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7章 墨寶

十萬兩白銀在我的手上僅僅存在了兩天,除去用來修葺房屋的三千兩,請守門侍衛喝酒花去了一百兩,剩下的錢全部捐給了賭坊,對於我這樣一個拙劣的賭客來說,輸錢要比贏錢容易許多。

我輸錢的本事讓賭場的每一個人都感到自愧不如,用不了多少時候,這件事就會傳遍秦都的大街小巷。

我來到秦都後揮金如土,醉生夢死的生活,已經成功消除了太子燕元籍的戒心,門口的那八名侍衛已經不再像最初那樣亦步亦趨,我們三個可以自由的出入質子府。燕元籍自然不會讓我餓死在他們大秦的領土內,每天還是讓臨仙樓的夥計照舊給我送著飯菜,可是飯菜的數量和質量都明顯的降低了許多,只能用粗劣二字來形容。

我在宮中過慣了錦衣玉食的生活,乍一嘗試這種日子,感到異常的新奇。

看著我香甜的吃著粗陋的飯菜,孫三分忍不住嘆了口氣,將手中的碗筷放了下去:「采雪,去西廂取一些人蔘來,為公子熬一碗參湯。」

采雪輕輕咬了咬下唇,黯然道:「先生從大康帶來的那些人蔘已經用完了……」

孫三分詫異道:「應該有很多,怎會……」

我笑著解釋道:「我喝不慣那古怪的味道,把人蔘分給守門的侍衛了。」

孫三分瞠目結舌的看著我,那些人蔘都是從宮中精選的上品,價值最少在千金以上,沒想到讓我不聲不響的全部給送人了,我敗光十萬兩白銀他尚不心痛,可是對一名醫者來說,這些藥材的價值又豈能用金錢來衡量。

看到孫三分怒我不爭,哀己不幸的複雜表情,我心中暗暗發笑,我始終都想不出,究竟是什麼原因促使孫三分捨棄一切陪我入秦,我深信他一定有充分的理由。以這些天我對孫三分的了解,如果他不情願,任何人都無法從他的嘴裡問出話來。

孫三分居然說出一句讓我內疚的話來:「公子不喜歡吃便算了,可是采雪體質虛弱,還需要進補……」嗨!他長嘆了一句。

采雪慌忙道:「奴婢的身體早就恢複了,孫先生不必為我擔心!」情急之下,她又忘了掩飾自己女兒的身份,其實在孫三分的面前也沒有掩飾的必要,在為采雪療傷之時,他就已經知悉了她的秘密。

我看了看臉色蒼白的采雪,又看了看桌上簡陋的飯菜,自己做事以前並沒有考慮到別人的狀況和感受。

我站起身來。

采雪還以為孫三分的話讓我動了真怒。柔聲道:「公子……」

我大聲道:「采雪!為我準備筆墨紙硯,我帶你出去轉轉!」

岐王燕元宗在秦都東城望闕街有一處會館,這裡有一座天然的土丘,當地人給它起了一個雅緻的名字叫『竹影丘』,是秦都城內地形最高的地方,燕元宗的會館就位於這土堆之上。

燕元宗最喜風雅之事,琴棋書畫樣樣皆通,但談到精深卻遠未能夠,他閑暇的時候會和門下的食客聚集在『竹影丘』吟詩作畫,對於收集名人字畫幾乎達到了痴迷的地步。在他的影響之下『竹影丘』附近竟成了文人墨客的寶地。許多人乾脆就在這裡擺攤設點,出賣字畫,期望能夠被岐王的慧眼所看中,若有幸成為他門下的食客,則可一步登天。

以我目前的身份,自然無緣走入燕元宗的會館。我和采雪在竹影丘下的街道轉了一圈,所看到的書畫大都是一些粗製濫造的劣品。

我在靠近岐王會館的書畫攤前停步,攤上的字畫書法用筆中鋒圓潤,體態飄逸多姿,字裡行間,遍溢書卷之氣,在所有書畫攤中應該算得上是上上之作,從攤邊的顧客來看,他的生意也是最好的一個。我向那設攤的中年書生道:「給我紋銀百兩,我替你寫一幅字!」

那書生被我突如其來的一句,搞的一愣,隨即哈哈大笑了起來,起身嘲諷道:「你莫不是瘋了?」

我淡淡微笑道:「我一幅字最少要值一千兩銀子,你難道想放過這個掙錢的大好良機?」

那書生見我言辭清晰,顯然神志正常,雙眉豎了起來,怒道:「你休要在我這裡惹事,小心我抓你去見官!」要知道文人之間明爭暗鬥之事也很常見,尤其是在岐王會館之外,做書畫營生的至少有百家之多,彼此之間勾心鬥角的事情幾乎每日都會發生。

那書生這一聲大喝,把周圍的攤主全部都吸引到我們這邊來。

我和采雪被所有人圍在垓心,頓時成了眾矢之的。

采雪從未經歷過如此的陣勢,芳心不免驚惶道:「公子,我們還是趕快離開吧!」

我不為周圍的形勢所動,指著書攤上最為出色的一幅字問道:「若在下沒有看錯,上面標得可是紋銀五十兩?」

那書生回頭看了看,臉上不由得露出了得意之色,想來那幅字是他親筆所寫:「這幅字的確是五十兩價錢!」

我哈哈大笑了一聲,目光中充滿了不屑,大聲品評道:「這幅字中鋒圓潤,飄逸多姿,應該也算得上是佳作。」

那書生聽我這樣說,臉上的神情稍稍緩和,可是我話鋒一轉又道:「可惜的是,書者過於追求變化,字裡行間到處充滿了媚俗鉛華!」

那書生一張面孔漲得通紅:「你懂些什麼,休要在這裡妄加評論。」

我笑道:「書者有三種境界,見山是山、見水是水是謂『無我之境』,借古人規矩,開自己之生面是謂『有我之境』,、我順筆性,筆順我勢才是真正的『忘我之境』!」

我說到這裡,周圍懂得書法的文人雅士不由得頻頻點頭,他們對我的見解深表贊同,以我的說法,這書生自然是達不到三種境界中的任何一種。

那書生猶不服氣:「只恐怕有些人,說得到未必能夠做得到!」

我知道他已經在不覺間進入了我設計的圈套,微微笑道:「在下對於書法之道,也算略通一二,還請諸位指點!」

周圍人齊聲叫好,當然其中有真心想看我寫字的,也有存心起鬨的,那書生的生意在整條書畫街是最好的一個,同行相妒,有人主動想挫他的銳氣,同行自然求之不得。

早有兩名好事之人拉來了畫案,我讓采雪把筆墨紙硯逐一的擺放在案上。眾人散開在我的周圍站成了一個圓圈,只等看我的表演。

我用隨身帶來的潔凈手巾擦了擦手,這是我從小養成的一個習慣,我的書法並沒有受過任何名師的指點,可是大康的皇宮之中,隨手捻來都是傳世的書法珍品。我從五歲起開始臨摹顏真卿的《祭侄稿》,母親死後開始潛心摹寫王羲之的《蘭亭序》。十二歲時幾可亂真。

我捻起狼毫,在宣紙上龍飛鳳舞寫了和他所掛條幅相同的一行大字『折戟沉沙鐵未銷,自將磨洗認前朝。』我用筆徑來直去,卻氣度恢弘,運筆蒼勁剛健,一洗他書中的媚俗鉛華,要知道他書作中的骨弱弊端就在於此。繁趨密,趨動,趨濃;簡趨疏,趨靜,趨淡。兩者相化相生,流變衍息,意蘊不斷。

周圍人群大都是識貨之人,看到我筆走龍蛇,一揮而就,人群中不斷發出驚嘆之聲。那中年書生雙目久久盯在我所寫的條幅上,有道是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他馬上就意識到和我之間的差距又何止萬千。

中年書生顫聲道:「你剛才所說的話可還作數?」他所指的自然是我用字換他一百兩紋銀的事情。

我淡然笑道:「先生以為還可能嗎?」那書生面紅耳赤的垂下頭去,旋即又抬起頭來,咬了咬下唇,似乎下定了決心:「我給你二百兩銀子!」

我還沒有來及回答他,就聽到人群中有一個清朗的聲音道:「如此好字非千金而不可求也!我要了,三千兩銀子!」秦都之中有如此氣魄的人本就不多,更何況這是在竹影丘岐王的會館前。

我的唇角泛起一絲微笑,當我轉過身去的時候,卻已經裝出了一幅驚奇而迷惘的表情。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燕元宗其人,質地精美的藍色綉龍錦袍顯示出他超人一定的權勢和地位,做工考究的裁剪凸顯出他英偉的身姿,他擁有一張幾近精緻的面孔,和他雍容華貴的氣度配合的相當默契。

燕元宗微笑著向我走來,在他的身後跟著兩名身材魁梧的門客,其中一名滿面虯髯的黑臉漢子,把三張千兩的銀票遞到我手中,伸手去取文案上的字。

「這位兄弟儀錶堂堂,風采出眾,不知道因何會在這裡?」岐王果然像傳聞中那樣求賢若渴,平易近人。

我把銀票交到采雪的手裡:「落魄之人,不提也罷!」讓采雪收好了筆墨,就要離去。

岐王攔住我的去路道:「燕某的會館就在此地,先生如果不棄,可否前去停留片刻。」我故意做出不感興趣的樣子:「多謝兄台盛情,不過在下家中還有急事,今日定然是不成了,若有機會,改日再來拜訪!」

我這是最普通的欲擒故縱之術,以岐王對書畫的痴迷,他肯定不會放過和我相交的這個機會。

岐王面上寫滿失望之色,身邊的兩名門客看到我漠然的態度,頓時不耐煩起來,那名虯髯漢子怒道:「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