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橫四海 第十八回 孤夜寒鴉(四)

如此一來,金玉良才會在行動前不顧一切的離開,甚至只留下弟子張翼德來輔助蕭遙,因為他知道只要自己晚上一分,可能最終要面對的就只會是函雅的屍體。

別人可能會賣他金財神幾分薄面,但是東廠絕不會將他區區一個江湖蒼莽放在心上,依著金函雅那孩子的個性以及對朝廷的仇恨,說不定還會觸怒對方。

從福州離開,依著那封信中所記載的大致方向,因為害怕延誤了時間,金玉良甚至連馬匹都沒有騎,將一身的輕功鼓催到了極限。

只用了半日時間便找到了書信中所說的那支東廠的部隊,但是看到這支延綿不斷的東廠大軍時,金玉良還是不由的心驚。

粗粗看過去,這支東厂部隊的人數竟然足有數千人的規模,這麼一支恐怖的力量悄無聲息的往江南趕去,所圖必定不小。

轉念一想便想明白了,這支東廠的大軍恐怕是奔著自己的老友丐幫幫主谷有道那群人去的,不過好在看這支大軍的行軍速度,要趕到福州至少也需要兩三日的時間。

只要金玉良能將義女金函雅順利救出,還來的及趕回江南向谷有道預警,可是自己真的能將義女金函雅從這數千東廠廠衛的包圍中救出來么,這件事便連金玉良自己都沒有什麼把握。

而且看這支東廠大軍的規模,只怕順天府東廠衙門大半的力量都在其中,彙集了這麼多的東廠廠衛,那個人又怎麼會不在其中呢。

想到此處金玉良不由的朝這支大軍正中,一頂奢華到極致的轎子中看去,這頂巨大的轎子長約兩丈寬有丈余,雖然此時被橫置在八匹駿馬拉扯的大車上,但是從轎子邊緣橫出的四根巨木就能看出,一旦山路崎嶇馬車難行轎子就會被從大車上卸下。

而如此巨大的轎子沒有個幾十名壯漢決計是無法扛起的。

金玉良悄無聲息的墜在這支東廠大軍的後面,雖然這支大軍行路時派出了數十隊偵騎,但是對於他堂堂良門門主金玉良來說並不算什麼難題。

追蹤的過程中,金玉良也發現了義女金函雅的蹤跡,雖然金函雅神情憔悴了許多,但是看起來卻沒有被毒打摧殘的痕迹,這也讓金玉良放心了許多。

又在後面悄悄跟了一陣,這支東廠的大軍終於選擇了在一塊開闊處紮營,金函雅被幾名廠衛從囚車上押入一定行軍帳篷之中。

夜幕終於降臨,金玉良的眼光卻彷彿穿越了層層的夜色落在了行軍大營正中的一頂巨大的帳篷上。

許久之後才身形一動,從潛藏的地方如利箭一般射出。

若是蕭遙在場的話,就會發現金玉良的輕功雖然仍是踏雪功的範疇,但是輾轉之間其實已經可以說是超脫了踏雪。

就見金玉良身如鬼魅,輕巧的猶如閑庭信步一般越過行軍大營外圍的木柵欄,落地的時候別說聲音,甚至連塵土都沒有激起。

東廠行軍大營,不同於尋常的兵卒大營,在東廠行軍大營之中來往的都是身懷武藝的東廠廠衛,這些廠衛任何一個放到江湖上都算的上一名好手。

而當這些好手被用軍隊的方式訓練之後,所產生的變化更是可怕。

整個行軍大營中,足足有三十六隊廠衛往來巡邏,每隊都有不下十名廠衛高手,巡弋的時候更是似乎暗合某種奇異的陣勢。

三十六隊人在營地間巡弋,幾乎每時每刻營地的任何角落都在這些廠衛的感知之內,功夫稍差的人只要從遠處稍稍看一眼這些廠衛的陣勢便會熄了闖陣的心思。

毫不客氣的說,即便比起皇宮的守備,這裡也絲毫不弱,甚至還要強上許多,若不是情非得已義女金函雅危在旦夕,遇到這樣子的陣勢金玉良也要望而卻步。

但此時卻由不得金玉良選擇,他只有今天一晚的時間,無論成與不成,他都必須要趕回江南福州,將東廠大軍的消息告訴好友谷有道。

他可以從開元寺的行動中抽身,是因為他相信有徒兒張翼德和蕭遙兩人在,即便沒有他金玉良,要救出那張居正之子張敬修也絕非難事。

但是這東廠的大軍的動向,若是不能儘快轉告給谷有道知曉,那麼彙集在江南一帶的各路英雄,怕是不久就要有滅頂之災。

而另一邊,若是不能將義女金函雅從這東廠行營中救出,等到他再次從江南迴轉時,自己的這個義女未必還能留下姓名。

金函雅是金玉良從小收養的孤女,這麼多年來金玉良早已經將她當做了自己的親生女兒,若是可以他是寧願用自己的性命去換金函雅的性命的。

一隊在大營中巡弋的廠衛正在巡邏,走在最後的那名廠衛突然感覺到有一股威風,扭頭向後看去時,卻看見身後空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

奇怪的搖了搖頭,繼續跟在隊伍的後面。

距離這對廠衛不遠處正是大營中用作警戒的木塔,木塔下面視線難及的陰影處,金玉良猶如一隻巨大的蝙蝠般倒掛在下面,目送那對廠衛離去。

按照這營地的規模,大營中駐紮著的東厂部隊應該人數在四千人上下,而為了守衛這四千人上下的大營,卻調用了四百多名東廠廠衛。

這樣的防守力量顯然是有些強的過分了,整個東廠大營的營地幾乎都在這些守夜的廠衛眼皮底下,也就是金玉良,換做其他人只怕踏入營地的一瞬間便要暴露了。

但即便是這樣,金玉良許多時候也必須行險前進,方才他便是利用兩支巡夜廠衛交錯的瞬間一晃而過,雖然他輕功已臻化境落地毫無聲響,但是急速移動還是不免在身周帶起了夜風。

好在那名感覺異常的廠衛扭頭的前一瞬間,金玉良已經移動到了一根木塔的陰影下。

這些在營地間巡弋的廠衛數量多的詭異,不過既然金函雅剛剛被擒,東廠這般的謹慎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但是金玉良的心中卻隱隱感覺到有什麼地方不對,那營帳中最大的那頂帳篷無法不讓他感到注意,可是若是那人真在這大營中,又何必用得上如此多的巡夜軍士。

金函雅被關押的帳篷處在整個東廠行軍大營的一側,既算不得核心又不在邊緣,此時也就在金玉良的面前,但是金玉良卻停了下來。

如繁星般的雙眸打量著這頂看似普普通通的帳篷。

帳篷四周各有東廠廠衛,帳篷入口的地方也有一名廠衛,透過帳篷中的火光去看,帳篷里應該還有還有一名守衛。

在這六名東廠廠衛的拱衛下想要無聲無息的入侵帳篷而不被發現,幾乎毫無可能,即便是他良門門主金玉良,天下間公認輕功最高身手最快的金財神也做不到。

若這只是個尋常的軍營,金玉良大可以不必如此糾結,因為即便被人發現了,只要他想走天下間能夠攔得住的人也沒有幾個。

但是這偏偏不是一個尋常的軍營,而是現今天下令人聞風喪膽,忠義之士人人唾棄卻又無人敢招惹的,朝廷最大的監察機構東廠。

更因為那大營正中透露出零星火光的豪華帳篷,因為那個帳篷中可能存在的一個人。

身為聞名天下的巨盜,良門門主金玉良一生之中不知出入過多少深宮內院,隨手取走過多少價值連城的珍寶,這樣的人本不該懼怕賭博,因為像他這樣的人一生之中可以說是無時無刻不在賭博。

但這一次金玉良卻猶豫了,並不是因為這軍營中異於尋常的嚴密警戒,也不是因為這軍營中可能存在的那個可怕的對手,只因為這一次賭博壓上的不是他金玉良的命,而是自己那孤苦伶仃的義女金函雅的命。

金玉良不敢拿金函雅的命去賭,所以他不能輕易出手,他所能做到的唯一的事情,就是等待,等待著絕望之中可能出現的希望。

一炷香的時間過去了……

一盞茶的時間過去了……

一個時辰過去了……

軍營之中,三十六隊巡弋的廠衛猶如不知疲倦的機器一般重複著穿梭著,帳篷外的五名廠衛猶如石塑一般紋絲不動,而金玉良也彷彿長在了木塔底端一般。

抓住橫樑的手沒有絲毫的抖動,他的呼吸也彷彿融入了夜風,便連他頭上不過一尺距離的廠衛,也感覺不到絲毫的異常。

終於金玉良等到了,守在金函雅被關押的帳篷外的一名守衛打了個招呼,往營地的一個角落走去,看樣子是要方便一下。

金玉良瞳孔一縮,他等待的時刻終究還是來了。

一番身躍上了頭頂的木塔,塔上的東廠廠衛只覺得眼前一花,後背的幾處要穴便已被人點住,整個人如同泥塑一般站在木塔之上,卻連一個動作一個聲音都發不出。

眼睜睜的看著一道黑影從木塔之上躥下,這名廠衛甚至連制住自己的人是男是女是人是鬼都來不及分辨。

金玉良從木塔上下來,身如狂風馬不停蹄的往那名去解手的東廠廠衛身後摸去。

就在這名廠衛悠悠然的拐到一處所有人視線難及的黑暗角落,將外袍解開褲子脫下,哼著小曲放出水流的瞬間。

整個人背心一麻動彈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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