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我張開了雙臂享受著，那終勝強敵的快感，那城中如潮的歡呼。
終於，我成長到了連自己都難以置信的強大，哪怕這一路走來非常艱難，更有痛苦，但那一刻心中的苦盡甘來……
但我並沒有打算歇很久，望著孫克明墜落下去的身影，風再次席捲，只有他！我是必須殺掉的，至於南華昀，我只看了一眼就不想管了，這傢伙絕不可能衝破無數高手的包圍！
但風剛剛拂過，我的身形就頓住了，我望見了另外一處戰場中的妹妹，那頹然坐倒在地，那凄然欲泣的小臉，那懷中的一具屍體。
「曹婷你居然殺了小悠？你這叛徒！你忘了小悠和你親如姐妹么？還是你根本從不將我們當作同伴？」那是一聲聲憤怒的斥責，妹妹根本不知該如何面對，早已崩潰。
她不想殺她的，那懷中的身影曾在新人類巢穴中，是她最好的朋友，雖然救了自己的是南華昀，但一起生活彼此照顧的，就是懷中的這名新人類女孩，楊悠兒。
「小悠，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知道……」女孩的眼淚早已決堤，哭聲凄絕，她只是被一群曾經的同伴圍攻，不得不還手罷了，她只是本能的揮動手中皇武，可！
誰也不知道為何，小悠會突然自己撞上去，任由那大劍切中了脖子，小悠只是一名普通級新人類，可婷婷的實力又有多強？她絲毫沒有用力，那女孩的頭顱就跌落在地了。
不怪婷婷，也不怪小悠的自尋死路，因為那一刻並未有人發現，小悠背後突然縮回去的幾隻手，那幾雙陰冷的目光。
那是這一戰之前，孫克明吩咐死死盯住女孩的幾名部下，怕她吸收了能量體的實力會超過自己，所以……逼迫其徹底崩潰的打擊？哪怕是用同伴的生命！
婷婷真的崩潰了，她從這一戰開始就有些魂不守舍，兩邊都不該對抗，卻又不得不加入戰局，而今，當末日後最好的朋友死在自己手中！
婷婷至今都記得，當南華昀第一次帶她踏入新人類巢穴時，她渾身髒兮兮的，是小悠笑著送了她一套嶄新的衣裙，那衣裙她至今珍藏在儲物鐲中。
婷婷至今都記得，是那雙柔軟的小手幫她擦掉了臉上的泥濘，是那張甜甜的笑臉陪伴她渡過了最難熬的時光，甚至陪她搬家，更幫她瞞著南華昀去尋找哥哥的下落。
婷婷至今記得，那無數個日日夜夜，當女孩無法接受自己的新人類身份時，是小悠緊擁著自己不斷安慰，當女孩成為天選者時，是小悠第一個上來道賀，還笑著說女孩一旦開啟了最強力量，自己就能沾光了。
可今，婷婷終於變強，卻一劍殺死了她……
「啊啊啊！」那是一陣無法想像的凄厲嘶吼，女孩緊擁著那無頭的屍體，痴望天空，四目早已模糊，眼淚奪眶而出。
那一刻她真的想死，也好過這種折磨，那一刻無數名曾經的同伴憤然朝她揮出武器，她卻連躲避都不想了，連抵抗都放棄了。
風吹過來了，一雙手突然將她摟在懷裡，好緊，好溫暖，她痴痴的看著我，嘴唇顫抖著卻許久說不出一句話來。
看著那周圍的刀光劍影，我心中只有惱怒，這能怪婷婷么？不，只怪這些傢伙不願意相信她，只怪這些傢伙明明自己愚蠢，卻反而辱罵她是背叛者，所以！
「別……」僅一個字，婷婷就失去了所有力氣，僅一個字，我心中就痛的幾欲落淚，她究竟要善良到怎樣才肯罷休？她竟依舊不想傷害這些蠢貨？
「好。」我咬牙答應，卻突然抬頭暴喝了一句：「滾！」
那一刻，圍住我們的新人類有七八名之多，一句滾後，卻彷彿狂風拂過稻草，數人齊齊後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我沒有殺他們，但不代表我不會宣洩心中的憤怒，我沒有用風，怕妹妹受到傷害，所以那只是一道唯獨隔開了妹妹的精神衝擊，無差別攻擊，瞬間如波紋狀擴散出去。
場中，無數的咳嗽聲響起，一口口鮮血噴出，一個個面如土色的反瞪著我。
「這傢伙怎會這麼強？他是曹婷的哥哥？」
「他只是覺醒者卻……我的天，他之前好像戰勝了孫克明！」
「別靠近他，快走吧，我們打不贏他的。」
一聲聲驚駭，一個個不斷後退的身影，讓我滿臉傲然的扶著女孩站了起來，一群欺軟怕硬的渣貨，就這樣也敢傷害我曹陽的妹妹？
可我太得意了，甚至沒有注意到身邊所有身影，我尚未習慣雙重思維的融合，所以鏡像化感知早已忘了開啟，連示警都……
還是有示警的，那一刻，我感覺到了危機從背後襲來，只是那力量比我和婷婷實在差了太多，所以我根本毫不在意，但沒想到的是……
一抹驕傲和張狂，一瞬間的大意，讓我痛苦的幾乎瘋掉。
長劍刺過來了，婷婷也看到了，她原本可以輕鬆躲開的，那速度並不很快的一劍，可我沒想到她居然會站著不動，痴痴的看著那人，甚至張開了雙臂。
「連你也想殺我么？也好……」
「我說過，只有你的劍我絕不會躲……」
「是我的錯，是我對不起大家，或許死掉也好……」
幾句低泣，一抹鮮紅，女孩的胸膛被貫穿了。
我眼珠子陡然瞪圓，扭回頭卻呆住了，是凌雲？可他為何！是我的精神衝擊？靠！我怎會忘了他正跟在妹妹身邊，怎會忘了剛才那無差別攻擊的精神力，可以幫他驅散控制！
凌雲回來時，我的身體尚未恢複，所以並沒有太注意他，我本以為娃娃的勸說已讓妹妹改變心意，卻沒想到那接連不斷的打擊，會讓女孩崩潰至此。
女孩剛剛站起就再次倒了下去，彷彿花朵般枯萎在了我的懷中，那一刻我只是本能的發出一聲咆哮，撕心裂肺。
腦海中，一抹無法剋制的殺戮慾望浮現，瘋狂的衝擊著思維，心中更有一股幾近扭曲的殘暴升起，我咬牙瞪向了凌雲，這蠢貨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他竟還想刺出第二劍！
那一刻，崩潰的似乎已不僅是妹妹了，也包括我，因為心中對她的疼愛，那一刻，城外山上的某名老者正在喝茶，卻突然皺眉站了起來，他感覺到了什麼？
那一刻，彷彿有一隻瘋狂的惡魔正從我體內爬出，因為憤怒，因為我已強大到無可匹敵，根本不想再理會這些白痴蠢貨兼弱者的想法了。
是那隻被我咬死的外來生物復甦了？不！別特么什麼事都往怪物身上想，那瘋狂就是屬於我本身的，那是每個人心中都住著的一隻惡魔！
平日里，因為有道德的約束，因為有善良的提醒，更因為有法律的制衡，所以我們總是在壓制自己心中的惡魔，可一旦沒有呢？
今天的這場鮮血廝殺，還有多少道德可言？又有多少善良在被踐踏？整個世界的這場末日，法律還具有絲毫意義么？
那一刻，遠處戰場中的娃娃突然怔了怔，她感覺到了什麼？
那一刻，連趙凡懷中的小傢伙都顫了顫，她也感覺到了么？她跟著那所謂趙伯伯出來，本是想尋找心中的一絲牽掛，卻沒想到會遇到一隻恐怖的惡魔。
那一刻，我一把搶過了妹妹手中的皇武，單手炮瞬間凝結完成，炮膛中有風暴在席捲，卻又拚命的壓縮成一團，我要將凌雲徹底轟成碎片，才能宣洩我的心頭之恨。
可這風暴一旦轟出，宣洩掉的真是恨意么？還是我作為一個人，始終恪守的一絲善良？
「不要，曹陽快停下！」焦急在腦海中響起，是娃娃。
「哥……」妹妹強忍劇痛抱住了我，哪怕我正撲向凌雲，將她拖出去數米遠，女孩也死不放手，甚至，她擁住了我的脖子，甚至，她吻了吻我的側臉。
「哥，停下，求你！他不該死的，就算變強了也不能枉殺無辜的！」妹妹泣聲道。
我愣住了，那一刻妹妹的抽泣，包括娃娃的尖叫驚呼，彷彿一道晴天霹靂轟進了我的心底，額頭上瞬間浮現出一層細密的冷汗。
好險，只差一步就跌落深淵了，只差一步，就算我今天戰勝了新人類，殺掉了孫克明，也會徹底變得和他一樣心靈扭曲！
好險，那強大無匹的力量，竟不止能傷敵，還能毀掉我們的心。
噗通，我跪坐在了地上，拚命喘息著，許久才平復下來，凌雲就坐在我面前，他被我之前的暴走險些嚇蒙了，因為那一刻我眼中的猙獰，真的和惡魔毫無區別。
雖然我已不想再殺他，那隻惡魔已被我強行按壓了回去。
真的太危險，如果娃娃的驚呼再晚一步，如果不是妹妹就算再強都維持著溫柔和善良，或許我就再也壓不住它了，或許就會徹底的墮入地獄，因為我忘記了一件事。
當我們獲得無匹力量的同時，殺敵或許並不是最重要的，第一件事應該做的，是恪守住我們曾經的善良，千萬不要因獲得力量而驕縱，而張狂，而扭曲了我們原本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