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官 第六章 殺戮狂歡(上)

在絕大多數情況下,「等待」和「保守秘密」都是讓人煩躁、且艱難的事情。

但有些時候,這兩件事反而能讓人快樂。

與判官通話後的赫爾,就體會到了這種快樂。

雖然在外人看來,他還是那個沒什麼存在感的上班族,但他的內心卻不是這樣想的。

在赫爾自己看來,他已經是「與都市傳說中的判官有一定交集的人」了,甚至有可能會成為「酆都羅山」的一份子;他覺得,自己和那些朝九晚五、尸位素餐的庸碌之輩已有了天壤之別……且這種差別已不再是自己「主觀」上的鄙視,而是「客觀」事實了。

總之,那份「等待」答覆時的忐忑,還有「保守自己已經遊走在法律邊緣的秘密」的刺激,糅雜成了一種奇特的優越感。

而優越感,又很容易在潛意識中轉化為自信。

於是乎,自信的赫爾,在等候判官回覆的第三天,終於按捺不住,衝進了老闆的辦公室,提出了一個他在過去的十年里一直想提但沒提的要求——升職加薪。

老闆是個通情達理的人,在與赫爾心平氣和的交談了一番後,把他開除了。

很多事情就是這樣,你要不說破,那就拖著,說破了,就只有魚死網破這一個結果。

如果是過去的赫爾,很可能會把事情一直拖著,拖到自己三十五歲、四十歲、四十五歲……直到自己幾乎已經不再有選擇餘地的時候才爆發,並換來一個和眼下一樣的結局。

但現在的赫爾,採取了主動。

縱然這讓他暫時失去了工作,但從長遠的角度出發,這無疑是正確的選擇。

赫爾的老闆當然是一個用人唯親的人、一個平庸無能的人……因為這本來就是一家平庸的公司,一個中層以上儘是阿諛奉承之輩、終日勾心鬥角,全靠拚命壓榨底層員工來勉強維持運轉的企業。

其實,在這個世界上,有很多具備一定才華的人,會把他們的人生消磨在這種「看起來很體面的大企業」里。

赫爾,只是其中之一罷了。

真正有野心、有才能的人,是不適合、也不會甘心委身於「制度」中的……尤其是那些陳舊腐朽的制度,那是安於現狀的平庸者們最喜歡的土壤。

庸碌的蛀蟲們,在那些腐爛的土壤上居於高位,並將僅有的一點才智全部用在了權力爭鬥上。

他們打壓著那些有才幹的、對自己有威脅的人,只提拔自己的親信;他們奪走下屬的功勞和利益,將其用作自己對上級拍馬迎逢的資本;他們懼怕那些提出創新和改革的人,因為他們本就不在乎集團的利益,他們只在乎自己的利益,所以他們畏懼著任何可能會顛覆現有制度的行為。

這類官僚主義根深蒂固的企業/機構,除了少數依靠「壟斷」作為壁壘的還能生存下去之外,絕大部分都會在一群蛀蟲的管理下日漸式微、穩步地走向死亡。

而那些在蛀蟲們手下工作的人,多半都和赫爾一樣,抱著「這份工作至少還算穩定、收入不多但好歹能過日子、只要堅持下去一定有升職的機會、大企業絕不會倒閉」之類的想法,默默忍受著、白白消耗著光陰……

他們就像是一群只要眼前的碗里還有口吃的、就自欺欺人地留在一艘漸漸下沉的大船上的狗;明明趁著還有力氣時可以跳上岸找肉吃,卻嚼著殘羹剩飯……慢慢變老。

可悲嗎?

可悲。

可憐嗎?

不可憐。

因為這就是人性,並不值得同情,但也沒必要去鄙視。

人的年紀越大,肩上要擔負的東西就越多,讓一個人捨棄現有的安逸去追逐虛無的憧憬,是要冒風險的、是要承擔代價的。

說起來容易的事情,做起來往往很難。

若不是有什麼重大的變故,赫爾也不會邁出那一步。

但真的邁出了那一步的人,眼前就是一片新的天地了。

某種意義上來說,赫爾是幸運的,不善交際的他,也沒有任何多餘的牽掛,所以他可以拿自己的人生去賭,就算失敗了也不會牽連到別人。

這……也是他敢於主動去聯繫判官的主要原因。

一個有一定的能力和野心、又沒有牽掛的人,是很可怕的,只要給這種人恰當的機會,他就有可能幹出驚天動地的事兒來。

這一點,判官的心中自然也有數。

因此,他對赫爾的「審查」也是認真的——他認為赫爾這個人的確有可以利用的價值。

雖然和卡門那種「一分鐘內就能破解其謎題」的高手有差距,但至少在一般觀眾中,赫爾是唯一一個破解了判官的謎題並撥打了那部手機的人(該手機有呼叫等待功能,所以判官可以確定在跟卡門通話的過程中並沒有其他人打進來過)。

其餘的觀眾中究竟有沒有比赫爾更快破解謎題的人……這點無從得知,但即使有,那個/些人也沒有撥號的勇氣或是意圖。

既能在短時間內破解謎題,又敢於打這通電話,且有意加入判官麾下的人……就赫爾一個;而且,赫爾打進電話的時間點,剛好趕在判官準備將手機折斷的前幾秒,這說明他的運氣也不錯。

綜上所述,判官對赫爾的初步印象是,智商可以、情商可能比較低(從僅有的談話中察覺),行動力不差、對社會或生活不滿、道德標準偏離大眾、有一定運氣、有犯罪的勇氣和意願但恐怕還沒有付諸過行動。

推定出這些後,判官要對赫爾做的事情就很明確了,也就兩步——其一,調查;其二,測試。

這兩步都很重要,第一步是為了深入了解赫爾、排除其是卧底的嫌疑,並對其做一些具體評估;第二步則是結合實際情況,看赫爾能否勝任「酆都羅山」的一員。

這三天來,「調查」的事情判官已經做得差不多,而赫爾被開除的這天,剛好也是「測試」來臨的日子……

…………

午後,「提前下班」了的赫爾開著他的破車,駛上了一條郊區的公路。

那些他從辦公室裡帶走的雜物被胡亂地塞在了一個紙箱子里,扔在了車的后座兒上。

他本以為,失去工作會讓自己倍感壓力,但當他真的被炒了魷魚、走出公司大門的那一刻,他感到的卻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暢快。

那種掙脫了枷鎖的感覺,讓他精神抖擻,縱然這個夏日的午後天氣又熱又悶,也絲毫沒有影響他的好心情。

赫爾就這麼駕著車,一路向東,朝著米格爾湖的方向去了。

他去那兒也沒有什麼特別的理由,就是想看看湖景;如果湖邊的豪華酒店剛好還有客房的話,就去那兒住上一晚,吃一頓豐盛的晚餐,做個按摩,泡個熱水澡,並在浴缸里品嘗一瓶82年的拉菲(2182年),再拿一盤比大麻還貴的塊兒菌配鵝肝醬當下酒菜。

費用?他現在不考慮那種問題,反正他多多少少還是有點積蓄的,這僅僅一夜的奢侈他還是負擔得起的,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

和大部分上班族一樣,赫爾已委屈了自己太久……他住著廉價的公寓、忍受著除了收房租什麼問題都不解決的房東,開著各種小毛病不斷卻又捨不得去大修的爛車,吃著各種垃圾食品,用著各種大減價時採購的日用品,唯一的娛樂活動就是成本低廉的——上網。

他回顧過去的十年,竟然連一次像這樣「說走就走的旅行」都沒有,從二十三歲到三十二歲這段年華,對赫爾來說就像一疊乏味的文件,在朝九晚五和平淡辛勞的日常中不斷堆疊起來,讓人毫無翻看的慾望。

但今天,這種日子到頭了。

赫爾聽著音樂、踩著油門,行駛在空闊的道路上,彷彿在駛向自己嶄新的人生一般。

就在他行到一段較為偏僻的林間路段時,忽然,路邊出現了一名搭車人。

那是位有著金色長髮的漂亮姑娘,看起來二十齣頭,穿著短袖T恤和熱褲、背後還背了個旅行包。

通常來說,這樣的美人兒在路邊搭車,不會等太久就會被人載走的;但眼下,可能是工作日的緣故,這個時間段經過這條郊區公路的車確實很稀少,於是就讓赫爾遇上了她。

而赫爾,自然也是停車了。

要是路邊站著一壯漢搭車,司機們肯定都得防著點……因為對方有可能是強盜或者變態殺人狂,但對女乘客,大家的戒心就都比較低了。

車停下時,赫爾將身旁的車窗放到了底,搭車的美女也迅速湊了上來。

她扒在窗沿上,用美麗的微笑、親切的語氣、和深不見底的乳溝與赫爾短暫地交流了一番。

然後她就上車了。

赫爾覺得今天真是個走運的日子,去找老闆攤牌實在是太正確了,要不是遭到辭退,此刻自己還在辦公室里做著沉悶繁瑣的工作呢,怎麼可能有機會載著一位年輕貌美的姑娘在路上兜風?

他一邊這麼想著,一邊又瞥了身邊的女孩兒一眼;每次他的餘光掃過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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