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官 第五章 入局

「我看……還是算了吧。」

誰也沒想到,面對判官的邀請,卡門的回應竟是拒絕。

「我不是幼兒園的老師,小孩子之間的那種胡鬧,我可沒有興趣奉陪。」頓了一秒後,卡門又如是補充道。

「哈?」判官愣了一下,「你說什麼,我是不是聽錯了?」

卡門的語氣很冷,言辭則很刻薄:「在當前這種形勢下,你還跟我談論所謂的『賭注』和『遊戲』,不覺得可笑嗎?

「你若是一個普通的綁匪也就算罷了,至少我這邊還有『贖金』這一籌碼,可以陪你玩玩兒。

「但你不是綁匪,你是判官。

「你從一開始就是打算把博格給殺掉的,所以你現在等於是拿著一件對你來說本就沒有價值的、隨時可以丟棄的東西來要求我跟你賭鬥。

「這種事情……就好比一個拿著槍的人對一個手無寸鐵的人說『我們來決鬥吧』;只要你願意,隨時都可以食言、犯規、撕票……總之,主動權始終握在你手上,就算你贏不了,也絕不會輸。

「所以,在我看來,這根本就不是成年人會去提出的賭局,而是連最基本的契約精神都不懂的、自作聰明的幼稚園小鬼才會提出的無理要求。」

她一口氣說了這麼一大段,有理有據地回絕了對方拋出的「解救人質的機會」,並不帶任何髒字兒地把判官嘲諷了一番。

她的部下們雖然也都覺得這話聽著很解氣,但從理性出發……這種做法顯然是很糟糕的。

這筆賬誰都能立刻算清楚——萬一判官聽完這話之後一個不爽把電話給掛了,那麼……其一,人質會死;其二,他們FCPS對人質的死至少要承擔部分的直接責任;其三,查了幾個月,好不容易才和犯人聯繫上、取得了一點點進展,也很可能會再次中斷。

然,卡門卻堅信……自己的回應,是正確的。

要對付判官這種違背常理的人,就得用違背常理的方法;如果你被道德、職責這些東西所束縛著,你永遠贏不了他,因為他這種瘋子是不受任何約束的,你被動地跟著他、事事都順著他的意思走,就必然會被他領先半步;而且……那樣做,他反而會很快對你失去興趣。

卡門對犯罪心理學的研究非常透徹,她很清楚……要跟這種人「玩」,你就必須把自己也變成一個遊離於規則之外的人。

這樣,你才能與他平起平坐;這樣,他才會上鉤。

「莫萊諾長官……」沉默了數秒後,判官那經過處理的聲音又一次從面具下傳來,「你這樣真的好嗎?」他的語氣倒是沒變,完全沒有生氣的跡象,「現在直播間的觀眾可是已經超過五千人了喲,身為FCPS的軍官,無視人質的安危……」

「反正你也沒開免提,他們根本聽不到我的話不是嗎?」卡門沒等他說完,就打斷道,「觀眾們聽到的只是你單方面的台詞,誰知道那是不是你編的?退一步講……就算你開了免提,你又怎麼向觀眾們證明這通電話不是你故意讓同夥打進來、陪共演的一齣戲呢?

「說到底……到這個直播間來看你殺人的人,並不相信你;他們只是相信自己願意相信的事情罷了,你所拿出的那些『證據』,就算是偽造的,他們也會信,因為他們樂於見到那些聲名狼藉、逍遙法外的人受到制裁,所以你拿出證據之前他們就都點了『有罪』。

「但是,若遇上了和『審判』本身無關的事情,他們是絕對不可能信任你這種殺人如麻、來歷不明的傢伙的。

「就好比此時此刻,你說我是FCPS的人我就是了嗎?證據呢?就憑一個手機號,和一個聲音?

「我的確不在乎博格的死,我就在這裡跟你說了,那又怎麼樣呢?躲在面具後的你……能做什麼?寫匿名信給媒體?還是發郵件給FCPS的對外郵箱舉報我?

「判官,想玩『遊戲』的話,首先自己得玩兒得起才行……不要總是企圖用一些我壓根兒也不在乎的事情來要挾我、以此獲得優勢。

「你這種行為……只會消磨我的耐心。」

判官又一次陷入了沉默,這次的時間較長,這不禁讓指揮室中的探員們愈發緊張起來。

這會兒就算判官立刻惱羞成怒、掛斷電話,也不足為奇。

「噗……哈哈……哈哈哈哈……」然而,緊接著,判官就大笑出聲,笑得無比愉悅、無比狂肆。

在探員們都鬆了一口氣的這個時刻,卡門……反倒是有些緊張了。

對方上鉤了固然是好事,但卡門知道,就在方才那一息之間,判官肯定已經想好了一個「符合她要求的遊戲」,這份笑容,絕非是虛張聲勢,而是源自一種自信和一份扭曲的快意。

「嘶——好!」笑了一陣兒後,判官深吸一口氣,並大喝了一聲「好」,隨後再道,「請原諒我先前的無禮和失態,莫萊諾長官,畢竟我已很久沒有遇到你這樣的人了。」

「他竟然道歉了?」這一瞬,無論是觀眾們還是FCPS的探員全都驚了,根據過去幾個月里他們看到的判官的人設,這種場面簡直是不可想像的。

「我同意你提出的準則。」兩秒後,判官又道,「你說得對,要『玩兒』就該公平地玩兒,那樣才有意思;難得能遇上你這樣的對手……嘿嘿……」他忍不住陰笑了兩聲,用一種犯了什麼癮一般的口氣道,「嘶……啊……不好好快活一下就太可惜了啊。」

「雖然我不能理解你那種病態的心情,但在我逮捕你的時候,我應該也會很高興的。」卡門絲毫不受對方的情緒影響,依舊是冷酷的、不甘示弱地回應著。

「呵呵……好啊,就看誰能笑到最後吧。」判官說到這兒,頓了頓,語氣驟變,「那麼……我就在這裡直接說了。」他用手指了指鏡頭,「各位觀眾,你們也聽好了,我可不是在開玩笑哦……」

此時,就連那位攝像師都把腦袋從機器後面斜著移出幾分,看了判官一眼。

而判官,則是淡定地言道:「下一次審判秀,即半個月後的農曆初一……我將會審判FCPS歐洲總部的部長——腓特烈·威廉·格拉夫。

「沒錯,就是你的頂頭上司,莫萊諾長官。

「在他被我審判之前,也就是接下來的十五天里,你若能抓到我,那就是你贏了。

「但若是我成功帶走了格拉夫長官、並對其進行了審判,不用我說你也明白——你要負全責。

「到時候就算我什麼都不做,聯邦政府也定不會輕饒了你。」

這次他提出的條件,或許乍聽之下沒什麼問題,但其實也是不公平的。

而且……是對判官自己不公平。

判官就像是一個在行竊之前先給警方發通知的盜賊,在他已經明確說出了自己目標的前提下,像FCPS這樣的組織自然有無數種辦法可以將目標妥善地保護起來。

另外,從「失敗後的代價」這個角度上考慮,顯然也是判官冒的風險更大:他若輸了,就意味著逮捕、接下來等待他的很可能就是折磨和死刑;而卡門則不同,卡門輸了最多算是失職,以她的個人能力,聯邦很可能還會給她機會,不會給她過重的處罰。再說了……她的背後還有厚黑的家庭背景在,上層究竟敢不敢處罰她都是個未知數。

「那麼,就一言為定。」卡門可不會放過這種機會,也沒有理由放過。

不管她表現得多麼出格,但她心裡還是堅定地站在一名FCPS探員的立場上在辦事的;之前那種種越界的言行不過是為了給自己爭取優勢而做的偽裝,一切都是為了「破案」、為了「逮捕判官」這兩個終極目的在服務。

敵退,我進,步步緊逼,直到對方無路可逃。

這就是卡門·莫萊諾的行動方式,迄今為止她已逮捕過無數以「高智商罪犯」自居的犯人,而這些人也無一例外的在與卡門的博弈中敗北了。

嘀——

那句「一言為定」話音剛落,卡門就主動掛斷了電話,這無疑也是出人意料的舉動。

有些女人就是有這種天賦,她們不用刻意去思考就能把「欲擒故縱」這招用得出神入化。

這種讓人難以掌控的感覺,是非常吸引人的,尤其是像判官這種極度自戀的人,更是對此難以抗拒。

「HO~達到目的之後就掛了呀,可真是無情呢。」被人掛了電話的判官用戲謔的口吻念叨了一句,並收起了手機。

隨後,他居然就轉身走了,邊走還邊道:「今天的審判秀到此結束。」

他走得是那般突然……對於椅子上奄奄一息的博格,他甚至連看都沒看一眼,就彷彿那是一件與他無關的垃圾。

「喂!」這一刻,身處鏡頭外的攝像師終於說話了,他的嗓音無疑也是通過變聲器發出的,「那博格怎麼辦?」

「投票結果你不是看到了嗎?『有罪』……拉他去拍點『人和動物友好相處的小電影』,拍到他死為止;還有他和他家人名下的財產,統統給他黑掉,捐給反抗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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