想要阻止。

如玉何等敏銳,急忙站起來:「晚輩告退。」

「恩師放心,今日在座各位的人品,本王都可擔保……」賢王微微一笑,語氣雖淡,神色卻是冷厲的:「若有半字泄露,唯本王是問……」

岳清平咳了幾聲,淡淡地道:「以前是顧忌儀君,她既然已回來了,老夫也已行將就木,何懼之有?」

「櫻桃病了,老夫即延了太醫來治,那時才知,這傻孩子竟有了身孕。」

「身,身孕?」茲事體大,賢王頓時結巴了起來。

說起往事,岳清平老淚里復又滴下淚來:「偏不知如何泄了風聲,太后召我入宮,婉轉相勸,賜了滑胎葯給櫻桃。致遠,櫻桃的心氣你還不知道嗎?她一怒之下,竟帶著病弱的身子連夜逃了,留下書信說永遠不再踏入京城,讓我只當沒生過這個女兒……」

「櫻桃走了,太后天天來催,皇上又日日來門前跪求櫻桃一面,老夫萬般無奈,只得一狠心,造了個假墳,撒下這彌天大謊……私心裡總盼著有一天,櫻桃或許會帶著兒女突然出現在我的面前。誰知……誰知,竟會一語成讖!她果然這輩子都沒再踏進京城!」

賢王傷心欲絕:「我與二哥在一起,常慨嘆師妹命薄,他倆緣淺,誰料竟是母后棒打鴛鴦!果然是天妒紅顏,師妹絕世風華,竟會剋死異鄉……」

岳清平老淚縱橫,岳弘文泣不成聲,岳瑾瑜卻是一臉茫然,孫逐流是滿臉震憾,如玉卻是如坐針氈……

「當日姑姑所懷的那個嬰兒呢?」不愧是楚臨風,這種時候依然保持清醒:「如果晚輩猜得沒錯,他(她)應該沒死,必然是在後山建墳之人。」

「他不肯見我……」岳清平神色黯然:「否則,不會過門而不入……」

「不如派人日夜在後山把守,守株待兔!」孫逐流摩拳擦掌。

突然間發現他還有個神秘的堂兄(姐),這令他不自禁地振奮了起來。

「不妥,不妥……」岳清平雙手連搖:「若是被他發現,一怒之下把櫻桃帶走怎麼辦?」

楚臨風沒有接腔:岳小姐生的若是個女嬰還好,若是男兒,那便是長子謫孫,以皇上當年對岳小姐的深情來看,朝中怕又要掀起一陣血雨腥風。

所以,為江山社稷著想,至少在皇上立儲之前,這個孩子,還是暫時不找到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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