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生於湘西趕屍家族的楚琛,對於趕屍自然是非常了解的,沒有人懷疑他的判斷,因為這幅樣子,的確是傳說中的趕屍。
楊羽滿眼不解,嘟囔道:「苗寨怎麼可能會有趕屍人呢?」
趕屍人一般只會在湘西出現,因為只有湘西,才有死人客店,那裡的老百姓習慣了趕屍人的存在,在晚上的時候,都會把自己養的狗拴好,早早的進屋睡覺,如果不這樣做,狗會衝出來撕咬這些屍體。
死人客店,又稱義莊,是趕屍文化中的重要一環,白天是不能趕屍的,要在死人客店休息,晚上的時候才是趕屍人工作的開始。若是在湘西,看到這樣的一幕,那很尋常,可這裡是苗疆啊,別說是看見趕屍這種獨特的文化了,就是中原人都很少見。
趕屍人是個老頭,但卻十分的古怪,他的臉色是蒼白,敲著銅鑼的動作很機械,每一下之間的頻率和幅度都是一模一樣的,趕屍人並不強調這個,所以他要麼是刻意為之,要麼則是機械一般,這讓我想起了行屍,之前扛著屍體給大老鼠煉油的四個行屍,跟他似乎是一樣的。
李長生瞅著楚琛:「擺置死人屍體的傢伙,快別裝蒜了,到底怎麼回事,說說啊。」
楚琛還是一如既往的不在意,他觀察了少許,說道:「趕屍人有三趕,三不趕,受刑而死的可以趕,譬如砍頭,凌遲等等死刑,不過趕之前要用針線把屍體縫合完整,受到冤屈而有怨氣的可以趕,另外則是被迫死的可以趕,之所以這樣,是因為他們怨氣比較重,尤其是屍首分離的那些,若不能將他們帶回家鄉,很容易生出怨氣,禍害活人。而同樣也有三不趕,一是指自然病死的人,因為這是閻王收命,是命數,二是自殺的不能趕,自己都不珍惜自己的生命,神人共憤這種怨氣是無法平息的,若是你去碰他的屍體,反而會被索命,三是指天災而死,譬如雷劈,水淹,火燒,這種屍體不全,多遭天譴,趕了會觸怒上天。」
說完這些之後,楚琛指著趕屍人身後的苗人,說道:「看看這些苗人,如果我沒有猜錯,他們應該都是這寨子里的原住民,寨子只有死氣,而沒有怨氣,是因為怨氣全部在體內,魂魄被鎖著根本沒有出體,屍體殘缺,怨氣未露,這分明是趕屍人很忌諱的屍體,一般都不會選擇去接這種生意,還有那個趕屍人,他根本不是人,是行屍,有人操縱著他趕著這些屍體,也只有同樣是死人的行屍才能趕他們,若是換做活人,立即就會驚出他們身上的怨氣,到時候就麻煩了。」
我皺著眉頭:「寨子里的人不會莫名其妙的死掉,肯定是有人下了黑手,晚上還用趕屍之法,他們的目的是什麼?」
楚琛似乎察覺到了什麼,說他去看看,便從牆頭躍下,消失在黑暗之中。
因為這些屍體的怨氣全部封在體內,現在處於一種沉寂的狀態,千萬不能讓他們感覺到活人的氣息,不然怨氣蘇醒,就會沖著我們過來,一心趕路的我們,不想再節外生枝,我們便從牆頭跳下,悄悄的回到房間里。
只是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始終揮之不去,我不覺得這是偶然。
接下來,就是等楚琛的消息吧。
我們圍著油燈坐成一圈,小聲的聊天,但其實每個人都有點心不在焉,都在等待楚琛的消息。
終於,傳來了砰砰砰的敲門聲。
楚琛回來了嗎?
我們同時起身,楊羽就要去開門,卻是被李長生一把拉住:「他為什麼要敲門?」
楊羽奇怪問道:「不敲門咋進來?」
我卻是明白了李長生的意思,說道:「楚琛這人喜歡高來高去,翻牆才是他的愛好,敲門不符合他的風格。」
李長生點點頭,說道:「先確認下來者是誰。」
我提著天殘劍,走到門外,透著門縫觀看,卻發現外面也有一隻眼睛在看我,這眼睛裡沒有任何色彩,我們的目光毫無徵兆的對上了,那一瞬間,我看到他的眼裡泛起了血光,而蒼白的嘴唇,也是露出了尖銳的牙齒。
砰!
木門瞬間就被撞開,破碎的木板朝著我飛來,我吃驚之餘,拔出天殘劍,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照著前方就是一刺!
鋒利的劍刃刺穿木板,深深的戳入對方的身體,我抬眼一看,發現此人竟是之前趕屍的行屍!
他喉嚨里發出嗬嗬的聲音,就像是一個破風箱抽動的聲音,天殘劍乃是凶劍,殺氣瞬間就將他體內參與的一點魂魄湮滅,行屍的眼珠子帶著綠色的粘稠液體,從眼角滾落,整個人也是毫無聲息的倒在了地下。
「不好!」
他被我一劍幹掉之後,我才想起,這行屍可是趕屍的啊,如果趕屍人死了,屍體豈不是要失控?
果然,最恐怖的事情發現了,就在他的身後,有幾百個寨子里的苗人屍體,本來都是一臉麻木,如同傀儡一般的模樣,然而在行屍倒地之後,他們集體抬頭,就看見了我。
活人的氣味,在這死氣衝天的苗寨里就像是黑暗中的燈塔一般顯眼,強烈的怨氣,瞬間就在他們體內升起,一個個的眼睛都變得血紅,朝著我就抓了過來!
該死,我手捏符篆,丟出風火雷三符,直接就在眼前炸開,雷弧激蕩之下,我趁機拉開距離。
李長生也已經拔出了劍,極快的速度完成七星步,長劍一指,幾個怨氣旺盛的屍體直接就爆開,碎肉之中,爬出一隻只白色的蛆蟲,令人作嘔。
「阿彌陀佛。」
小和尚強忍著噁心,念了幾句往生咒,卻被楊羽踹了一腳。
「快,上去幫忙。」
慧明如夢初醒一般點頭,拿起牆邊立著的一根用來堵門的大木頭,很輕鬆的甩動起來,將幾個試圖靠近的屍體砸開。
我在邊上看著,愈發覺得不對勁,這些人的身體為何這麼脆弱?跟豆腐渣似得,動不動就碎開,而且身體里都爬出蛆蟲。
楊羽湊過來說道:「你也發現不對勁了嗎?這些蛆蟲,貌似有點特殊,苗人不是有本命蠱嗎?按道理說,他們就算是死了,體內出來的也應該是死去的本命蠱啊,為何會是這些蛆蟲?」
我強忍著噁心,用劍挑開碎肉,翻找了一下,發現在每個屍體的腹部位置,都有一個切口,像是之前被人用利器割開一樣,之後又用針線很粗糙的縫了下,我連續翻了幾個,都是這種情況,確定了楊羽的猜測:「不錯,這些人的本命蠱都被人挖走了!」
到底是誰,挖掉了本命蠱,然後又把這些死屍用趕屍術利用起來,這怎麼看怎麼古怪。
也來不及考慮這麼多了,我提著天殘劍,順手打出幾張驅邪符,和李長生他們並肩對敵,雖然這些死屍怨氣很重,但是卻異常的脆弱,基本上一劍刺穿之後,不需要怎麼動手馬上就要裂成碎肉,之後就再也沒有一點聲息了。
我們一邊對敵,心裏面一邊犯著嘀咕,到底這是個什麼名堂?
對手不強,但數量卻多,到最後就連楊羽都抱著個鋤頭加入了,我們還是用了一整夜的時間,才將這些屍體全部料理掉,因為動不動就要變成碎肉,我們身上都濺了很多的血,一眼看去,每個人都是血糊糊的,就像是剛從戰場上下來似得。
天終於亮了,疲憊的我們倒在地上,恨不得立即睡過去。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卻有腳步聲響起,數量應該還不少,寨子口進來了十幾個騎馬的苗人,都比較年輕,手上還拿著武器,他們看到這滿地的鮮血殘屍,不斷的發出驚呼之聲,都拔出武器,隨時戒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