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第184章 渡江

老者慢條斯理道:「一千兩銀子只是送人的價格,若是加上行禮,你還要給我一千兩銀子才行。」他分明是故意訛詐。

我懶得和他理論,點了點頭,掏出一張銀票遞到他的面前:「這是一千兩,你將我們渡到對岸,我再將剩下的一千兩給你。」

老者接過銀票,將旱煙在鞋底上磕了磕,轉身往自己的茅舍走去,不多時他又扛著五個扁扁的皮囊走了過來。

阿東、狼刺幾人收拾停當,也湊了上來看看這老者究竟要做什麼。

那老者拉過其中一個皮囊,對準入口用力吹了起來,轉眼之間那皮囊鼓脹了起來,我們這時方才辨認出,老者吹得是一個牛皮囊,終日聽說吹牛皮的說法,沒想到今日竟有緣親眼目睹,儀緣也大感興趣,看得雙目明亮。

我的心情卻有些不安,這老者單憑一己之力,竟然在短短的時間內吹起了五個牛皮囊,顯得氣力驚人,尋常的老人斷難做到像他這樣。

那老者熟練的將五個牛皮囊扎在木架之上,一個牛皮筏子已經出現在我們的面前,難怪這裡叫無舟渡,老者原來就是用這種方式帶我們渡河。

老者道:「我一次只能送兩人,你們自己分好。」

我越來越覺得這老者可疑,心中正在猶豫是否上筏的時候,儀緣已經先跳了上去,笑道:「老人家,您劃慢一點!」

我示意其中一名武士跟了上去,卻見那老者操起木漿,轉眼間已經撐離了渡口,越行越遠,轉眼之間已經消失在晨曦之中。

阿東和狼刺同時來到我的身邊,低聲道:「主人,這老者實在太過古怪。」

我點了點頭,可是眼前情況之下能夠渡江的唯一工具便是這老者的牛皮筏子。一時間也沒有其他的選擇,我低聲道:「提高警惕,若是察覺有什麼不對,先行對他下手。」

那老者擺渡速度很快。轉眼之間已經來回了三趟,我和阿東兩人在第四批登上筏子,坐在牛皮筏子上渡江,對我來說還是一次全新的經歷。

老人的目光始終望著天空。絲毫不害怕刺眼的陽光。他的雙手骨節粗大,結滿老繭,操漿的節奏驚人的統一,牛皮筏子在他的操縱下飛速的向對岸划去。

阿東的手始終放在劍柄上,只要老人有任何的異動,他手中的長劍,便會割斷他的咽喉。

牛皮筏子划到了江心。只有身處滾滾東流之中,才會感覺到其中的那種震撼。我將手探入江水之中,感受著浪花的推力。

老者忽然開口道:「你們是不是以為我居心叵測?」

阿東猛然握緊了劍柄,我的臉上仍舊掛著從容的微笑:「老丈哪裡的話?」

老者發出一聲冷笑,犀利的目光注視著我道:「我的確有害你之心,你既然已經看出,為何還要上我的牛皮筏子?」

『噌!』的一聲,阿東劍已出鞘。與此同時,我們身下的牛皮筏子,發出數聲暴響,我和阿東立足的牛皮氣囊同時爆裂,牛皮筏子一分為二。老者坐在半邊牛皮筏子之上,巍然不動,而我和阿東,已經落入滾滾江流之中。

我和阿東水性雖然不弱,可是在這滔滔江水之中,也是危險重重,更何況我們所處的水域,水流湍急,轉眼之間我們已經被沖離牛皮筏子五丈開外,彼此見也是越去越遠。

老者冷笑道:「龍胤空,冷孤萱對你推崇備至,沒想到你不過是個尋常人物,死在我的手中你也算前生修的福分。」

我迅速從初始時的慌亂中鎮定了下來,這老者既然提到冷孤萱,八成也是魔門中人,不知他為何要與我為敵?

老者的聲音隨著江風向我送來:「今日便讓你死個明白,我魔門的事情,只可由我魔門自己解決,你想要阻攔,只有死路一條。」他反手從牛皮筏子下操出牛角弓,我目力極強,看到他的動作,已經知道不妙,屏住呼吸,向水面深處潛去。

利箭從我的身邊斜擦而過,簇尖撕裂了我的外袍,刺破了我的肌膚,疼痛讓我周身的肌肉緊張了起來,我用盡全身力量向水底深處潛去。

老者的聲音再度響起:「龍胤空,這一箭是我對你的警告,回去老老實實的做你的太子,否則,你絕沒有活著回去的希望!」

當我再度浮出水面的時候,老者早已遠去,江面上一隻牛皮囊孤零零的飄浮在那裡,我全力向牛皮囊游去,來到牛皮囊旁邊,趴在上面喘息良久,方才從驚慌之中定下神來,那老者並沒有想殺我,如果他當真動了殺念,剛才那一箭已經射透了我的胸口。

阿東從遠處探出頭來,他確信我沒有受到損傷,這才欣喜若狂的向我遊了過來。

我們終於彙集到了一起,雙手緊握,依靠牛皮囊的浮力,一點點向對岸遊了過去。這隻牛皮囊顯然是那位老者留給我們的,他今日主要是來恐嚇我,並沒有真正想對我下手。

已經渡過長江的狼刺和儀緣,察覺事情不對,又在對岸僱用了一艘木船,沿原來的水路尋了回來。他們距離太遠並不知道我和阿東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殊不知我們在這短短的時間中,已經在鬼門關上轉了一圈。

我特地交代阿東,千萬不要將老者害我們落水的事情說出去。以免引起團隊內部的恐慌。

等到我們所有的人和物品抵達對岸,已經是正午時分,我和阿東換上了乾爽的衣服,想起剛才水中的情形仍然趕到驚魂未定。

趁著稍事休息的空暇,阿東向我低聲道:「主人,既然您的身份已經暴露,我們何必繼續冒險前行,不如就此返回燕國,以免途中再有什麼波折。」

我躺在鬆軟的草地上,低聲道:「那老者並不是任何國家派來的,他沒有任何的政治目的,之所以想阻止我前往清蜀山,可能是為了魔門的事情。」

「魔門?」阿東驚奇道。

我點了點頭:「他今日曾經向我射了一箭,不知為了什麼,他好像在最後關頭突然改變了想法,否則我們也不會平平安安的在這裡聊天。」

阿東道:「主人難道還想繼續前行?」

我沒有說話,目光靜靜遙望著天空中厚厚的雲層。

阿東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意,低聲懇求道:「主人,我雖然沒有和那位老者交手,可是我能夠感覺到,他的武功遠在我之上。剛才的一幕只是他對我們的警告,如果我們堅持前行,將他觸怒,後果將不堪設想,主人的身份何等重要,為何要為了一件區區的小事情,前往清蜀山冒險?」

我心中暗忖道:「那老者顯然是和冷孤萱相同級數的高手,他既然提到魔門之事,顯然不想讓我涉足其中,難道他本身就是魔門中人?魔門之中究竟又藏有怎樣大秘密?」

阿東道:「主人!」

我緩緩坐起身來,低聲道:「阿東,你究竟知不知道我為何要前往清蜀山?」

阿東搖了搖頭。

我站起身來,遙望身後滾滾東流的江水:「采雪有難!」

阿東的聲音變得激動起來:「主人,難道你要為了一個女人,便將自己置身於險地之中嗎?」

我忽然道:「如果烏玲仍然活在這世上,她遇到了危險,你會怎樣去做?」

阿東的瞳孔驟然收縮,閃動著痛苦的目光,這目光的背後是內心的一陣陣痛苦的抽搐。

我馬上開始後悔,為何要提起阿東的這段傷心往事。

阿東艱難的喘了一口氣:「我會不惜一切代價去救她,可是……你不同……」這還是很久以來,阿東第一次這樣來稱呼我。

他的目光凝視著我的雙眸:「主人是中原未來的王者,你不可以為了個人的感情,而去冒險。」

我笑著搖了搖頭,自從晶後的事情發生之後,我對人生的很多看法已經發生了改變,我始終是我,我的內心中始終無法割捨掉對諸位愛人的那份深情,如果采雪出了任何事情,我恐怕無法承受,我並不是一個堅強的人,至少在感情方面,直到現在我才真正看清自己,我甚至開始懷疑自己,一個無法做到無情的人,能否成功的得到天下。

阿東黯然道:「主人,你變了,你變得優柔寡斷,你變得太過多情,你已經再不是原來的平王殿下了。」

我用力攥緊雙拳,我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自己的變化,可是我卻無力改變自己的現狀,我甚至開始憎惡自己,我迎著江風,一字一句道:「或許我原來就是這個樣子,只是我一直都沒有發現……」

阿東向後退了一步:「主人,再走一步就要墜入江水之中,難道你還要走嗎?」

「你會不會跟在我的身後?」

阿東大聲道:「我永遠會跟在主人的身後。」

我重重點了點頭:「我會走下去。」我心中忽然明白,自己之所以要去清蜀山,不但是為了縹緲閣,不但是為了采雪的生死,也是為了找回昔日的自己。未來的路究竟還有多長……

走過三江口,渡過長江,腳下便是晉國的土地,說來奇怪,走入這片土地,我卻未感到任何的恐懼,反而從心底處感到一種愉悅,一种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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