紂·臨 第七章 未盡之事

2220年4月,龍郡,龍虎山,天師觀。

陶悟領著傑克走進了一間不算很大的會客室,讓他稍坐片刻,隨後便出去了。

傑克也的確沒等多久,不到三分鐘,孟夆寒的身影就出現在了門口。

孟夆寒進屋之時,傑克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只見,此刻小孟身穿一襲深色道袍,頭盤髮髻,腳踏布鞋,嘴上粘著把假鬍子,手裡還拿著個保溫杯……也說不清他這造型和氣質到底像群眾演員還是像老幹部。

「嗨,傑哥,好久不見啊。」孟夆寒倒是挺客氣,見了傑克也是熱情地跟對方打著招呼。

「『傑哥』?」而傑克,則是面無表情地用疑問的語氣將這個稱呼重複了一遍。

「咋了?叫得太近乎了?」孟夆寒一邊坐下,一邊接道,「那要不……我叫你安德森施主?或者傑克大官人?」

「叫傑克就可以了……」傑克可不想就這個事兒跟他繼續扯皮。

「行吧。」孟夆寒聳肩,接著說道,「那麼……傑克你今天來找我,有何貴幹呢?」

「你是知道我的。」傑克當即用自我挖苦的語氣應道,「有事兒有人,沒事兒沒人。」

「唉……」孟夆寒當即嘆了口氣,「你啊……就不能偶爾也說些虛情假意的客套話,比如『來看看老朋友』之類的,這樣說事兒的時候才更好開口嘛。」

「真正親近的朋友不必說那些,不親近的說了也沒用。」傑克又豈會不懂這些人情世故,只是他早已對那些感到倦了。

「哦……」孟夆寒點點頭,又問道,「那你我算親近嗎?」

「不算。」傑克道。

「那你還來找我?」孟夆寒道。

「因為我很清楚你骨子裡是個好人,你還是關心、憐憫著世人的。」傑克道。

「打住!我不是,我沒有!你說的那叫聖母,隔壁基督教的。」孟夆寒趕忙擺手,用大義凜然、撇清關係的那種語氣接道,「我就是一假道士、真公務員,我可不走那種白左路線……你最好搞清楚,我現在已經是第六帝國的國師了,講難聽點叫朝廷鷹犬,跟當初被我幹掉的單掌門一個意思……你可別來給我戴高帽、下暗套……」

傑克聞言,表情還是沒什麼變化,只是淡淡地接道:「行了,別演了,我知道你在這裡秘密收容那些被帝國清算的『連帶關係者』,包括聯邦基層士兵、職員,他們的親朋好友,老人、孩子……」

「喂喂喂,你可別亂說啊!」孟夆寒又打斷了對方,起身把會客室的門給關了,關之前還探頭朝走廊里左右張望了一下,「你看看我這裡……」他說著,走回來重新坐下,壓低了聲音道,「廟門那麼小,又是公共場所,出來進去的那麼多人,怎麼可能藏下你說的……」

「你用法寶給他們建了個類似避難所的空間不是嗎?」傑克也沒等他說完,就打斷道,「你不用瞞我,在一定的距離內,我的能力是可以感知到多重位面存在的。」

孟夆寒一聽對方都說到這份兒上了,無奈撇了撇嘴:「得……你這一知道,豈不是代表子臨也知道了?」

「放心,我和你一樣,已經找到了屏蔽『心之書』的方法。」傑克道,「雖然我不能像你一樣用『結界』的形式做到區域性的屏蔽,但我能保證至少我本人在任何地方都不會被心之書查探到,所以就算我待會兒走出了這個道觀,也不會泄露在這兒得到的情報。」

「嗨~你早說嘛。」孟夆寒道明顯的鬆了口氣,隨即話鋒一轉,「那行吧,你來找我是商量什麼事兒啊?」

「我想要你收留的那些人的信息。」傑克道,「基礎的,比如人數、姓名、性別、年齡、職業等等,更深入點的,最好是問一下他們,還有沒有其他被牽連的親屬朋友尚在外界。」

「你要這些幹嘛?」孟夆寒疑道。

「當然是為了救更多的人。」傑克回了一句,停頓了一下,再詳細說道,「首先,你救下的那些人,現在數量已是不少,難保裡面不會混著一兩個卧底或者立場不堅定的人……退一步講,即使沒有那種人,他們也可能因為留在外界的家人落到了帝國的手裡而受到威脅,繼而出賣這裡的人。

「因此,對這些人展開調查和監管是很有必要的,同時得有人去儘力營救那些他們在外界的親屬,來杜絕後一種情況。

「其次,我需要知道你創造的避難所還有多少承受能力,以及如何從遠距離上打開入口往裡面送人……在過去的幾個月里,我已受夠了看到那些被我救下的人最終還是難逃一死,但我又不可能在同一個地方一直待下去;如果我可以把他們送入你的避難所,至少能暫時保他們一段時間。」

孟夆寒聽到此處,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說道:「嗯……我明白了。」他把保溫杯拿起來,喝了口水,「嘖……那麼,在我回答你的問題之前,你能不能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什麼?」傑克問道。

「你替子臨辦事……」孟夆寒神情淡定地直視著對方的雙眼,「是為了榮華富貴呢,還是迫於無奈呢?」

這一刻,那個「傑克」,表情也變了。

他能從孟夆寒的眼神里看出來……這話,並不是試探。

「呼……」數秒的猶豫過後,「無面」泄氣了,他也不再維持「傑克」的相貌,而是迅速變成了一個英俊的年輕人模樣。

「當我被皇帝陛下找到的那一刻,自是迫於無奈了。」無面接著方才的話題,回答道,「既已迫於無奈,便來之、安之,順便求個榮華富貴咯。」

「嗯……確也不能怪你。」孟夆寒念道。

「但你依然得殺了我才能解決問題。」無面問道。

「哦?」孟夆寒道,「為何?」

「簡單的推理。」無面用很坦然的口氣接道,「『易形能力』本就是極其稀有的異能,不算我最近才知道其存在的那位『暗水』,這世上就只有我和隋變兩個易形能力者而已,如今隋變已死,那就只剩我了……

「由於我們的能力太過『方便』,不管在哪個時代都會是各方勢力競逐的對象,即便我並不想為任何一方效力,依然會被視為一種威脅,這就叫『懷璧其罪』……

「眼下你已知道我在為皇帝效力,又豈會放我回去呢?

「今天你放我回去了,明天我可能變成任何一個人,再來騙你,或是騙你身邊的人,你不可能永遠防備住我,不是嗎?」

孟夆寒道:「你倒是把賬算得挺清楚的,不過,比起死來,你不覺得……投靠我,進入我的避難所,是一種更好的選擇嗎?」

「可是你沒有心之書,你能信任我嗎?」無面問道,「你又怎麼知道,此刻我被你識破身份,不是計畫的一部分的呢?也許我是得到了子臨的命令,故意裝出一副不怕死的樣子,以此打入你身邊做卧底;包括我現在在跟你分析這些……都有可能是在演戲。」

「看來我們陷入了一種對你的想法和說辭無法證實也無法證偽、無法放你走也無法留下你的僵局呢。」孟夆寒道。

「我死,就能打破僵局。」無面道。

「你不怕死嗎?」孟夆寒道。

「我怕啊。」無面道,「但在選擇很少的情況下,作為一個務實的人,我從不抱有什麼僥倖心理,我會選擇一種更易被接受的方式去面對必然來臨的悲劇。」

「也就是說……比起走出去以後被子臨讀到心聲,然後死在他手裡,你寧可死在我這裡?」孟夆寒很快讀懂了對方言下之意。

「可以這麼說吧。」無麵攤手道,「本以為躲過了亂世就能鬆口氣的,誰知道那位皇帝陛下終究還是不肯放過我,比起提心弔膽地在他手下掙那份兒榮華富貴,死也不失為一種解脫。」

「既然你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孟夆寒聽到這兒,翻手一抓,憑空就祭出了一件法寶。

無面看到對方的舉動,也沒做什麼反應,其一,他並不覺自己會是孟夆寒的對手;其二,他剛才說的話是真的,他已經做好死的覺悟了。

「……那我就本著出家人慈悲為懷的宗旨,救你一命,再送你一程。」孟夆寒說著,手中的那件形似珊瑚的法寶突然就發出一陣強光。

無面被那強光一照,本能地閉了下眼,待他再睜開時,卻發現自己竟已站在了一條陌生的小巷子里;事後他才知道,這是距離龍虎山十幾公里的某個小縣城。

「誒?」還未等無面從這驚訝中回過神來,他很快便發現了一件令自己更驚訝的事——他的能力,不管用了。

儘管他的身體素質無疑還是能力者的水準,但當他試著改變自己的容貌時,其異能卻沒有發動;他又試著劃破了自己的手背,發現甚至連附帶的自愈效果都消失了。

對於這種異常,無面驚疑交加,一時竟有些不知所措。

好在,他是個很會算賬的人,在那兒呆立了兩分多鐘後,他就把賬給算清楚了……

不管孟夆寒做了什麼,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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