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74章 僻壤

我並未讓陳子蘇隨行,讓他留在平王府為我打點一切,順便留意康都的局勢變化,隨時向我彙報。諸葛小憐則留在康都城外的農莊為我開挖地道,短時間內也不會前往宣城。

我和楚兒帶領了一百名武士上路,易安和延萍這次說什麼都要和我同行,我本來不想他們如此奔波,可是在他們執意堅持之下,只好同意。

翼王親自將我和林楚兒送到康都城外,直到十里長亭邊父女方才灑淚而別。

我讓楚兒先上了馬車,和翼王來到遠處,低聲道:「岳父還記得當日問過我的一句話嗎?」

翼王微微一怔,目光盯住我道:「哪句話?」

我低聲道:「岳父曾經問孩兒內心究竟想不想得到大康的皇位?」

翼王虎軀一震,他壓低聲音道:「你此刻想對我說實話了嗎?」

我點了點頭道:「孩兒從未將大康的皇位看在眼裡……」我停頓了一下,加重語氣道:「孩兒看重的是這個天下!」

翼王雙目之中流露出無比的震驚,許久他方才道:「我……果然沒有看錯你,你的野心遠在其他皇子之上。」

我微笑道:「岳父為何不將野心二字換成抱負?」

翼王默然不語。

我仰首望向陰鬱的天空道:「岳父為官多年應該可以看到大康這些年不斷衰落的過程。父皇早已老邁,然而對權力的熱望卻始終未改,這次的封邑事件足以證明,他根本就未曾想過將皇位傳出去。身為龍氏子孫,我有責任振興祖先的基業,我不可以讓大康的江山毀於我們這一代的手中。」

我望著翼王的雙目道:「我知道岳父的想法,也知道你的立場,可是胤空以為,無論是興王還是勤王都沒有能力負擔起大康的未來,更無從談起重振昔日的雄威。」

我充滿自信道:「我能!」

翼王的目光望向遠方,他輕聲喟嘆道:「你當初答應我照顧楚兒的話難道都忘記了嗎?」

我搖了搖頭道:「胤空不會忘,所以我才選擇奮鬥和抗爭而不是退縮和逃避。」

翼王重新轉向我。

我毫不畏懼地和他對視著:「父皇的為人岳父應該清楚,當初如果不是你的反對,楚兒此刻恐怕早已被納入宮中。這是因為你在朝中擁有不可替代的地位,也因為林氏家族在大康的龐大勢力,父皇不得不選擇忍讓。」

翼王抿起嘴唇,他的表情顯得越發堅毅。

「這一樣可以證明在這個世界上只有超人的實力才能更好地保護自己,保護身邊的親人。無論我的哪一位皇兄繼承皇位,他便擁有了大康的無上權利,岳父應該知道,大康漫長歷史之中究竟死去了多少皇族後裔,無論哪位新君登基,首先死去的便是他的兄弟。」

翼王的目光變得緩和,他在專註地傾聽著我的話。

我加重語氣道:「所以為了大康的未來,為了楚兒不受傷害,我必須掌握局勢的主動,多年的流亡生涯已經讓我清楚,要想更好地生存下去,只有自己掌握自己的命運!」

翼王慢慢抬起手臂,重重在我肩頭拍了兩下,聲音低沉道:「你……是對的。」

我知道他終於認同了我的想法,內心中一陣狂喜,低聲道:「倘若有一天要岳父抉擇的時候,你會站在興王一方還是站在我一方?」

翼王看了看我,意味深長道:「我永遠都站在楚兒的一方。」

我們同時露出會心的微笑。

我低聲道:「父皇這次對六皇兄委以重任,表面上看有立他為太子之念,其實是對他產生了疑心,岳父要多多注意,前往不要牽涉其中。」我停頓了一下又道:「平王府有我一位好友陳子蘇暫時代我打理,岳父如果遇到什麼不好解決的難題可以找他商量。」

翼王嘆了口氣道:「我知道。」他看了看遠方,林楚兒仍然站在車邊眺望著我們,他唇角的肌肉抽動了一下,低聲道:「照顧好楚兒,記住不管有什麼事情發生,都要來找我。」

他的話等於對我是一個承諾。

我重重點了點頭,轉身向林楚兒走去。

雖然這次是被歆德皇貶嫡,我內心中卻沒有任何的失落感,回到大康所見到的一切都已經表明,大康的朝政已然腐朽,歆德皇對權力極度專制,他不會順利地將皇位交到下一代的手中,即使是表面上看起來最有優勢的興王和勤王,也有可能隨時被多疑的歆德皇打入永不翻身之地。對我來說,著卻是一個難得的機會,我要利用這次難得的時機,迅速發展自身的勢力,從大康朝政的根基開始逐漸掌握他的政權。

楚兒握住我的大手,柔聲道:「胤空,你在想什麼?」

我笑道:「我在想陰山夏日的景色一定會很美,到時候我帶著你馳騁草原,瀏覽山色,豈不美哉。」

楚兒溫柔地靠在我的肩頭,閉上美眸,一副無盡嚮往的模樣,她輕聲道:「我還從未出過遠門哩。」

我攬住她的纖腰,微笑道:「我們反正不急著趕路,沿途但凡有名勝之處,我們便好好遊覽一番,這次剛好可以一償你的心愿。」

第二天下午的時候,天空便下起了大雨,不過這絲毫沒有影響到我們遊覽的心境。我們冒雨在沿途名勝瀏覽,雖然天公不作美,可是雨中遊覽卻平添了幾分浪漫的情調。

這樣邊走邊玩,我們原本可以三天抵達宣城,卻足足花去了十天的時間。

前方就是曲沽河,大雨仍然沒完沒了地下著,曲沽河的水位已經上漲了很多。我和楚兒撐著雨傘並肩站在曲沽河岸,看著拍岸的濁浪,禁不住同時發出一聲感嘆。

楚兒道:「這河水如此湍急,我們如何能夠過去?」

我擔心的倒不是渡河的問題,這曲沽河水位如此之高,如果大雨繼續下下去,恐怕會有決堤之危,宣地極有可能要面臨一場澇災。

易安和幾名武士向下遊走了一段距離,又回到我身邊,大聲道:「小主人,地圖上標誌的橋樑都已經被沖毀,我們還是等雨停了再作打算。」

我點了點頭,眼前的情況下只好耐心等待。我向易安道:「你帶幾個人去附近看一看,有沒有地方可以供我們暫時歇息。」

易安答應了一聲,正要離去,卻聽到楚兒驚喜道:「對岸有一艘大船過來了。」

我微微一怔,順著她所指的方向望去,卻見煙雨朦朧之中,果然有一艘大船緩慢地向我們所處的方向駛來。

等到大船駛近,我們看到船上飄揚著兩面旗幟,一面為康,另一面是褚,看來是這裡的守將褚大壯派來的船隻。

我笑道:「沒想到剛剛來到宣城便要依靠你父王的照顧。」

楚兒笑道:「褚叔叔每年都會來我家裡拜會爹爹,他性情極其爽直,就是有些貪杯。」

說話間,那大船已經停泊在岸邊,從船上放下踏板,一名身穿蓑衣的將領帶著四名康兵從船上下來,來到我面前道:「來的可是平王殿下?」

我呵呵笑道:「正是本王!」

那將領慌忙跪倒在在地,恭敬道:「末將杜飛雄奉褚將軍之命特來迎接殿下和王妃一行,還請殿下恕小將來遲之罪。」

我笑道:「快起來吧,我們也是剛剛到達這裡!」

杜飛雄這才起身,恭敬地引我們來到船上。

這艘大船顯然是戰船改造而成,船體雖大,可是多處已經殘破,看來已經很久沒有修整過。

我們在艙內換上了乾爽的一副,重新來到甲板之上。

在烏蓬下遙望曲沽河,但見濁浪滔天,水勢兇猛。

杜飛雄道:「這曲沽河上原來有一座橋樑,可是因為年久失修,昨夜被大水衝垮,我們今日上午方才知道橋樑損毀的消息,褚將軍臨時調撥了這艘船,讓我們來迎接平王的大駕。」

我皺了皺眉頭,轉向杜飛雄道:「曲沽河的水位不斷上漲,宣城的官員有沒有開始防汛?」

杜飛雄道:「啟稟殿下,大康向來是軍政民分開,抗洪防澇之事歸當地官府管轄,我們向來不去過問。」他停頓了一下又道:「據末將所知,地方上動員過幾次,客貨四官府資金短缺,效率低下,除了在幾處缺口之處加強了防汛,其它的地方暫時無法顧及。」

我不無憂慮道:「據我所知,宣城在最近的五年之中已經發生了三次澇災,難道地方官員還沒有引起足夠的重視嗎?」

杜飛雄道:「殿下,若想徹底治理宣城的洪澇之災,必須清除曲沽河河底的淤泥,否則便是加高堤壩也沒有什麼根本性的作用,可是這需要龐大的人力物力,宣城這幾年連續欠收,連今年的課稅都沒有繳上,又哪有錢去興建水利?」

我心中暗自感嘆,大康政治的腐朽並不僅僅表現在上層的身上,多年來決策的失誤才導致了眼前這個衰落的局面。在這種情況下父皇非但不採取改良經濟的內治措施,反而貿然發動對秦國的戰爭,使這個本就千瘡百孔的國家越發雪上加霜。

大船逆水上行,在宣城的秋火渡停靠,渡口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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