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音明明是在耳邊響起,老妖婆渾身汗毛豎起,轉身一看,卻發現什麼都沒有,等她把頭再轉回正面的時候,卻發現我就緊貼在她的身前,高大的身軀投下陰影,將其籠罩。
老妖婆駭然後退,指著我說不出完整的話來:「你,你……」
不知何時,我的衣服已經變成了血衣,眼中也泛著血光,低頭看著她,嘴角勾勒出一絲邪魅的笑意:「你什麼?」
周遭的惡鬼,如同潮水一般退去,他們的來勢有多麼兇猛,退的時候就有多麼惶然,緊貼在一起站在老妖婆的身後,每個惡鬼望著我的眼神中都滿是敬畏。
這是食物鏈的規則,弱肉強食,你可以指望兔子看見獅子不逃跑嗎?
這根本不是一個等級的對抗,在鬼王的威勢下,這群惡鬼,只有戰慄的份兒,這是來自於等級的壓制。
老妖婆並不知道這些,她擋在煮沸的大鼎之前,雙手掐動印決,打出一枚黑色的靈符,這符篆之中,蘊含著不知多少亡魂臨死前爆發的怨念,此刻爆開,就像是一顆煙霧彈,黑色的煙絲瞬間覆蓋崖頂,那些血屍吸收到之後,更加發狂,之前被我騙入火海的血屍,也是拖著焦黑的身體沖了過來,當然,受益最大的還是這些惡鬼,他們的黑色的衣服,竟像是有了花邊,絲絲縷縷的紅色邊角,又像是人血不小心濺了上去,每個惡鬼眼中黯淡的血光又再次旺盛了起來。
「我已惡靈符為引,這其中有我四十年來所殺之人臨死前的怨恨,我無一錯過,全部存入此符中,只待今日,有此惡靈符,所有惡鬼都能徒增二十年道行,你們還要何理由畏懼?」
老妖婆狂笑,突然間拔出匕首,在自己掌心狠狠化了一道,已經是毒人的她,流出的血都是黑紅色的,這鮮血,像是不要錢一般的滴在地上,老妖婆掐著印決,瘦小的身軀卻是爆發出無比強悍的氣勢。
「我煉屍四十年,同樣也在嘗試另一秘法,那就是將我自己也煉製成屍,養屍派最高層次,正是人變成屍,屍又如人,我若為殭屍,便可不死不滅,實現無數年來養屍派先人都無法實現的永生,只可惜,最終還是失敗,沒有變成毒屍,只是變成了毒人,但沒有關係……」
她的眼中充滿了狂熱,就像是一個崇尚宗教的狂信徒一般,這些黑紅色的血液化成一團血氣,數百惡鬼張口一吸,就像是吸毒一般將這血氣吸入鼻中,老妖婆桀桀大笑。
「變成毒人之後,我的血液乾涸,只剩下一碗之多,這是我最後的血,充滿著死氣,爾等吸收我血之後,便可再次蛻變,有此主力,你們還在等待什麼?還不上去撕碎他們嗎?」
惡鬼們齊齊踏前一步,陰風暫歇,並不代表著停滯,而只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前奏,幾個呼吸的功夫,更加強烈的陰風刮過,刺骨凜冽,灰色的霧氣也在這些惡鬼身上蒸騰起來,他們身上的黑衣,已經有一半變成了血紅,每個惡鬼,都比之前強了十倍有餘。
老妖婆自忖勝券在握,囂張狂笑,是的,她覺得自己贏定了,有此一手,絕對是她最大的底牌,她很驕傲,也很痛快,隱藏了四十年的底牌,今日掀開,果然有想像般的爽快!她已經迫不及待想要看我絕望的模樣了。
然而當她的視線放在我身上的時候,笑聲卻是收斂了,眼神變得驚疑不定起來;「你,為何不怕?難道是被我這驚天手段嚇傻了嗎?」
「噗嗤。」
我掏了掏耳朵,哂笑道。
「你廢話夠了沒?」
老妖婆滿眼驚愕,指著我叫道:「你肯定是在裝腔作勢,眾多惡靈,還在等什麼?給我吞了他!」
然而,那些已經增強了幾十倍的惡鬼們卻依然不動彈,就像是木樁一般,死死的釘在原地。
我露出一絲玩味之色:「倒要多謝謝你,施展了這麼多,表演了這麼久,就像是看一場戲,很精彩。」
老妖婆驚疑不定起來。
我拍了拍手,眼中露出冷意:「區區惡鬼,可敢放肆?」
百鬼皆驚,慌忙退後。
僅此一手,就瓦解老妖婆所有的信心,她顫抖抬手:「你,你到底是誰?你不是那個小子?」
我的眼中,湧出一絲惱怒:「我當然不是他,但我多麼希望自己能是他,老東西,我答應他要解決掉這一切,所以,你還是去死吧!」
這次換做是我,踏前一步,一指老妖婆說道。
「若不想魂飛魄散,就給我滅了她!」
在老妖婆難以置信的眼神中,那些她辛辛苦苦召喚出來,花費極大代價,甚至用上四十年積攢底牌變得強大的惡鬼們,竟是在我一言之下,全部轉頭,他們的眼中泛著血光,就像是望著刻骨銘心的仇人,甚至,她能夠聽到部分惡鬼發出的磨牙聲。
「不可能,這怎麼可能……」
她踉蹌退後,無法接受這樣的結果,憑什麼?惡鬼是我招的,憑什麼會聽他的話?
養屍派,養鬼道,其實都是一樣,藉助外力而不修自身,老妖婆能有這種手段,已經足夠稱得上是老謀深算了,但也僅僅如此而已,沒有血屍保護的她,在這些惡鬼面前,無異於待宰的羔羊。
灰霧蔓延而出,很快就將其籠罩其中,數百惡鬼,毫無顧忌的釋放著自己所有的猙獰與怨恨,其中一個,出現在老妖婆身後,張口就咬在她乾瘦的肩膀上,老妖婆痛苦慘叫,同一時間,更多的惡鬼撲上來,拽住了她的手腳,幾乎是在眨眼的功夫,她的四肢就與其分離,在鬼王面前,惡鬼就像是忠犬,拚命的向主人展示著自己的忠誠。
「我恨啊,我不甘心,憑什麼,四十年積累,功虧一簣!」
老妖婆出事,血屍自然受到影響,拋下對手朝著她衝來。
我冷笑一聲,一指山崖,惡鬼將老妖婆四分五裂的老妖婆扛起,直接扔進了死人溝,六個血屍咆哮一聲,也從崖頂跳了下去。
砰砰砰!
縱然站在山頂,可底下仍然是發出幾聲巨響,山谷中似乎依舊回蕩著老妖婆臨死前那不甘心的吼聲。
我嘴角帶著冷笑,一步一步的走到鼎前,寧雪睜著眼,帶著笑,然而當眼神與我碰觸到一起的時候,笑意卻是逐漸收斂:「你不是他。」
我伸手摸著她的臉,陰冷說道:「我就是徐銘。」
寧雪已經閉上了眼,不再理會。
我惱怒的瞪著她,說道:「本來,我答應了他,要救你,可是,現在我改變了主意。」
寧雪身子一抖,胸前的本命蠱已經有三分之一變成了血紅,徹底失去了意識。
李長生提著劍走過來,看著一襲血衣的我,叫道:「你到底想要怎麼樣?」
以李長生的眼光,自然看出這是惡魄。
我哈哈大笑:「不怎麼樣,好不容易出來一次,若不能殺個痛快,豈不是虧本了?」
殺個痛快?
瞬間,劍拔弩張。
楊羽偷摸著叫喊:「徐銘,你快點醒醒啊,理智,你的理智在哪裡!」
「我」似乎對徐銘這兩個字很敏感,眼中立即布滿了憤怒:「理智?老子告訴你理智在哪!」
我身子一閃,指甲瞬間變得血紅,朝著楊羽就抓了過去,後者嚇得倉皇逃竄,楚琛橫劍阻擋,木劍放出雷意,將我逼退,冷冷說道:「你最好快點把身體還給他。」
我仰天大笑,彷彿聽到什麼好笑的笑話:「說還給他就還給他,說出來就出來,你們以為我是聽話的狗嗎?」
說完,我的目光卻是陡然盯上了大鼎,惡狠狠說道:「如果非要回去,那也可以,就讓我殺個人吧!你們不是殫精竭慮的想要救她嗎?那麼,就讓我,把她毀滅吧,你們越是痛苦,我就越是開心,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