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任何回應。
只有風聲在響,吹皺了湖水,蕩漾的波紋中緩緩出現了一張人臉。
我不由自主的低頭看去,瞳孔瞪得滾圓,差點一頭栽下去!
真的是陶欣,她就在水裡,就像是我的影子倒映下去的一般,還隨著水波的蕩漾而變化,陶欣不再是我記憶中的模樣,她很愛乾淨,可水裡的她卻滿臉爬滿了蛆蟲,皮膚膨脹腐爛,就像是在水裡泡壞了一般,她沖我笑著,整張臉顯得愈發猙獰。
原本我還想著,如果真的遇到了陶欣,死在了她手裡,也不失為一個好歸宿,可真正看到她的時候我卻明白了,她根本不是陶欣,她是鬼,跟所有要害我的鬼是一樣的,她不是人,不再有一絲「人味!」
嗬嗬,嗬嗬……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可怕的事情,本能的打著哆嗦,喉嚨里發出不明意味的嗬嗬聲,我根本說不出話來。
湖水裡的陶欣依然沖我笑著,她緩緩抬起手,撫摸著自己沾滿水草的頭髮,我駭然發現,自己也學著她的動作抬起了手,像一個女人一般撫著前額的頭髮。
這是怎麼回事?我根本動不了!
彷彿我的恐懼就是她的快樂,陶欣繼續笑著,從水中緩緩的伸出一隻手,在月光下,我清晰的看見她的手也腐爛了,裡面爬滿了蛆蟲,恐怖的是,就連這蛆蟲的眼睛也是血紅色的。
我也伸出手,朝著她的手抓過去,從遠處看,倒像是我們倆要握手,可實際上,我一千個一萬個不願意,我很清楚,這不是什麼好事,但我的身體卻根本不聽大腦的指揮,朝著陶欣的手抓過去。
三寸,兩寸,一寸……很快就碰到了她的手,我的腰傾斜著,幾乎是九十度的彎曲,只有這樣我才能抓住她的手,我內心的恐懼愈發濃郁,眼裡面已經絕望,如果這個時候她不再控制我的身體,我肯定會直接掉下去,因為憑我自己的腰力,根本做不出這樣的動作。
可事情的變化卻出乎了我的預料,我沒有掉進水裡,而是直接出現在水裡!
就在我們指尖觸碰到的時候,我再睜眼的時候,卻發現自己是從小往上看的角度,陶欣站在岸邊,冷冷的看著我,而我,卻是沉在湖底,窒息的感覺湧上來,痛苦瞬間將我包裹,我反而不願意放開她的手了,緊緊抓住,就像是救命稻草一般。
可是陶欣又笑了,笑容沒有一絲溫度,只有讓人膽寒的冷漠和怨毒,她緩緩的抽出手,像一隻滑不溜丟的鯽魚,我整個身子都沉了下去,瞪大雙眼,看著她那一雙熟悉而又陌生的眼。
「雪花飄,雪花謠,雪花落在梅花上,梅花開,梅花謝,梅花做成梅花糕,梅花糕,甜又甜,外婆外公笑開顏……」
就在我絕望的沉底之時,卻突然間聽到了童謠,僅從聲音上分辨,大概是個六七歲的小女孩,聲音雖然清脆,但卻充滿著一股魔性,不知道為什麼,聽著這一首童謠,恐懼感急劇上升瞬間超越了陶欣。
那種感覺就像是一隻手捏著我的心臟,終於承受不住,心臟砰的一下炸開,我反而因為極度的恐懼清醒了過來,看看四周圍,自己哪裡是在湖底?分明就站在岸邊上,湖裡也沒有陶欣的影子,剛才的窒息感,全部來源於我自己,原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一直在掐著自己的喉嚨,如果不是這突然響起的童謠,我恐怕已經自己把自己掐死了!
對了,這童謠是哪裡傳來的?
我抬眼看去,湖心亭里坐著個小姑娘,手裡提著一盞紙燈籠,一邊看著我,一邊旁若無人的唱著詭異的童謠。
這個小姑娘距離我很遠,但我卻一眼就辨認出來,她就是我曾經送給紅衣小女孩的紙人,也就是這個紙人化作的小姑娘,害死了陶欣!
她手裡提著的燈籠,是我第一回送出去的,我爸就是在路上看見了紙燈籠,差點被車撞死,沒想到卻被這紙人拿在手裡。
紙人,紙燈籠都出現了,那個問我要玩具的紅衣小女孩豈不是不遠了?
我打了個哆嗦,用屁股想也知道她才是最恐怖的存在,我根本不敢逗留,雖然這次是童謠聲救了我,但我並不認為,這是放過我的徵兆,不然也不會白白死了那麼多人。
我腿軟,沒有力氣站起來,連滾帶爬的逃離了岸邊,童謠還在響,對我而言就像是催命的喪鐘,我爬出去了十幾米,總算恢複了點氣力,站起來向前狂奔。
我跑到路邊上,扶著電線杆喘氣,剛想著是不是安全了,簡訊就來了,我趕緊拿起來,一直沒露面的白衣女終於說話了:「快跑,剛才你的女友是被另一個更恐怖的存在嚇跑了,但這不代表你就沒事,她還會追上來的。」
我嚇了一大跳,靠,還有完沒完了?
一邊往前狂奔,我一邊問道:「你剛才怎麼不出來?」
如果白衣女早把事情說清楚,我豈會這麼慘?
簡訊來了,她的語氣有些委屈:「我跟你說了不要燒紙,你不相信我,那個大金牙是在害你,他想要你死,之前殺狗是一次,這次讓你燒紙又是新的算計,你的女友本來就是橫死的,心中有怨氣,頭七這天怨氣尤其濃郁,本來你只要躲得遠遠的,什麼事都沒有,可你被他所騙,自己送上門去,千不該萬不該燒紙!」
我氣都喘不勻了,艱難說道:「燒紙也有錯了?我是在祭奠她啊。」
白衣女回道:「燒紙本來沒錯,錯的是你不該去撩撥他,你應該也清楚,惦記著你的惡鬼有多少,一般燒紙的時候,圈子裡刮旋風,證明逝去的親友在收錢,圈子外頭起風可就不一樣了,這風如果是平刮還好,只是普通的孤魂野鬼來撿點錢,因為拿別人的東西不地道,所以風吹不起來,但要是圈外刮著旋風,那可就壞事了,證明有惡鬼盯著,你死去的親友前腳拿完錢,後腳馬上就要被搶,你應該明白了吧。」
我聽得驚呆了,怪不得陶欣要弄死我,本來她就是因我而死,這麼久沒找我算賬已經算她善良了,可我偏偏不知死活的送上門去,要是單純的燒紙還好,這樣對她來說是慰藉,可我燒的紙錢她一點也沒拿到,都被那些惡鬼搶了,而且惡鬼們都是跟著我來的,這就等於是我先把錢給她又找人把錢搶走,這種羞辱,別說是個鬼了,就是人,恐怕都要發瘋!
我恨的咬牙切齒:「大金牙,干你全家,你個王八蛋,居然這樣害我!」
事情已經很清楚了,鬼比人可信,人心是最叵測的,大金牙,表面是人,內心歹毒卻遠勝於鬼,反倒是白衣女,頻頻幫我,雖然我知道她肯定不是白白幫忙,但至少有一個交易的態度不是么?
白衣女的簡訊又來了:「前面我不敢出現,是因為惡鬼環伺,你的女友也很厲害,我都惹不起,只能遠遠的跟著你,現在趁著你沒被盯上,我才敢出來和你說幾句話,待會兒你的女友追上來了,我就不能出現了。」
聞言,我不由得絕望,這兩條腿怎麼也跑不過鬼啊,我乾脆不跑了,扶著膝蓋說道:「再這樣下去我肯定是死定了,卻是有些對不起你,你幫我這麼多次,還沒有來得及回報你。」
白衣女這次回覆的很慢,足足有一分鐘簡訊提示音才響:「我相信你是個有良心的人,而且只有你才能見到我,所以我沒有選擇,你不能死,我需要你幫我。」
我苦笑道:「大姐,我也不想死,可現在這不是由不得我嗎?」
白衣女說:「我覺得有個人能救你。」
我精神一振,連忙追問:「誰?」
竟然得到了一個我怎麼也想不通的答案:「大金牙!」
我糊塗了,他不害我就好了,怎麼可能救我?白衣女卻是狡猾的說道,他害你,證明他有本事,是真的懂一些東西,現在你朝著他家跑過去,等你女友追過去,你完全可以拖他下水,到時候即使不救你,他也得自救啊。
我眼前一亮,尋思少許,這招貌似有戲啊,大金牙你不是屢次害我么?行啊,老子這回也坑你一次,帶著陶欣去你家找你,我倒要看看,你能咋辦!
用成語怎麼形容來著?禍水東引,對,就是這個。
白衣女發完這條簡訊就沒迴音了,我知道陶欣恐怕就要來了,趕緊攔了輛計程車,之前簽借據的時候,大金牙可是報過自己的家庭住址的,我還沒忘,直接甩給司機五百塊錢,讓他快點把我送過去。
然而就在快要到達的時候,司機卻是指著前面的路,有些不敢確定的說道:「哥們,你看那是不是站著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