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龍於淵 第二十八回 青青子矜(二)

莫亞男本來聽見有人進來還當是自己七叔也沒在意,隨意抬眼來看卻瞧見竟是肖遙,猛的嬌軀一震把手中的物事趕忙藏到了身後,面上飛霞好似受了驚嚇似地便往自己屋裡鑽去,好半天才從自己房中再走出來,雖然仍是一副素麵朝天卻顯然在房裡仔細梳洗過了。

看見肖遙仍木木的站在門口,嬌嗔道:「你這人在門口傻站著作甚,還不快點進來。」

肖遙這才走近了前來。

這二人不見時總是牽腸掛肚一肚子的話想說,但真箇見了面卻又像千言萬語都不用說了似地,還是莫亞男先開口道:「你這趟下山的事情辦的怎麼樣了。」

肖遙道:「師父交代的事情都辦的妥帖了。」

莫亞男突然心中有種莫名的失落,小說道:「那你是不是又要回谷里去了。」

肖遙道:「嗯,明天一早就走了。」

莫亞男咬著下唇問道:「好容易下山一回,就不能在城裡多呆幾天嗎?」

肖遙道:「本來是不打緊的,只是現下卻要趕著回山治傷。」

莫亞男聞言嚇了一跳,顧不得矜持走近上下打量,焦急問道:「你受傷了嗎?傷在哪裡給我看看?」

肖遙見莫亞男這般焦急,急忙解釋道:「不是我,受傷的是我師兄,還有另外一個紫陽觀的朋友。」

莫亞男白嚇了一跳,氣惱的在肖遙胳膊上使勁掐了一下,道:「只要不是你受傷就好。」話剛出口,便覺得有些不妥,自知失言急忙又道:「定是你遇事膽小,盡往你那齊師兄身後躲藏,羞也不羞。」

但凡男兒沒有哪個肯在心上人前示弱的,肖遙哪肯受著不白之冤,被她一激急忙將六人去鬼陰山一路上的種種講了出來,這番講述與先前說給莫七爺的便又有不同,說到兇險的地方時,往往駭的莫亞男杏目圓睜秀拳緊握。

再說到自己如何使計誘敵,又如何一桿銀槍力戰鬼門關四個頭領毫髮無損時更是繪聲繪色,聽得莫亞男眉開眼笑,直道:「王婆賣瓜,羞也不羞,那個二頭領還不是別人得手的。」

最後說道風孤星如何受的重傷,直氣的莫亞男銀牙緊咬,道:「那姓尹的當真不是個好人,肖大哥你以後行走江湖定要小心他。」

這句肖大哥喊得十分自然,肖遙呆道:「亞男,你剛才叫我什麼?」直羞的莫亞男粉拳雨點般的打來,卻最終以蚊蚋般的聲音又叫道:「肖大哥。」

肖遙眼見佳人粉面升霞更添嬌媚,心神搖蕩情不自禁的握住了莫亞男的小手,莫亞男輕輕一掙沒掙得脫也就由著他握著,羞聲道:「肖大哥,你以後便叫我小南吧,爹爹和八叔二伯他們都這麼叫我。」

肖遙喜在心裡,驀地想起從賊窟里尋到的那支翡翠釵,忙從懷裡掏了出來遞給了莫亞男。

那翡翠釵被綢子裹著,莫亞男也不知是什麼,但只要是他送的便什麼都是好的,輕輕掀開了綢子去看,竟見是一支通體碧綠的青鸞釵子,她本就鍾愛碧色又見這釵子做工精細,其實只要是心上人送的便只是支草棍在她眼中也是萬金不換的,更何況是這般美麗珍貴的物事,當下便將頭上的銀釵摘下就想帶上新釵給心上人瞧。

正準備起身回屋去取銅鏡,突然頑皮心起,嬌聲道:「肖大哥,我手頭沒有銅鏡,這釵子你幫我帶上吧。」

肖遙於是便過來,只是從未侍弄過釵子,好容易才勉強插了個周正,莫亞男坐在凳子上肖遙站在他後面,帶釵之時不免瞧見了她露在衣襟外的一截白嫩秀頸,只看了一眼便心神一盪滿面羞紅不敢再瞧。

莫亞男等到釵子帶好了,站起身來顰顰婷婷的走到肖遙面前轉了個圈,嬌羞道:「肖大哥,好看么。」

其實這碧釵被肖遙插得歪歪斜斜並不十分周正,但莫亞男天生麗質,這麼帶著反倒多了一股子天真嬌羞,更是炫目。

莫亞男瞧肖遙看的呆了,暗自心喜,蛾眉微皺想了想紅著臉返身跑回了閨房,不一會兒回來時手裡已是拿了一個盒子,正是方才見肖遙突然來到急忙藏在身後拿回閨房裡的那個。

只見莫亞男羞答答的把盒子遞了過來,羞聲道:「肖大哥,這個是送給你的。」

肖遙大喜,急忙將那盒子打開,只見裡面整齊疊放著一件天青色的長衫,又想起剛進屋時好似瞥見莫亞男手中拿著針線,驚喜道:「小南,這是你做的嗎?你什麼時候學會女紅了。」

莫亞男羞得耳根子也紅了,小聲道:「前些日子沒事的時候和隔壁李大嬸學的。」莫亞男從小到大只是和爹爹學了點粗淺的功夫,她娘早早過世了女紅尚是初學,見肖遙把那件天青色的長衫拿在手中不住的翻看,生怕做的不好讓心上人笑話,便有些後悔一時衝動拿了出來,羞惱道:「你要是不喜歡就還我。」說著就伸手去奪。

肖遙急忙躲開,沒口子的叫道:「喜歡,當然喜歡。」

莫亞男這才轉嗔為喜,道:「那你就快換了試試,我瞧瞧哪裡有不合的地方,好趕在你走之前改了。」

江湖兒女不拘小節,肖遙外袍內尚穿有短褂,答應了一聲當即便把長袍脫了下來,莫亞男站在旁邊雖然只瞧見他兩條精壯的手臂,卻依然心中如小鹿亂撞般撲通撲通的,紅著臉強自鎮定,道:「肖大哥我給你換上試試。」

走上前去站在肖遙跟前,猛的瞧見肖遙裸露的左臂膀子上,一朵血紅的罌粟花圖案,眼見這罌粟花妖異嬌媚萬不能是肖遙自己畫的,不禁臉色一變泫然欲泣。

肖遙眼見莫亞男並不動手,只是盯著自己的左臂上的紅花猛看,問道:「小南,你怎麼了。」

莫亞男道「這花如此嬌艷,卻不知是哪家姑娘給你畫的。」這句話才一出口,心中竟是說不出的酸楚黯淡。

肖遙哪知女孩子的細微心思,大大咧咧道:「這紅花自打小時候起就在胳膊上,也不知是不是生來就有的。」

莫亞男低眉垂首小聲道:「你這花紋當真是小時候就有的么?」

肖遙笑道:「那還做得假,自打記事起就在左臂膀子上,記得那時候還是挺小的一朵,如今已經這般大了,想來定是胎記一類的東西。」

莫亞男本低著頭眼中含著淚,這時卻心情突然大好,偷偷揩了淚珠去,嬌笑道:「臭美,哪有這般漂亮的胎記,想來定是你小時候長得很醜,你娘才給你畫上去的。」

猛的瞧見肖遙神色一暗,想起來他曾說過是小時候被父母遺棄的事,忙焦急道:「肖大哥,你莫要難過,我不是那個意思的。」

肖遙只是略一傷感便緩了過來,笑道:「那有什麼的,我雖然從小沒有見過爹娘,但有兩個爺爺疼愛,比起那些孤苦伶仃的孩子已經強上太多了。」

莫亞男見他精神一漲,急忙道:「肖大哥,你還沒有給我說過你那兩個爺爺的事呢。」

肖遙於是將自家小時候在桃花峽里和兩位爺爺的事說與了莫亞男聽,莫亞男聽聞這世上竟有這般的世外桃源不禁心馳神往,喃喃道:「你那兩個爺爺待你真好,就是不知道為什麼不讓你練武,否則肖大哥現在武藝一定更加厲害。」

肖遙嘆道:「這倒也怪不得爺爺,那時候小不知道爺爺的心思,現在才漸漸明白了,爺爺不讓我練武是希望我以後遠離刀槍能夠平平安安的過一輩子。」

莫亞男歪著頭問道:「那肖大哥,你現在後悔了么?」

肖遙突然豪情萬丈道:「好男兒生在天地間,便當頂天立地以有用之身行俠仗義除暴安良,如此轟轟烈烈過上一天,便勝似委曲求全蹉跎百年。」

莫亞男瞧見心上人這般的豪情喜愛更深,當下兩人試過了新衣,莫亞男將不合之處一一記下,連夜改好了,第二日一早送別肖遙時交給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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