俠之大者 第二回 落櫻繽紛(二)

伊賀谷忍村的狂歡還在繼續著。

大醉酩酊的忍者們,心中都迫不及待的想著,這一醉過後醒來時伊賀谷將步入一個嶄新的高峰,有了主人的提攜再加上不世俊傑猿飛日月,伊賀谷稱霸東瀛忍界不過是時間問題罷了。

前來向主人使者以及猿飛日月敬酒的人龍排的幾乎看不到頭。

猿飛日月靜靜地坐在那裡接受別人的慶賀,臉上那副青面獠牙的面具依然帶在臉上,前來恭賀的人雖然見他這番做派稍有微詞,但是畢竟猿飛日月現下是伊賀谷的領袖,又剛剛立下了大功歸來,倒也沒有誰敢發出抱怨。

眼看著流水似的忍者從猿飛日月以及主人使者面前走過敬酒,猿飛日月手裡拿著一副酒碗卻總是淺嘗輒止,酒水每每沾唇而過。

正巧一名長老這時也走了過來,沖著猿飛日月笑道:「猿飛,這一次你完成了主人交待的任務,為咱們伊賀谷忍村增光不少,老夫敬你一杯。」

這位老者名叫野間阿多丸,不同於先前走過來的那些個尋常忍者,乃是伊賀谷中的一位元老上忍,曾和手戶澤白雲宅爭過長短。

當日猿飛日月得到主人織田信長的徵兆,要他前往大明朝去辦一件緊要的事情,猿飛日月為表慎重,幾乎將山田風太郎等伊賀谷上忍高手全都帶了去。

等到猿飛日月等人離開口,這野間阿多丸便是伊賀谷中最強的忍者,可以說伊賀谷忍村能夠不被趁虛而入這野間阿多丸功不可沒。

先下阿多丸敬酒,就算是手戶澤白雲宅仍在人世,也要起身接過一飲而盡才是,但是猿飛日月卻彷彿全然不知道阿多丸的身份一般。

仍是帶著面具,連身子都沒有站起,依舊跪坐在地上,輕輕地舉起酒碗在嘴邊划過。

這等做派,瞧得野間阿多丸面色發青,重重的冷哼一聲,要不是忌憚主人織田信長的使者就在席間,怕是當場就要和猿飛日月翻臉。

那些個和野間阿多丸交好的村中名宿,看到猿飛日月從海外歸來後,竟然像變了一個人般,如此的狂妄自大目中無人也在心中動怒。

猿飛日月所在的位置正是整個伊賀谷忍村沸騰的中心,這裡發生的些許不愉快立馬使得熱鬧的氣氛削弱了不少。

就在阿多丸面色不定,準備拂袖而去的時候,突然聽到身後傳來一個脆生生的聲音「阿多丸爺爺,你在和誰說話啊,猿飛哥哥並沒有在這裡啊!」

野間阿多丸扭頭一看,發現一個看起來七八歲的小男孩正瞪著大眼睛站在自己的身後。

認得正是本村一位戰死忍者的遺孤,名字叫做日次永夜。

說起來這日次永夜也當真十分可憐,他的父親名叫日次光明,本是伊賀谷忍村年青一代很有前途的一位中忍。

只不過在完成一次潛伏刺殺某位大名的任務中,日次光明好容易和夥伴挖掘地道進入了大名的官邸潛伏多日,卻一個不小心被那位大名手下豢養的武士發現了行蹤,沒等日次光明發動襲擊,便被武士用長刀刺死在了地板下面。

那時日次光明的妻子松島奈奈子身懷六甲,驟然聽聞丈夫的死訊倍受打擊,他們夫妻伉儷情深,松島奈奈子傷心過度終於壞了身子引動了胎氣。

最終強撐了一段時日,便追隨著丈夫日次光明的腳步去了,只可憐她肚子里的孩子還沒有足月,便被取出氣血未能充盈雙目,生下了便沒有瞳仁不能視物。

忍村上下憐其孤苦,諸多人家輪流將他撫養長大,又因為他天生不足沒有瞳仁,雖然生了眼睛卻永遠看不到光明,便取名為日次永夜。

日次永夜先天不足,後來得旁人撫養成人,雖然現在已經是十歲的孩童,但是身形樣貌看起來仍像是七八歲的男孩一般。

然而日次永夜生性乖巧又肯吃苦用功,悟性更是從父親、日次光明那裡遺傳了不少,忍術上的進步絲毫不遜色於同齡的孩童,甚至在一些感知方面別有天賦現在已經是忍村的一名下忍,故而十分受村中宿老的喜愛。

野間阿多丸見到說話的是日次永夜,那滿面的怒氣便強壓了下去,溫聲道:「日次,你怎麼來了。」

日次永夜露出了一個甜甜的笑容,慘白的雙目眨了眨說道:「阿多丸爺爺,方才新之助哥哥告訴我,說是猿飛哥哥完成了很厲害的任務,從主人那裡帶回了很多的獎賞,他要來祝賀猿飛哥哥,問我要不要一起來,日次也是伊賀谷的一員,猿飛哥哥立了這麼大的功勞,日次當然也要前來祝賀,只是剛才新之助哥哥突然不見了。」

日次永夜說到這裡的時候,小腦袋左右轉了轉似乎是在尋找新之助的身影,要是不知情的人看到這一幕絕對難以想像這樣的一個孩子竟然會是個目不視物的瞎子。

而那日次永夜口中的新之助全名野間新之助,乃是夜間阿多丸的嫡親孫子,只不過這夜間新之助好逸惡勞吃不得苦,現在已經十好幾歲的人了,卻仍停留在下忍的程度,便連天生缺陷方方十歲的日次永夜都比不上。

向來不被自己的爺爺野間阿多丸喜歡,每每見到了便要一頓喝罵,要是一個不小心說不得還要落一頓打。

野間新之助因為忍術學的不成,遠遠比不上同齡人的水準,是以不願意和同齡人多接觸,省得父母爺爺總是拿自己去和別人相比自取其辱,反倒是和年齡頗小身體又有殘疾,孤苦無依的日次永夜十分要好。

本來夜野間新之助,從旁人那裡聽說了忍村中心的熱鬧,便拉著日次永夜想要前來歡快一下,誰知道還沒等走到猿飛日月的身邊,就瞧見了自家爺爺野間阿多丸的身影。

野間新之助看到了爺爺,當真比老鼠看到了老貓還有害怕,連個招呼都來不及打就慌忙逃走,生怕被自己爺爺瞧到了脫身不得。

野間阿多丸每每想到自己這個不爭氣的孫子便忍不住一陣氣悶,看著面前日次永夜你乖巧的面容,心中不禁嘆道這日次如此乖巧怎奈上天不公,要是這孩子沒有那先天的殘疾,以他的努力現在恐怕多半已經夠資格晉陞中忍了。

自己的那個孫子要是有日次一般的勤奮他便是做夢都要笑醒了。

日次永夜如何知道面前野間阿多丸心中所想的事情,稍稍感應了以下周圍,找不到新之助哥哥的氣息,想來對方多半已經離去了,猛地記起一件事來,脆聲道:「阿多丸爺爺,我剛才聽你似乎正和猿飛哥哥說話,他在哪裡啊,日次為什麼感覺不到他,是不是猿飛哥哥已經離開了啊。」

野間阿多丸聞言一愣,他可以說是看著日次永夜長大的,日次永夜雖然先天不足兩眼沒有瞳孔看不到東西,但是一身的感知能力卻極為出眾。

凡是日次永夜熟知的人,只要距離他不是太遠,他便都能夠感覺得到,以前便又那不信邪的孩童,邀請日次永夜一起捉迷藏,想要欺負日次看不到東西。

誰知道日次永夜只不過用了幾個呼吸時間,便將其他孩子的藏身處一一找到……

現如今猿飛日月就在野間阿多丸的面前,而日次永夜就站在夜間阿多丸的身後。

日次永夜和猿飛日月之間的距離不過幾步,已經是十分貼近的距離了,以日次永夜的感知能力又怎麼會發現不了猿飛日月的存在呢。

當即摸著日次永夜的頭,奇怪道:「日次你怎麼了,你猿飛哥哥就在爺爺身前不遠,難道你感覺不到么?」

日次永夜聞言,慘白的眸子移到了野間阿多丸身上,不解道:「爺爺,日次沒事啊,日次當然能夠感覺到爺爺面前站著的人,但是那個人的氣息並不是猿飛哥哥啊,也不是咱們忍村的人,他們是誰啊?是主人派來的使者么?」

野間阿多丸聞言一愣,指著猿飛日月坐著的那個方向,朝日次永夜問道:「日次,你感覺仔細了,那邊不是你猿飛哥哥么?」

日次永夜似乎也察覺到了野間阿多丸的凝重,仔細的感覺了一下,開口道:「阿多丸爺爺,那邊的那個人真的不是猿飛哥哥啊,甚至日次從來沒有感受過他的氣息……」

說到這裡的時候,日次永夜突然感覺到一股徹骨的冰冷,他感知的視野本來只有黑白這兩種色彩,現在卻彷彿有一種不知名的殷紅正在緩緩滲入,他畢竟只是個十歲的孩童,嚇得躲到了野間阿多丸的身後,指著猿飛日月坐著的方向,顫抖道:「阿多丸爺爺,那個人好可怕,他身上的殺心好重,他要殺咱們……」

卻說猿飛日月和織田信長派出的使者團坐的位置,原本便是宴會的中心,野間阿多丸到來後更是吸引來了更多的目光。

猿飛日月對野間阿多丸的輕慢,徹底使得這裡成了暴風中心。

而日次永夜的話,讓這股毀天滅地的風暴終於有了失控的趨勢。

先前對任何人都滿不在乎的猿飛日月,聽到了日次永夜的這幾句話,似乎突然間對這個孩童有了很大的興趣。

扭過頭朝向了日次永夜的這個方向,就連那些個主人派來打賞的使者也紛紛看了過來,十來道目光越過野間阿多丸高大的身軀投在日次永夜的身上。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