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大結局 第四十九章 老驢之死

掛了婷婷的電話又是一根煙的時間,嫂子不停的在看錶,我也開始有些心急,這時已經是凌晨十二點半左右,我想婷婷這個時間應該已經回到了別墅區,其實我一開始的計畫里並沒有看望老驢這一項,無論老驢究竟是敵是友,但到最後他在整個事件中也算是個受害者,並且再整個火拚的最開始他就躺了,所以老驢身上背負的事是最小的,錄一下口供就可以平安回家,老驢要是還下不去這口氣沒準到最後還可以提出民事賠償,所以我只需要知道老驢還活著,沒什麼大礙,就已經足夠了。但是嫂子似乎很執著,在車裡死死的盯著醫院的出口,沒有一點要走的意思,而嫂子的意思就是大刀的意思,所以其他人也不敢說什麼,和看望老驢比起來,這時我更想去看看大刀和吉光,我想去和他們告個別,或者問一問他們還有什麼事情要去處理,然後抱著他們撕心裂肺的哭一場,最後再進行一番撕心裂肺的分別,這個故事也許就可以悲哀的結束了。而我現在的心情也要比我之前預計的平靜很多,之前的很多年,我總是覺得,如果有一天讓我離開他們,我一定會經過一番血肉橫飛掏心挖肺的抉擇,然後在最後一刻選擇留下來和他們共存亡,但是現在,我要走的心越發的堅定下來,這一天的我完全不能理解我自己,我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上一分鐘的決定,總會在下一分鐘改變,上一分鐘的感動,在下一分鐘就會變成冷漠。也許這就是所謂的有所經歷,有經歷的人,有故事的人,往往會是一個成熟深沉老練善良的人,但是有太多經歷的人,有太多故事的人,往往就會變成一個多疑善變抑鬱神經的人,我已經是第二種人,我不能確定自己的經歷和故事算不算多,但是,我確定自己一定是第二種人。

大嫂最後一次看了下表之後終於有所行動,說到,敖傑,下車,和我換一下座位。我沒敢多問,慌忙下車和嫂子換了位置,下了車後嫂子又讓立本坐到後面,讓我坐到副駕駛位置,之後大嫂點了一支煙,這是我從未見過的景象,因為大嫂是從來不抽煙的,但我還是迅速掏出火機,給她點上,大嫂緩緩抽了一口,說到,敖傑,剛才我出來的時候趁病房沒人,悄悄的告訴了大刀,說你們來了,你知道么,大刀的情緒很激動,我從未見過他如此的激動,他害怕被警察發現端倪,所以一直在控制著自己的情緒,但我還是沒有見過這樣的大刀,你知道么,我跟了大刀這麼久,從未見過大刀流眼淚,但是這一次,大刀把這些年積攢的眼淚全部流完了,他一直在哭,沒聲音的哭,眼淚像夏天的暴雨那麼洶湧,開始的時候他咬著牙,後來他開始咬床單,最後終於沒有控制住,進入了癲狂,摔掉了輸液瓶,撕開了自己的繃帶,用頭去撞病床,直到醫生給他打了鎮定劑,警察問我大刀怎麼了,我告訴警察,我要和大刀離婚。其實敖傑,你知道么,在我告訴大刀這次我要和他離婚的時候,他都沒有這麼激動過,我是個女人,我真的受不了了,我受不了這種每天擔心受怕的日子,受不了這種隨時都會在醫院見到大刀的日子,受不了每天晚上做夢大刀又回到了監獄的日子,受不了大刀把兄弟當做一切的日子,敖傑你知道么,當年就是我用離婚相威脅,威脅大刀退出了你們的組織,但是我知道,他早晚還會回去,只是時間長短的問題,但是我沒想到,這一天竟然來的那麼快。更讓我沒想到的是,他到現在,聽到你們的名字,竟然還會爆發出這樣的情緒。

四個人在車上坐著,安靜的聽大嫂的講話,看她邊講話邊掉眼淚的樣子,這時已經沒有多餘的情緒可宣洩,因為這一天轉變了太多的情緒,整個人已經被掏空,唯一剩下的能做的只有聆聽,聽大嫂一字一句的講出她的內心,講出她破碎的心情。大嫂繼續反問我,敖傑,你知道么?認識你大刀哥之前,我甚至都沒有過男朋友,你大刀哥也沒有女朋友,兩個人就這樣過去了這麼多年,包括大刀在監獄,我都從來沒有動搖過對他的心,但是這一次,我真的要離開了,敖傑,離開前,我想為他再做一些事情,我實在不想再看他痛苦,實在不想再讓他回到你們的群體,所以見到立本的時候,我第一個想法就是報警,但是我看到了大刀失控的時候又開始猶豫,大刀被打了鎮定劑沒有睡著之前,你知道他對我說什麼了么?我捂著雙眼,想說句話,但嗓子里發出的都是嗚嗚的聲音,只好搖搖頭。大嫂說,大刀讓我想辦法帶著你們去送老驢一程,到這個時候了,他的心裡,裝的還是你們。一瞬間我終於領悟了什麼,猛地抬起頭,看著大嫂,嗓子眼用了全力,問道,大嫂,你說送誰一程?大嫂說,送老驢一程,立本來之前,警察對大刀說,老驢在幾個小時前,因為傷勢過重搶救無效,死掉了,聽說死的時候,眼角還掛著眼淚,眼睛都沒有閉上,有幾個和大刀之前認識的警察告訴大刀,老驢死時的表情,似乎有很多話想說,但是終究沒有說出來。

大嫂剛說完,小飛在后座位置上突然癲狂,整個人以自殘的形式癲狂,嗓子里發出恐怖的低吼,就像夜間野獸被咬斷最後一根血管時的低吼,之後開始用頭撞前面的座位,用力的撞擊,但是很快就發現效果並不是很大,於是伸出身體又用頭去撞後門的擋風玻璃,這時小飛被立本和大剛夾在中間,立本顯然被小飛的樣子嚇壞了,愣了一下才想起去抱小飛的身體,大剛在後面抱小飛的頭,並且試圖捂住小飛的嘴,這時整個車身都在劇烈的顫抖,我從後面極力扭轉身體,去拍打小飛的臉,但小飛整個人已經魔怔,就像魔鬼附身,不光精神上失控,連身體都增加了幾倍的力量,他絲毫感受不到外界給他的力,並且輕易的掙脫了三個人的束縛,又用頭去撞立本的身體,立本的胸膛被猛烈的撞擊了一下,身體一松,小飛把兩隻手抽了出來,開始抓自己的臉,指甲瞬間就嵌進了皮膚,然後手指往下用力,似乎想把整塊臉皮都拉下來,一側臉龐很快就見了血,整個場面配上小飛的怪異的低吼,十分恐怖,照這樣下去,幾分鐘小飛就能結束了自己的性命,三個人再次從三個角度上發力,把小飛的手腳控制住,我在副駕駛瞅准機會對著小飛的側臉狠狠的抽了兩個耳光,然後用力把小飛的頭拽到了自己的懷裡,用衣服捂住小飛的眼睛,任憑小飛怎樣掙扎,兩隻手仍舊死死的摟著頭,三個人就這樣堅持了快有一分鐘,小飛才終於慢慢的緩過勁來,情緒慢慢平和,但身體還是在輕輕的顫抖,我試探性的鬆開一隻手,小飛沒有過激的反應,於是用鬆開的手輕輕拍打小飛的頭,我說,小飛,沒事了,沒事了。準備說第三個沒事了的時候,終於哽咽的不能再說出來,大虎死了,現在老驢也死了,還他媽能沒事么?小飛在我的懷裡像個女人一樣哭喊到,都怪我,都怪我。這一聲哭喊,算是恢複了理智,而這時的車上,包括大嫂在內,已經哭成了一片。大嫂一邊哭泣一邊說道,或許真的是我錯了,剛才的大刀,就是現在小飛的樣子。我說,大嫂,小飛活該是這個樣子,他就是個大麻煩,他並不是主角,但是所有的故事,都和他有著些許的聯繫。

老驢死了,先是垃圾,後事大虎,再是老驢,這一刻我頓感天昏地暗,所有的一切都沒有了意義,有的只有絕望,這些天我一直沒有吃治療抑鬱的抗生素,我甚至點恨小飛,其實剛才,我想變成小飛的樣子,可是他搶了我的戲,他讓自己陷入瘋狂,讓自己逃避,卻讓我和立本大剛面對這赤裸裸的現實,車上再次靜了下來,兩天前老驢還是敵人,還是一個最親密的敵人,兩天後的現在,他就已經死了,最可恨的是,他在死之前,攔住了原明的槍口,在可恨的是,他在死之前竟然取得了大家的原諒,最可恨的是,他活著的時候沒有報了吉光這些人的仇,最後竟然以死來實現,剩下活著的人,或許一輩子都不能再原諒自己。

大剛在後面幽幽的說到,不知道下一個死的,會是誰?這句話問的非常直接也非常有哲理,車上的四個人,馬敖傑,大剛,小飛,立本,都可能是榮獲下一個死亡的名額,並且時間也不會太久,下一天,下一個小時,下一分鐘,下一秒,都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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