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橫四海 第十八回 孤夜寒鴉(二)

「唉……」蔣精忠突然嘆了口氣,語氣中透露出一股難以掩飾的失望,「但是七年來,你當年的驕傲卻越來越少,要是這樣下去,本座恐怕真會有一天忍不住殺了你的。」

蔣精忠淡淡的說出這一句話,一隻手輕輕地將營帳中的一支開的正艷的花折了下來,這支不知產自那裡的鮮花,在蔣精忠的手中卻是以肉眼可見得速度,慢慢的枯萎凋零。

李永華惶恐道:「千歲大人,屬下日後一定勤練武藝,萬不會再讓千歲大人失望。」

蔣精忠搖了搖頭嘆息道:「永華,你自從加入東廠之後,雖然功力日漸深厚,但是增長的速度卻不如當年闖蕩江湖之時遠甚,是也不是?」

李永華自從加入東廠之後沒有一日鬆懈,不停地勤練武藝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夠打敗蔣精忠,但是隨著他在東廠之中待得時間越久,越了解蔣精忠的可怕,他自己的增長便也越發的緩慢。

這時被蔣精忠叫破了自己的心思,不敢隱瞞道:「千歲大人燭照萬里,屬下卻有力不從心之感。」

蔣精忠手指一撮,那朵枯萎的鮮花便成了一捧冰涼的香粉,散落開來。

不急不緩的走到跪倒在地的李永華身邊低聲道:「你要是想更進一步,那就要先讓自己從狗變回狼……」

說完蔣精忠意味深長的拍了拍李永華的肩膀。

李永華感覺到蔣精忠手心傳來的寒氣,心中一凜不由自主的想要運功抵擋,但是有怕觸怒了蔣精忠,好在蔣精忠手中的寒氣一發即收。

李永華這時再去想先前蔣精忠所說的那番話,慢慢的體會出這話中的含義,自己這幾年為什麼和蔣精忠的差距越拉越大,說白了還是因為自己當年敗在蔣精忠手下而產生的心結,由這心結而產生的對蔣精忠的畏懼,在七年時間不斷地滋長,逐漸侵蝕了他李永華當年的傲氣和自信。

習武之人一旦對自己產生了懷疑,那自是難以專註,武功增長便勢必日漸緩慢,甚至不進反退。

蔣精忠說到這裡突然話鋒一轉笑道:「好了永華,你也不要有太多的壓力。」

雖然蔣精忠嘴上這麼說,但是李永華心中卻不敢這麼想,他知道如果自己真的變得沒有價值,又或者讓蔣精忠失去了興趣和耐心,那麼面前的這位千歲大人除掉他時,絕不會有絲毫的猶豫。

七年前那份要將蔣精忠打敗的信念不知不覺又活絡了幾分。

蔣精忠瞧見李永華的眼神發生了變化暗自點頭,對於蔣精忠來說,他寧願養一條心懷叵測能夠辦事的狗,也不願養一條忠心耿耿辦不成事的狗。

他不需要手下的人對他愛戴衷心,因為所謂的忠心只會讓人在安逸中變得遲鈍,他不會完全的相信出了他自己以為的任何一個人,他只需要手下的人對他絕對的畏懼與恐懼。

「好了,永華說說你對那個良門究竟有多少了解吧。」蔣精忠慢慢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中悠然道。

李永華道:「回稟王爺,這良門又被人稱作『梁』門,江湖上人也有稱他為賊窩的,良門弟子遍布大江南北各個都是身手靈巧的飛賊,不過雖然良門弟子眾多,但是真正的核心弟子卻十分稀少,江湖之中早有傳言說良門乃是一脈單傳,雖然不可盡信,想來卻也相差無幾。」

李永華說到此處不由自主的抬頭往蔣精忠看去。

蔣精忠低頭品了一口香茗,好似心不在焉道:「說下去。」

李永華這才繼續道:「良門立派時間不詳,但是傳承到今天卻也有上百年的時間了,據傳曾有一代良門門主被大內侍衛亂刀砍傷,死在了本朝太祖的寶庫之中,從那之後良門每代門主接位之時都要接受一項考驗。」

蔣精忠奇道:「哦,這一節本座倒是不知道,是一項什麼樣的考驗。」

李永華道:「這些良門弟子膽大妄為,接替掌門的考驗據說是需要從大內的寶庫之中偷盜其中的一樣珍寶,並且不能被朝廷發覺。」

蔣精忠笑道:「哦?這項考驗倒是蠻有意思的,那個金玉良也是這麼當上的良門門主么?」

李永華恭敬道:「回稟大人,金玉良便是此時良門的門主,因其輕功高絕極善偷盜,竊四海猶如探囊取物,又被江湖上的人稱作金財神,相傳金玉良年輕之時便支身潛入大內寶庫,掉包了寶庫中的一樣至寶,但是究竟是哪件寶物被金玉良偷梁換柱,至今仍未被發現,足見此人偽造手法之高。」

蔣精忠悠然道:「有趣……有趣……」

李永華繼續道:「良門之中還有一個名叫張翼德的少年,乃是良門門主金玉良的親傳弟子,相傳一身本領已經盡得金玉良的真傳,為人鬼祟古靈精怪,但是仿造制假的本事青出於藍而勝於藍,被人稱作贗品張飛。」

蔣精忠道:「除了這張翼德外,那金玉良還有什麼別的親傳弟子么?」

李永華搖頭道:「除了那贗品張飛張翼德外,並未聽說良門門主財神金玉良還有別的親傳弟子,雖然良門之中有不少人都得過金玉良的調教,但大多是些外門弟子,一些不入流的蟊賊罷了。」

蔣精忠淡淡道:「這麼說來,永華你抓住的那個女飛賊,也不過是個良門之中的普通弟子了。」

李永華道:「大人明鑒,看那女子的身手應該只是一個尋常的良門弟子。」

蔣精忠道:「一個尋常的良門弟子,卻深夜闖入駐有五千兵馬的行軍大營之中,有趣……哈哈……當真有趣至極。」

「好了永華,你去審問一下那個女子,看看能不能得到些有趣的情報,要是沒什麼特別的,就把她處理了吧,我這裡沒有多餘的口糧給俘虜。」

李永華低頭道:「屬下明白。」

蔣精忠擺了擺手,示意李永華可以退下了。

等到李永華退出了營帳,蔣精忠才露出一副思索的神情。

李永華從蔣精忠的營帳退出的時候,汗水應經將後背的衣襟浸濕了,東廠廠公蔣精忠為人喜怒無常,今天對李永華說的這些話看似全無聯繫,實際上卻是句句玄機。

蔣精忠究竟是一開始就知道了李永華帶著不軌之心加入的東廠,卻太過自信將他收為己用。

還是後來知道的李永華的初衷,但是看在他後面忠心耿耿的份上才留他一命。

又或者蔣精忠真如他自己所說的那樣,只是因為當初的李永華和曾經的蔣精忠自己有幾分類似。

沒人知道事實的真相,李永華也不會傻到在實力不夠的時候,做出些不智的行為。

今天的一番對話,似乎是蔣精忠在幫李永華解開心結,又像是在從旁警告,也許兩者盡皆有之,但這正是蔣精忠的高明之處。

只有人人都猜不透他的想法,那麼他才永遠不會暴露出自己的弱點。

李永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清冷的夜風順著他的呼吸,進入到他的胸膛,七年前自己的影子從眼前一閃而過。

李永華用力的搖了搖頭,拋開一些紛雜又不切實際的想法,正準備去提審那名剛剛擒下的女賊。

「哎呦,我當是誰,這不是咱們的李大人嘛,今晚李大俠大顯身手,一舉將窺探的賊人拿下,真可謂大功一件啊,這會兒大人是來領賞的么?」一個身形消瘦的人影驀地出現在了李永華的面前,嘴上雖然說得是恭賀之詞,但是任誰都能聽得出其中戲謔的口氣。

李永華抬頭一看,來人正是與自己齊名東廠四大高手的遊魂桑堅,這桑堅是蔣精忠手下輕功最高的一個,一向負責為蔣精忠刺探情報,也可以說是與蔣精忠最為親近的一個。

李永華冷冷道:「桑大人,這麼晚了還不休息么?」

桑堅假裝埋怨道:「桑某人哪有李大人這麼好的命,有那麼多的廠衛可以調動,出了事情動動嘴就能解決,桑某孤家寡人一個,天天跑斷了腿不得清閑啊。」

李永華冷笑道:「桑大人說笑了,你麾下的幽影可不比李某手下的廠衛要少,千歲大人就在帳內,李某尚有任務在身恕不奉陪。」

說完了不在理會遊魂桑堅,徑自去提審擒住的女飛賊去了。

遊魂桑堅瞧著遠去的李永華的身影冷笑連連。

東廠廠公蔣精忠麾下四大高手:李永華、莫遠、馮少廷、桑堅。

其中李永華、莫遠、馮少廷三人都有軍職,各人麾下都有為數不少的廠衛聽候調遣,惟獨桑堅職責和他們三人不同最為特殊。

桑堅統帥的乃是東廠之中的一支特殊部隊名為幽影,其時明朝官職中,錦衣衛負責監管外臣,而東廠則負責監管錦衣衛以及內外朝臣,而東廠之中的幽影便是蔣精忠用來監管東廠的機構。

桑堅每天的任務說白了就是向蔣精忠彙報東廠之中有沒有什麼異常,雖然名義上官職不如李永華、莫遠、馮少廷三個,但是實際上卻是無時無刻不監視著他們。

故而另外三人和桑堅的關係都算不得和睦。

李永華先是在整個營地之中巡視了一番,盤查了各處的防務都沒有什麼紕漏,這才往大營邊緣的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