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徒 第七章 密室

11月27日,晚,22點39分,臨沂某酒店。

斯克拉姆躺在床上,獃獃地望著天花板;他已像這樣躺了半小時,仍是睡意全無。

關於案件的諸多線索在他腦海中纏成一團亂麻,難以理清,又難以忽視。

雖然他這次來的主要任務並非查案,而是「調查本次事件中可能涉及的能力者的身份、並儘可能查明其能力」,但目前看來,無論是他的任務,還是案件本身的真相,都陷入了僵局。

「唉……」

伴隨著一聲長嘆,他終究還是起來了。

他洗了把臉,穿上一套運動服,便離開了酒店。

白天在公共場合執行公務時,他必須穿西裝,這是組織的規定;但現在,他可以穿上讓自己感覺更自在的衣服。

其實,斯克拉姆並不喜歡西裝,很不喜歡。

他曾是一名軍人,或者說,現在也還是;他那個「中尉」的軍銜可不是EAS給的,而是在加入EAS以前就在戰場上拼出來的。

可惜,縱然在第一線待了很多年,立下的戰功早已足夠讓他升到更高的位置,但他的出身、或者說他家庭所在的階級,還是成為了他晉陞道路上的一道鴻溝。

對此,他當然也會感到不甘心……

那些連硝煙味都沒有聞過的少爺們,憑什麼就可以去軍官學校?憑什麼可以一畢業就成為指揮官?這群夸夸其談的公子哥兒用戰士的鮮血來澆灌自己的履歷,用下屬的仕途來為自己的錯誤買單,一滴血都不流便能當上將軍;而像他這種出身於社會底層的戰士,哪怕立下了天大的功勞,也還是沒有出頭之日。

這公平嗎?

他在心裡無數次問過自己這個問題,不過……他從沒有想過要去回答。

因為他覺得這個問題很蠢,認真去思考這個問題的人就更蠢了。

總之,今時今日,至少從職務上來看,斯克拉姆已不再隸屬於聯邦的軍隊;某種意義上來說,他還得感謝一下某位坐在指揮部里紙上談兵的少爺……

假如沒有上級的「瞎指揮」,那斯克拉姆也不會在一次行動中被俘;假如他沒有被俘,也就不會遭到拷問;假如不是在被拷問的過程中承受了各種超越人類極限的酷刑,他的異能也不會覺醒……假如異能沒有覺醒,他也不會被EAS徵用了。

說是因禍得福也好,大難不死也罷,人生有時就是這麼神奇:你永遠不知道自己人生的下一個篇章是一片光明還是被糊滿了屎,你能做的就是繼續往後翻、別放棄,一直堅持到光明到來,或者就這樣被屎溺死。

…………

晚,23點03分,陽光青少年行為矯正中心。

斯克拉姆是跑著步來到此地的,雖然他住的酒店離這兒並不算近,但對他這樣的人來說,在城市平坦的道路上、穿著運動鞋無負重地跑步,基本和散步無異,五公里以內他連大氣兒都不會喘上一口。

「什麼人?」當斯克拉姆靠近那建築的大門時,正在站崗的警員很快就注意到了他,並湊上前來詢問。

「噓……是我。」斯克拉姆翻下運動服的罩帽,在路燈下露出了自己的臉,「小聲點兒,萬一附近還有記者,你這樣會把他們招來的。」

「長官。」警員看清他的臉後,立即立正敬了個理。

「行了,不用敬禮,回你的崗位去吧。」話雖如此,斯克拉姆依然是用很規範的姿勢回敬了對方一個聯邦軍禮,「我想進現場看看,時間長短不一定……你用對講機跟各單位打聲招呼就是。」

「是。」警員應了一聲後,便轉身回去,邊走邊摁下了自己左胸前的對講機開始通報。

斯克拉姆則是快步穿過大門,進入了矯正中心的主樓。

此時,樓內雖是有供電的,但燈都沒有打開。當然了,對於這個年代的人來說,把手機拿出來當手電筒也是常識了。

斯克拉姆就這麼靠著手機的照明,從一樓開始搜索,一直搜到了五樓;在這個過程中,他試著把自己想像成了另一個人——兩天前的車戊辰。

他嚴格按照車戊辰的描述,模仿對方的行動,並計算著時間。

從18:36車戊辰抵達現場,到19:25他用監控室里的電話報警,總共是49分鐘,這49分鐘里究竟發生了什麼?始終讓斯克拉姆難以釋懷。

也許這只是斯克拉姆單方面的胡思亂想,也許對方的證詞就是事實,但無論如何,他還是想再驗證一下,哪怕這是徒勞的,至少也能讓自己死心。

…………

39分鐘後,斯克拉姆站在了湯教授的辦公室里。

他的驗證結束了,他已搜完了所有房間,隔壁就是監控室了;但是,他所花的時間,比車戊辰要短十分鐘。

那麼……這十分鐘去哪兒了呢?

斯克拉姆長吁一口氣,乾脆在湯叔那張舒適的辦公椅上坐下,邊休息邊思索道:「是我的動作太快了嗎?的確也有這個可能,畢竟每個人搜查的節奏和效率不同,車探員當時是在一種隨時可能遇到伏擊的警戒狀態下行動的,而我則是在已經知曉房間都是空的情況下進行搜索……

「但假如不是這個原因導致的時間差……那這十分鐘里,他又能幹什麼呢?

「刪除錄像?銷毀證據?這些推理在今天上午已經被他推翻了,正如他所說……如果他真是同謀,根本沒必要用這種形式參與到案件中來,或者說他完全可以讓警方察覺不到他的存在就把事兒辦了。

「無論怎麼想,他都不可能是犯人的同謀……非但邏輯上說不通,就連憑空捏造一個能支撐這套行為的動機都很難。

「所以……真的是我鑽牛角尖了嗎?」

若要從偵探的角度給斯克拉姆分類,他應該算是個傳統的美式硬派偵探,就是那種……靠著辦案經驗和直覺來鎖定嫌疑人,並用高效、快速、強硬的手段來推進調查的行動派。

和邏輯嚴謹、充滿理性的演繹派相比,這類偵探的缺點很明顯——上限不足。

在普通案件中,這問題可能還不明顯,甚至行動派會顯得更有效率;但在一些案情比較複雜、或兇手足夠精明的案件中,行動派經常會遇到瓶頸、或是冤枉好人。

而且,行動派還有個毛病,就是很容易會過度地投入到某個案件之中。尤其是遇到那種重大的懸案……越是超出他們能力範圍的,越是讓他們無法自拔。

有時他們會在缺乏證據的情況下,憑著「我知道一定是他乾的」這麼一個想法就盯著某個嫌疑人窮追猛打;這種做法,與其說是偵探的態度,不如說是政客的態度,即「聽到問題之前就先選定立場,然後從選定的立場出發再去考慮問題」的做法。

用這種模式,即便最後抓對了人,也只是運氣,是賭徒式的勝利。

就算客觀上為社會伸張了正義,但主觀上實是一個賭徒的自我滿足。

斯克拉姆,現在就陷入了這種情緒當中……由於推理能力的不足,他只能在對車戊辰的懷疑和自我說服中掙扎。

不知不覺,他就坐在椅子上、想得出神了。

「什麼!」也不知過了多久,突然,斯克拉姆那已經失焦的目光觸到了什麼,這讓他驚得直接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那一秒,借著手機的燈光,他發現辦公桌底下的一個邊角里,有一小塊區域的色澤和周遭不太一樣。

在白天、或是房間里燈光比較充足的時候,是很難發現這個異樣的,但在這黑暗中用手機的光線去照,就能看出那塊地方折射出的光、以及周圍灰塵的印記……共同勾勒出了一個整齊的矩形。

斯克拉姆的心跳在加快,那種血從心臟直衝腦門兒的感覺讓他變得無比清醒和亢奮。

他當即俯身、鑽到桌子底下去仔細觀察,短暫的猶豫後,他伸出手去,輕輕對著那塊木板摁了一下。

緊接著,這塊板就彈了出來,並緩緩翻開,露出了背面的迷你觸屏;那屏幕上,直接就顯示著一個輸入密碼的界面。

根據界面的位數信息,這是一個六位的密碼;雖然位數不算多,但要在短時間內試出來怕是不太可能的,而且還不知道多次輸入錯誤後會不會有什麼安全鎖之類的措施。

所以,斯克拉姆沒有貿然去進行輸入。

他重新坐回了辦公椅上,從那個角度去環顧整個房間,搜集所有目力所及的範圍內能收集到的信息。

根據他的經驗,像這種「用於某個特定地方的密碼」,很有可能就被使用者記錄在使用地點的附近;就像很多人喜歡用便簽把自己在工作中要用到的數字信息貼在自己辦公桌周圍的隔間牆板上、或是乾脆貼在自己的電腦顯示器周圍,這樣等要用的時候掃一眼就能看到。

不過,遺憾的是,整整找了五分鐘,斯克拉姆也沒能在房間里發現任何包含數字的提示信息。

他又想了想,忽然靈機一動,再度鑽回了桌下。

他蹲在那個觸屏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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