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4章 鋒芒

我突然意識到,這兩人的目標一定是我,我低聲命令道:「衝上去,阻截住他們!」保護我的六名武士遲疑了一下,在他們看來守在我的身邊才是他們真正的職責所在,卻沒有想到正是他們的存在將我和雍王置於險地。

「快去!」我怒喝道。

他們終於舉刀沖了上去,我拉起采雪的柔荑迅速向火光無法照及的船角跑去。

六名武士和兩名黑衣人在船首相遇,六把長刀同時向兩名黑衣人砍去,兩人俱是黑衣蒙面,志在掩飾自己本來身份。左側的那名黑衣人身材較為窈窕,一看就知她定然是女兒之身,她足尖在甲板上輕輕一點,身軀已然躍起三丈有餘,輕鬆脫離了六名武士的阻擊,在空中一個曼妙的翻騰,雙手分握一柄寒光凜凜的短劍,如輕燕般向雍王的方向投去。

留下的那名黑衣人閃電般抽出一柄寬約五指的闊劍,以自身為中心弧形揮出,和攻向他的六柄長刀一一相撞,劍鋒過後六柄長刀從中被斬成兩段,我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此人手中的長劍定非凡品。

黑衣人出劍速度快到了極點,沒等六名武士做出第二個動作,劍鋒閃電般劃向他們的咽喉,血霧沿著他的劍尖噴射而出,兇殘的場面讓采雪險些嘔吐出來。

黑衣人殺掉六名武士之後,挺劍向雍王衝去,他的同伴已經乾脆利落的殺掉了兩名武士。我和采雪的手緊緊相握,彼此都能夠感受到對方冰冷的體溫。

在他們專註向雍王發起攻擊的時候,我和采雪悄聲無息的向二層船艙移動。下面的武士開始佔據了主動,我方人數在混戰中起到了關鍵的作用,只要能夠到達底層甲板,我和采雪就可以和眾武士會合。

我聽到兩聲女子的慘呼,然後是雍王驚恐的大叫,我和采雪加快了步伐向底層甲板逃去,一道黑色的身影從上方俯衝下來,閃耀著寒芒的劍尖瞄準了我的胸口,我的鎮靜在這種生死關頭起不到任何的作用。

采雪猛然撲在了我的身上,用嬌軀為我擋住了這志在必得的一劍。

短劍刺中了采雪的右胸,對方也許是沒有想到采雪會突然衝過來擋住劍鋒,驚奇的咦了一聲,然後迅速收回了短劍。

我用手捂住了采雪的創口,鮮血沿著我的指縫汩汩不斷的流出。

黑衣女郎一雙妙目充滿殺機的盯住我,她揚起短劍指在我的咽喉之上,劍峰冷森森的寒意,讓我的肌膚泛起了細小的皮疹。

雍王在另外一名黑衣人的挾持下,哭喪著面孔從舷梯上走了下來,那名黑衣人大聲道:「他是不是平王!」

雍王平日里表現出的那點勇氣,早就消逝的無影無蹤,肥胖的腦袋如雞啄米般不住點頭,生死關頭他表現的還不如一個尋常的奴婢。

我和雍王的先後被擒,已經讓手下的武士徹底失去了抵抗的勇氣,他們一個個收起了劍刃垂頭喪氣的看著我們的方向。

黑衣人從牙齒中擠出一句話:「殺掉他!」

采雪竭盡全力道:「要殺……殿下……先殺我……」我的內心湧起一陣難言的感動,我輕輕撫了撫采雪的長髮,然後將五指落在短劍的劍刃之上:「我並非怕死,只是你若殺我,恐怕會有千萬名無辜百姓因我而死!」

少女明澈的眼眸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波動,我敏銳的察覺到了這一點:「這位姑娘,胤空已知必死,還望能給胤空片刻時間,留下一封遺言!」

雍王身側的黑衣人冷笑道:「死便死了,哪還有恁多話說?」

我內心怦然一動,聽這黑衣人的口音竟然是康人,表面上卻從容依舊,淡然笑道:「胤空之命,已然掌握在二位手中,難道你還怕我這一介文弱書生不成?」

我雙目盯住那黑衣少女:「姑娘想必即非秦人,也非大康之民,殺死胤空之後,便可成功破壞兩國和談,挑起秦康戰火,從而讓本國得以坐收漁人之利!」

此話一出,就連挾持雍王的黑衣人也是微微一怔,這更證明了他極有可能就是本國之人。

采雪已經在我懷中昏了過去,我愛憐的看了看她:「姑娘可知道我這書僮緣何捨命救我?」

那黑衣少女雖然仍不說話,可是從她的眼神中,我已經知道,她肯定想聽我揭示這個問題的答案。

「康秦兩國素有間隙,大康連年災害,國力已大不如前,若是此時和秦國發生戰事,必然使百姓遭殃,生靈塗炭。我死,區區一命何足道哉,我活,卻可換得大康片刻安寧,休養生息,積蓄國力,書僮雖小他也知道這個道理,他為我擋劍不僅僅是因為我是他的主人,也是為了他留在大康的父母和親人!」這段話我說得慷慨激昂,手下武士無不動容。

我喟然長嘆道:「胤空既然請纓入秦,早已抱定必死之心,若死在秦人手中,胤空還可落得為國捐軀的薄名,可惜,可惜,沒想到胤空壯志未酬,竟然死在大康的國土之上……」

我說道這裡,大膽的向前跨了一步,那黑衣少女鋒利的劍刃頓時割裂了我的肌膚,鮮血沿著劍刃淋漓而下,黑衣少女下意識的將短劍向後回縮了一下。

我大聲道:「胤空別無他求,但求能夠留下一封親筆遺書,向皇上闡明一切,胤空既非死在秦人之手,也非死在康人之手,乃是他國生恐秦康議和,從中破壞,也許可以化解百姓的這場戰禍。」

我手下的武士重新亮出長劍:「平王若死,必將爾等碎屍萬斷!」激昂的鬥志重新回到他們的身上。

黑衣少女剛才凜冽的殺氣早已消失的無影無蹤,我坦然道:「姑娘可否給胤空這個機會?」

挾持雍王的黑衣人和這名黑衣少女對望了一眼,居然同時放下了利劍,我之所以說出剛才的那番話,完全是基於推測他們是大康子民的基礎上,此舉實在是冒險之至,如果有所謬誤,我恐怕死無葬身之地。

那名黑衣人轉身先行向船舷走去,黑衣少女剪水雙眸冷冷盯住我:「胤空,你最好記住你今晚所說的每一個字,如果將來敢為禍百姓,我第一個不會放過你!」

我淡然笑道:「姑娘無需過慮,胤空走入秦境,便等於單足踏入墳墓,恐怕今生也不可能禍害大康之百姓!」

那少女雙目中竟然閃過一絲憐惜之色,雖然是稍縱即逝,卻被我敏銳的把握到,她幽然道:「若是當今的皇帝有你一半的見解,大康也不會淪落到今日的境地!」

她轉身向遠方掠去,瞬息之間已經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其餘的匪徒也迅速退下了樓船。

手下的武士看到敵人撤退,正欲追趕,被我大聲喝住。

看著那星星點點的漁火四散而去,直到完全消失,雍王才無力的癱軟在甲板上,不知道是因為剛才的那場恐懼,還是有感於兩名歌姬的枉死,渾濁的雙目居然流出淚來。

我把采雪已經變得微涼的嬌軀橫抱在懷中,大聲吼叫道:「御醫!」

御醫孫三分在皇宮之中排名第三,真正的水平卻是所有御醫之首,他為人木訥,不擅言辭,四品醫官的職位已經整整二十年未曾變動。我自小身體強健,和他唯一的一次接觸,就是母親生我之時。

我用銀質剪刀,剪開採雪完全被鮮血浸透的棉衣,她細膩柔滑的背脊展露在我的眼前,艷如嬌雪般的右肩下,有一道寸許長度的血口,鮮血仍然在不斷的流出,我的內心忍不住顫抖起來。

孫三分打開隨身的藥箱,從中取出藥酒和紗綿。

我冷冷道:「今日之事,除了你我之外,我不想有第三個人知道!」

孫三分用藥酒擦去采雪傷口周圍的血跡,淡然道:「孫某為人,該說的不想去說,不該說不屑去說!」

我欣賞的點了點頭。

孫三分將蠶絲穿入金針,凝神貫注的將刀口縫合起來,又在上面覆好他自己調配的傷葯,用白紗將傷口包紮停當。

「她的傷勢可有大礙?」我對采雪的關切之情溢於言表。

孫三分緩緩合上藥箱,他的額頭也已經滲出了細密的汗水:「殿下放心,短劍雖然鋒利,可是入肉並不太深,並未傷及肺腑。」

「那她為何至今還未醒來?」

「因為失血太多,加上她體質虛弱,恐怕要等上一段時間才會醒來。」

我這才完全放下心來。

孫三分又道:「我會調製一些補血理氣的藥物,相信一月之內,這位公子定然可以完全康復。」這句話充分證明,他遠非別人所說的那樣迂腐,短時間內我對他已經有了一個全新的認識。

這時艙外忽然響起急促的敲門聲,侍衛在門口焦急的喊道:「平王殿下,雍王出事了!」

我內心猛然一怔,向孫三分道:「你跟我去看看!」轉身慌忙向艙外走去。

雍王髮髻散亂的站在一群武士的前方,他手上握著一把仍然在滴血的長劍,腳下躺著一名受傷的水手,他聲嘶力竭的叫道:「轉向!送我回康都!」那群武士都是他帶來的心腹,看情形顯然站在了他的一邊。

我分開眾人向雍王走去。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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