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的出來,秦紅雪的眼裡有憤怒,也有殺意,毫不懷疑,她是想要殺了我的。
可是,最終她還是沒有。
因為不划算。
這一次,黑苗寨與天苗寨之爭,沒有什麼贏家,雙方都是死傷慘重,苗疆十八古寨,無一例外,精華幾乎去掉了七成。
也許在某些方面,秦紅雪真的比不上傅如月,但作為一個大祭司,基本看形勢的能力她是具備的,這個時候與我為敵,可以說是最為愚蠢的行為了,她看著還在靈性廝殺的戰場,黑苗寨敗局已定,天苗寨以及各大古寨正在追殺,幾乎每一分鐘都有人死去,她看著,像是蒼老了十歲,喃喃念叨:「苗疆多年菁華,今日毀於一旦。」
每一個黑苗寨蠱婆的死去,都讓她感到痛心,因為站在整個苗疆的角度上來看,這都是元氣的損失,沒有了這些讓人望而生畏的蠱婆,那苗疆還會是那個大名鼎鼎的苗疆嗎?
危機感,讓秦紅雪憂心忡忡,就在天苗寨獲得勝利之後,她卻是感覺到了更大的危機。
以前,只是苗疆內亂而已,可現在,卻是苗疆衰弱,這不一樣。
我站在血池邊上,看著血氣不斷往寧雪的身體里涌著,她胸口的本命蠱,屍毒幾乎被排空了,只有尾部的一點,還淤積著血色,但已經沒有了蠱王遺骸的力量,無法再繼續這個排毒的過程。
值得一提的是,本命蠱的變化,白白胖胖的蟲子,慵懶的趴著,打著瞌睡,看起來無精打采,它的每一次吐息,都有一點白色的痕迹出現,我細細觀看,發現這白色的痕迹,竟然是一縷縷的絲線。
這是什麼?
我的眼睛陡然睜大,直覺這不是一件小事,因為我從寧雪的本命蠱身上,嗅到了危險的氣息,不是那種針對我,才會讓我覺得危險的感覺,而像是本來就會帶給人恐懼一般,很難形容的這種感覺,就像是普通人單獨一頭老虎,哪怕老虎在打盹,根本不看你一眼,也會下意識的生出恐懼,這是本能。
「命蠱結繭,羽化成蝶!」
秦紅雪的手指顫抖,她的眼中放出前所未有的亮光,望著寧雪的眼神,就像是望著一塊絕世的珍寶。
養鬼道就這樣逃離了,想要殺死的孫鵬,這次仍然撿了一條命,我想起養鬼道臨走之時裹走的巨量魂魄,便是忍不住嘆息,最大的勝利者,其實是養鬼道,他們已經撈夠了好處,我很難想像將來要在修行界掀起怎樣的風浪。
入魔的我,在知道寧雪安全之後,也是逐漸的散去了胸中的那一股恨意,望著天空,已經泛起了魚肚白,這證明,白天就要到來了。
魔氣消散之後,湧上來的卻是極度的疲憊感,我眼前一黑,直接昏倒了過去。
當我醒來的時候,感覺自己的身體就像是使用過度的零件似得,懶洋洋的不想要動彈,閉上眼想要眯一會兒,卻又是很快睜開,我知道我應該是睡了太久了。
窗外的光,刺得我微眯著眼睛,鳥叫的聲音,嘰嘰喳喳,聽在我耳中,卻是有一種久違的感覺。
似乎很久都沒有這麼閑適過了。
我下了床,看見邊上的案几上一塵不染,還放著涼了的白粥,這說明一定是有人經常在這裡照顧我,我端起碗,將白粥喝了,填補了胃裡的空洞,感覺舒服了許多,這才推門而出。
青山,綠水,那一排排聳立的竹樓,在我看來熟悉而又陌生。
「這是青苗寨?」
我在苗疆待得最久的地方,應該就是青苗寨了,那裡的模樣,給我留下了深刻的映像,此地,像是青苗寨,但卻又不是,因為那些人,我基本上都沒有見到過。
地方是在青苗寨,但人卻不是。
有人看見我醒來了,奔跑著不知道去給誰報信,我等待著,過了會兒就有人走了過來。
是慧明,還有懷玉,跟在後面的還有個小尾巴,是黑山這個不斷咳嗽的小子。
說實話,在看見黑山的時候,我有些驚奇,這小傢伙還沒有死?
他看起來比之前更加痛苦了,幾乎每走一步,都要彎腰咳嗽,臉上是病態的蒼白,眼中的光芒,也因為生病而愈加渙散。
沒有看見楚琛,也沒有看到李長生,我是有些奇怪的,慧明直接撲到了我的懷裡,高興的拿光頭蹭著我:「小師叔,你終於醒了。」
慧明這麼想我,讓我心中也是一暖,摸著他的光頭剛要說話,卻又聽到他略有羞赧的說道:「那個,長生師叔臨走之前說,他答應的一百個豬蹄,記在你賬上,我等了好久了……」
說到最後,慧明的口水就流了下來。
這讓我一陣無語,狠狠的彈了他的腦殼一下,說道:「原來你不是想我,而是想豬蹄了。」
慧明支支吾吾:「也不是,我也想你,只是好像更想豬蹄點。」
不解釋還好,一解釋更讓人上火,慧明就是這種性格,有的時候迷糊,有的時候誠實,有的時候又很狡詐,我不打算跟他再繼續這個話題了,而是問道:「剛才你說,李長生走了?他去哪了?楚琛呢?」
慧明立即回答:「長生師叔說是要去賺大錢,楚琛師叔我不知道,他留了一句話,說是以後自會相見。」
賺大錢?我想著李長生的性格,這倒是像他說的話,只是在經歷這麼多的事情後,他還有心情去賺錢嗎?我懷疑事情沒有這麼簡單,但人都走了,我也沒法去揣度,只能是暫時壓在心底,倒是楚琛,我完全能夠理解,他這些年一直在追尋魔念,應該是繼續去尋找了。
懷玉的話證實了我的猜測:「楚琛等了你三天,你還沒有醒來,所以他提前就離開了。」
懷玉說,我已經昏迷了七天了,饒是我知道自己睡的不短,但也沒有想到,居然會是這麼久。
在這七天里,發生了許多的事情,首先是黑苗寨,在傅如月死了之後,黑苗寨一幹蠱婆,也全部都是死傷慘重,許多之前跟著黑苗寨的古寨,見情勢不妙,在最後時刻也反水投靠到了天苗寨這一方,當時眾人是不怎麼想接納的,但是秦紅雪卻是親自點頭答應了。
她不想再損耗苗疆的元氣了,那些罪大惡極的人全部殺死,平息眾人的憤怒,至於普通的黑苗寨子弟,她也是網開一面了,讓他們戴罪立功,本以為在天苗寨勝利之後,會對苗疆進行一番整頓和血洗,沒想到最後,卻是高高舉起,輕輕放下,風平浪靜。
我點點頭,早在那一日,我就已經知道了秦紅雪的念想,她能將我的恨意,都完全收斂,這足以說明在這次苗疆的浩劫中,她也有了很大的成長。我昏迷的第二天,中原的各大修士就離開了苗疆,因為養鬼道的遺禍太大,他們憂心忡忡的回去,準備跟門派高層商量下該如何解決養鬼道的問題。
至於懷玉跟慧明,二人本就是下山歷練的,留下來等我醒來,再作打算。
最後懷玉提到了一點,那就是我現在的狀態,那日入魔之後,我的實力幾乎可以用暴漲來形容,但同樣的,入魔的代價也是極大,沉睡七日,就說明了一切,雖然我沒有傷也不痛,但卻已經無法動用體內的元氣了。
他不說我還不知道,一聽我趕緊試了下,卻是發現,體內的元氣像是被堵住了一般,明明還在,卻無法使用,強行突破阻礙,經脈卻是隱隱作痛。
我難免恐慌起來,好不容易有了如今的實力,莫不是全毀了?
懷玉說道:「沒事,你放心吧,吳爺會有辦法的,他說不是大問題。」
對了,還有吳爺。
一提到他,我立即問道:「吳爺呢?」
懷玉跟慧明同時變色,支支吾吾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