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93章 兩岸

大康與漢國之間以長江為界,渡過長江便可以抵達漢國的疆界,我們於正午時分抵達搏浪灣,搏浪灣式大康水師的重點布防之處,江面寬闊,長江水師的總部便位於此地。

當地水軍都督韓汝成親自率領二百名手下,迎出十里以外。

韓汝成之所以對我如此禮遇不僅僅是因為我皇子的身份,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他也是翼王一手提拔起來的將領,對我這個翼王的愛婿自然極盡謙恭。

搏浪灣早已為我們準備好了渡河用的兩艘大船,趁著手下武士將禮品搬上大船的空隙,我和韓汝成一起登上了水寨中的瞭望樓。

身處高樓之上,俯視港灣,卻見大康百餘艘戰艦以鐵索相連,並列在江面之上,戰船之上並沒有水軍操練,其中不少戰船桅杆殘破,船體的漆色也早已剝落,看得出這些戰艦已經許久未曾修繕過。

我掏出遠望鏡,向長江對岸望去,卻見大漢水寨氣象萬千,樓船舟楫穿梭於江面之上,一動一靜,反差極大。我不禁嘆道:「韓將軍,難道你手下的水師從不操練的嗎?」

韓汝成黯然道:「平王殿下有所不知,我們水軍已經八個月未曾發過軍餉,水上操練必須要有經費支持,現在這種情況之下,我又哪裡去弄到這麼多的銀子?」他指向那一排排的戰船道:「戰船已經許久未曾維護過,我現在所能夠做得就是儘可能地壓縮水軍的開支。」

「難道就這樣任憑大康水軍衰落下去嗎?」我的聲音中不由得帶上了幾分怒氣。

韓汝成示意我向正西方向看去,卻見遠處江灘之上,數千名水軍將士正在那裡訓練。韓汝成大聲道:「我們的將士仍然堅持在陸地上訓練,並未忘記保衛大康疆土的職責。」他聲音低沉道:「可是……我們連三餐都無法保證。」

我內心中湧現出一絲愧疚,如果不是親眼看到,我很難相信大康的水軍竟是在如此惡劣的條件下進行訓練。

韓汝成道:「勇氣和信心永遠無法取代你的實力,一旦戰事爆發,我們拿什麼去和對方抗衡?這一百多艘戰艦,其中大半已經損毀,不要等對方攻擊,駛到江心恐怕就會被巨浪打翻。我們的武器和裝備已經整整六年沒有更換過!」他從身後的士兵手中拿起箭筒,遞到我的面前,箭筒之中僅僅有五支羽箭。

韓汝成激動道:「兩萬餘名水軍士兵,只有五千人配上了弓箭,每人只分到可憐的五支。」他抽出一支羽箭,將鏃尖湊到我的眼前,上面明顯有打磨過的痕迹,「這鏃尖發下來的時候銹跡斑斑,是我們的將士用江邊的卵石磨亮的!」他指向腳下的江灘:「殿下,你可以隨便撿起一塊卵石,上面一定可以找到我們磨箭的痕迹。」

我抿起嘴唇,一種莫名的悲涼湧現在我的心頭。

韓汝成向身邊的兩名衛兵道:「伸出你們的手!」

兩名士兵猶豫了一下,伸出手來,這是怎樣的一雙手啊!骨骼粗大,皮膚龜裂,手掌中布滿老繭,他們的手指無論怎樣努力都無法伸直。

韓汝成道:「殿下,戍守江邊濕氣深重,我們的棉衣、被褥多年未曾更換過,我們的將士便是在這種惡劣的環境下生存,十之八九都會染上風濕之疾。他們多數人的手指都無法伸直,過去的一年之中因為缺少醫藥,病死的士兵多達六十五人。」

韓汝成哽咽道:「殿下啊!他們並非是戰死在疆場,如果能夠得到及時的救治,他們本不毀死……」

我的眼眶濕潤了。

韓汝成道:「殿下,我們從未忘記過自己的職責,這江邊的工事,全都是我們的將士用雙手壘起來的。」

我重重點了點頭,仰首望向空中的烈日,日光灼痛了我的雙目,卻比不上我內心的刺痛。

大船載著我們緩緩向對岸駛去,我獨自站在船頭,韓汝成的那番話,讓我至今仍然感到透不過氣來。大康已經無法承受戰火之重,我必須竭盡所能化解眼前的這場危機,這沉重的膽子落在了我的肩頭,我不但要帶給萬民安康和幸福,還要重新喚起他們的鬥志和勇氣。

焦信站在我的身邊,用遠望鏡觀察著大漢的水寨,許久方才收起遠望鏡,發出一聲感嘆:「漢國水軍的裝備遠在大康之上,若是發生戰爭,大康一方恐怕沒有任何還手之力。」

我拍了拍他的肩頭:「如果是你統領康軍,你戰勝漢軍的把握會有幾分?」

焦信微笑道:「既然水軍不是他們的對手,我絕不會在水面上和他們硬拼,有道是讓三分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我會將防線後撤到平原之上,凝聚所有的兵力和漢軍在平原上對戰。」

我哈哈大笑了起來,反問道:「放棄長江天塹,那漢軍豈不是要長驅直入了?」

焦信充滿自信道:「據我所知漢軍的總兵力在五十萬左右,如果發動戰爭,他至多會出動三十萬兵力,我只需要五萬精兵便可將漢軍破掉!」

我饒有興趣道:「說來聽聽!」

焦信道:「放棄長江是第一步,我後撤的距離會相當大,除卻重點城鎮以外,全部不設任何防禦。漢軍有兩種選擇,第一,集合兵力向康都挺進,第二,穩紮穩打先控制長江附近的城鎮要塞。如果他們選擇前者,三十萬大軍深入腹地,首先面臨的就是供給問題,我採用堅壁清野,讓他們無法從大康獲得一粒糧食,只能依靠從本國運糧,利用手中精兵突襲他們的補給部隊,毀掉他的後勤途經,大漢不戰自潰。如果採用第二個辦法,長江沿岸的十二座重鎮會分散漢軍的兵力,我會採用逐個擊破的辦法。」

我笑道:「方法雖然好,可是卻不能實行,漢成帝應該早就想到你說的那些對策,所以他才想聯合四國一起向我們用兵。四國聯合之下總兵力極有可能超出百萬,在這種情況下,你堅壁清野的對策不會起到任何的作用。」

焦信道:「殿下說得極是,所以我們決不可以讓五國形成真正的聯盟。」

我點了點頭道:「我反覆考慮過這件事,漢國現在還沒有獨自吞下大康的實力,否則項博濤也不會主動尋求聯盟。」

大船駛到江心,對方已經有四艘戰船迎接了過來。我們向對方表明來意之後,對方在我們的戰船兩側,為我們保駕護航。

雖然共飲一江之水,兩岸的名稱卻各不相同,大漢與搏浪灣相對叫做『積雪灣』,從名稱之中便可以看出康漢之間文化迥然不同。

大漢地處江南,氣候宜人,風景優美,自古便是文採風流之地,加之遠離胡地,很少收到戰火波及。這裡的民風崇尚安逸,不喜爭鬥,和北方各國又是兩種景象。

戰船駛入積雪灘,水寨的情景讓焦信嘆為觀止。這大漢水寨依山而建,整個港口被環抱於延綿的山崖之中,從下往上,整個山崖開鑿出三層不同的防禦工事,底層可以隱藏步兵,中層可以布防工兵,上層山道開闊,布置了若干投石車和巨弩,在如此高度之上,射程之遠可想而知,如果大康想從對岸向大漢發起攻擊,戰艦駛入江心便會進入對方的射程之內。

焦信低聲向我道:「這片水寨可謂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反觀大康那邊的工事,純屬雞肋。」

我淡然一笑,目光望向一旁漢國的樓船,但見漢軍盔甲鮮明,旌旗招展,船體高達五層,長寬均超出我方戰船一籌,相比之下更覺寒酸。我內心嘆道:「這幾年大康戰事不斷,大漢卻在項博濤的統帥下國富民強,一進一退,兩國之間力量的強弱對比在不知不覺中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

戰船進入港口,我率先從舷梯上走下,當地水軍守將彭同信早已在港口前恭候。他大步迎向我,深深一躬道:「漢國積雪灣守將彭同信參見大康平王千歲!」

我微笑道:「本王不請自來,彭將軍是不是有些措手不及?」

彭同信笑道:「平王說笑了,陛下早已下令,讓末將在此恭候平王千歲的大駕。陛下說過,八國之中以大康和大漢之間最為密切,如此看來陛下贏得了賭注!」

我有些詫異道:「什麼賭注?」

彭同信笑道:「平王有所不知,在陛下分發請柬之前,他曾經和皇后打賭,大漢和大康之間館子密切,便是不下請柬大康也會過來恭賀。皇后不信,兩人便打起賭來,果然在中秋之時便傳出大康要派出平王親來漢國賀壽之事,如此說來豈不是陛下贏得了這場賭局嗎?」

我哈哈大笑起來,內心卻暗罵,項博濤啊項博濤,你不但卑鄙而且狡詐異常,這種拙劣的理由你都能夠想的出來,當我胤空是三歲小孩嗎?

彭同信道:「自從聽到平王要來大漢的消息,陛下便下旨讓末將在這裡日夜守候,陛下說過,雖然和皇后打賭是一樁美談,可是畢竟事先沒有派使者前往大康通知,禮節上有諸多失儀之處,還望殿下海涵。」

我心中暗贊,這個彭同信也不是簡單人物,他這番話一說,我便是有心責備也不好開口了,當下微笑道:「我姑姑、姑夫自然把我們當成了自己人看待,這些虛假的禮數本來便不需要。」

彭同信恭敬道:「車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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