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花兒的生活像花兒一樣 第七章 聚隆飯莊

那天早晨我和小飛是一起推著自行車上學的,推的很勉強。人很勉強,車子也很勉強,人和車子基本上是一個狀態。

也許是來揍我和小飛的人太多,有些人沒有擠進揍我們的隊伍里,於是氣急敗壞的人把自行車也給砸了。

一路上我們備受矚目,也是那一路讓我和小飛領悟到了人情的冷暖。或許小飛並沒有領悟到吧,這個傢伙忍著疼痛還在罵著,媽了個逼的,這個仇必須報。他在罵這句話的時候我的腿還在不住的顫抖。

那時我還年輕,我承認我沒有見過這種陣勢。後來到我不年輕的時候,我依舊承認,我確實沒有見過這種陣勢。後來我問大刀,大刀他說,我承認,我確實沒有想到是那種陣勢。

也就是說,那時我被大刀打怕了。而大刀,因為這次打我打的太大,也怕了。

那一天大刀依舊沒有上學,他是到處分通知書下來的時候才來上學的。但我和小飛即便挨了打也依舊每天上學。也就是說,大刀打敗了我的肉體,而我戰勝了他的心靈。

後來想想那時的我和小飛是無法理解的,因為我們進入學校的時候離早自習鈴聲響起依舊還有十分鐘的時間,而我和小飛是下了早自習才去的醫院。我想這些事情大刀在班裡的耳目是會傳給大刀聽的。所以後來的幾天我和大刀一直保持著冷靜觀望。一直到一個星期後才爆發。

原因很簡單,我和小飛被打怕了,覺得大刀這個傢伙確實很牛比,所以不能輕易反擊。而大刀也覺得我和小飛確實很牛比,被打成篩子了還能上完早自習。

而那時之所以能上完早自習。是因為我和小飛的家教其實都很嚴,我的父親希望我好好學習往後走他現在的道路,小飛的父親也希望小飛好好學習往後不要走他現在的道路。所以那時是最需要明哲保身而最恐懼叫家長的幾年。

想想那時我和小飛真的是好學生啊。我們倆一起上學,一起放學,從不遲到也未曾早退。上課也只局限於說個小話傳個小紙條之類的小動作。我們沒有影響到別人的進步,反而每當有搬書或者樓頂的某個玻璃沒有人敢去擦的時候我們總是積極向上的衝到最前面。包括大刀也是一樣,他在學校也僅局限於和我和小飛大打出手,除此之外從不欺負弱小的學生,並且有時女生上課肚子痛的時候大刀也總是伸出一張溫柔的臉對人家問寒問暖。雖然經常被女人罵做臭流氓但大刀也依舊不生氣的繼續問寒問暖。

並且我和大刀這類人在學校也從不頂撞老師,有時想想上學的時候,頂撞老師的似乎都是那些自鳴得意的好學生,很少有差生做這種事情,原因很簡單,因為差生連頂撞老師的權利都沒有。

我不知道小飛對於這件事情是怎麼想的,反正大刀在老師給予他一個衛生班長的名頭之後一直甘心做老師麾下的一員大將。小飛每天都是不冷不熱,永遠是倒數,也不喜歡說話,初中快畢業了還叫不出所有老師的名字,當然幾乎一半老師也不知道他的名字。而我對老師這個職位也未曾覺得特殊過。我上初中時就覺得,老師只是個職業,他們和我們家門口賣煎餅果子的二大媽其實是一樣的,大家都是為了掙個錢,或者說大家都很不容易都需要糊口,那麼你站在講台上和她站在灶台上其實是一樣的。

只是那時沒有現在想的這樣透徹,只是覺得蠟燭這個比喻是不適合老師的,因為現在都有電了,沒電的時候點蠟燭也看不了電視也玩不了電腦也不能把手機衝上電,所以不存在燃燒了自己照亮了別人這一說。

而老師之所以和攤煎餅果子的二大媽有所區別的是,老師可以教會你一些事情,比如攤個煎餅不加雞蛋是一塊錢,加個雞蛋是一塊五毛錢,那麼加兩個雞蛋你只需要給賣煎餅的二大媽兩塊錢而不是三塊錢。也就是因為當時我沒有領會到這種境界,所以上初中的三年每天早晨我都在二大媽那裡攤個煎餅加兩個雞蛋給她三塊錢,也就是說二大媽幾乎每天早晨都多要了我一塊錢。而這件事情我一直到高中才發現,因為我上高中的時候雞蛋漲價了所以二大媽的煎餅果子加一個雞蛋是兩塊錢,而加兩個雞蛋是三塊錢。於是我依舊給她三塊錢但我覺得自己好像佔了很大的便宜。

到現在,我和那些老師和那時的二大媽其實都是一樣的,大家都是成年人,最現實的考慮永遠出於最現實的目的。

拐了很大的彎彎,拐回來的意思是,在我和小飛和大刀或者還有許多和我和小飛和大刀一樣永遠在最後一排坐著的所謂的差生,因為老師們出於現實的考慮出於現實的目的,無論我們如何作為,只要你還做在最後一排,那麼你永遠都沒有作為,連頂撞老師的作為都沒有,因為即便你在後面頂撞,而面對你前面幾十號學生的屏障你的聲音是傳不出去的。

不知是可悲還是可憐還是可惜,短短的十幾年學生生涯,我們沒有任何呼聲,沒有抨擊過教育,沒有撕碎過試卷,更沒有臨時換個演講稿大聲討伐目前的制度,我們有的只是默默的存活並且最終被淹沒。

於是為了自我和出口的圈子便慢慢的形成了。

我記得我和小飛是下了早自習找的老師,小飛掀起了我的校服,對老師說,老師,你看敖傑被摩托車撞的?

老師隨意的看了一眼,沒有在意,之後就像情景喜劇里一樣過了一分鐘才反應過來驚呼到,我的天啊,你這是怎麼搞的。

我說,小飛說我是被摩托車撞的。

小飛拽了我一下我立刻從剛才的恐懼中反應過來又補充到,我被摩托車掛到了。

老師說,好了你們快去醫院吧。

我發誓當時老師真的是這樣說的,他說好了你們快去醫院吧。當時聽到這句話我和小飛使勁鬆了一口氣,因為我害怕老師倘若真的關心起來通知我的家長那我就完了。現在看來這都是多餘的。

我和小飛特批了兩節課的假去了醫院,在醫院小飛和我得到了醫生護士細心的照顧,他們仔細的給我們擦了傷口,給我們消了毒,給我們上了葯,我們咬著嘴唇忍著疼痛堅持了下來,然後一個醫生對小飛說你們叫家長去交一下費吧,總共二百三十元。聽完之後我和小飛剛從嘴唇上松下來的牙齒瞬間又咬了下去。

那時我和小飛的總體傷勢比起來我比小飛要重很多,因為我的後背被甩了二十七道傷口,輕微的留著痕印,重一些的皮開肉綻,粘的內褲上都是血。而小飛後背都是一個一個的小坑,只有個別的稍微深了一點,但沒有流血,於是小飛只好又回到學校借錢。

我在醫院走廊的座椅上坐了快半個小時,期間有許多醫生問我的傷勢,當然他並不是問我的傷勢有多麼嚴重,大部分都是好奇我的傷勢是怎麼來的。

半個小時時間裡我百無聊賴的跟他們編了很多理由,摩托車撞的,打掃衛生不小心掉掃把堆里了,路過工地的時候不小心摔進垃圾坑裡了,最經典的是有一個漂亮護士問我的時候,我牛比的對她說我是被一群人用鋼管刺的,這個漂亮護士不屑的哼了一聲,說了兩句話。

她說,瞎牛比,吹牛比。

她的六個字把我當時所有文思泉湧的想法全部化成了尿液。

之後小飛趕回來,後面跟著一個女同學,這個女同學是我們班的同學,叫西貝。就是這個女同學借給了小飛二百塊錢,而這個女同學後來幾乎影響了小飛的一生。一直影響到現在。

鏡頭拉回到現在。

大刀出獄後吃完團圓飯,大家便立刻散了。似乎也沒有談成什麼事情,似乎從一開始也沒有人想太認真的談什麼事情。

老驢、曉梅和手黑一起回了公司,吉光和阿強又開始了嶄新的夜生活,倒是耗子執意要送我,於是和大剛小飛彭鵬一起走路回家。

路燈斜影,黑夜昏黃。五個人走在人行橫道上,都不是太醉。

我問彭鵬,你就這麼回來了?

彭鵬說,對,就這麼回來了。

然後呢?我問他。

我就這麼回來了,然後就這麼回來了唄。彭鵬說。

我表示很不屑,轉頭問耗子,你怎麼不多陪大刀一會?

耗子說,我又不是大嫂怎麼多陪他一會?

我依舊錶示不屑,問大剛,你今天不用上班么?

不用。大剛說。

我還沒有問,小飛接著說,我也不用上班。

於是我連問都不用問了。

突然就安靜了下來,周圍涼颼颼的小春風。今天是個好日子,似乎每個人都這麼想,但似乎每個人又在想,不知今天這個好日子是個開始,還是個結束。

之後生活突然就平靜了。我依舊每天上我的公務員大班。老驢和手黑每天堅守工地。小飛還跟他的幕後大哥開車,吉光和阿強還是遊走在各種場子,只有彭鵬和耗子很悠閑,因為他們倆都沒有工作。

但這種平靜似乎充實了許多。因為大刀在軸中心。連帶起一個圓圈。

大刀出獄後的一個月我大概是這樣安排的,禮拜一去單位上班,禮拜一中午遲到,禮拜一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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