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螺旋盡頭 第2226章 不死

速掠在多數時候都是讓人感到放心的能力,基於科學對速度的認知和對速度的設想,讓所有涉及「高速」意義的力量都天然具備一種奇妙的安定感。我過去見過許多涉及到「速度」這一概念的神秘,在所有通過「速度」和「距離」,乃至於通過「時間」和「空間」去爭奪勝機的戰鬥中,速掠所能達到效果可謂是數一數二的。然而,也有極少數情況下,速掠無法成為最大的依仗。讓「速度」這一概念失去意義的神秘在理論上數不勝數,不過,實際遭遇的次數卻是可數的,提防速掠無效的警惕心在過去無數次成為無用的舉止。

但是,在眼前的戰場上,在這片由納粹士兵和安全衛士的惡戰所構成的恐怖戰爭洪流中,對速掠失效的警惕,確實是自救的關鍵。

我早就想到要突破這片戰場,從邊緣深入內地,直到接觸另一個自己,絕對不是那麼輕鬆的事情。不過,實際體驗到其中的危險時,仍舊不由得捏了一把冷汗。哪怕將連鎖判定的效果從方圓五十米的範圍壓縮到只剩下不到一半,將支撐連鎖判定的身體機能維持在極限狀態,也仍舊有太多的運動無法在第一時間解析,如果一種運動僅僅是複雜而快速,那麼,速掠的「相對快」效果總能從那微秒中扣出迴旋的餘地,然而,一旦運動並非線性的,乃至於,根本就無法觀測到運動過程的話,速掠的效果必然受到遏制。更進一步,如果有某些神秘力量將「速掠」這一魔紋超能的構成基礎都粉碎的話……

速掠的無形高速通道在我的感覺中碎裂了,我雖然不確定速掠的本質到底是什麼,這種魔紋超能的構成基礎又是怎麼回事,但是,如果僅僅將自己可以感受到的速掠所形成的無形高速通道視為一種臨時數據對沖空間的話,那麼,這些在戰場上如同火焰,如同颶風,如同陡然就達到頂點的風暴的神秘現象,已經摧毀了這個臨時數據對沖空間。

我所感受到的,正是一種深入的摧毀性的力量,對這個戰場上的任何人和非人的無情鞭撻。

幾乎是在無形高速通道碎裂的一瞬間,我就被扔出了那個「除了自己之外所有的運動看起來都十分緩慢」的世界。說是「扔」完全不為過,我的身體已經失衡,強烈的衝擊感擠壓著肌膚和內臟,如果是身體強度稍弱一點,或許這一下就會受傷吧。即便我沒有感到自己的身體受到損傷,但是,這股衝擊力仍舊讓我無法維持自身的平衡。

造成身體動作失衡的並不僅僅是可以那些作用於身體表面的,可以度量和觀測的力量,也有許多無法排查的神秘因素,在強行造成失衡效果。我可以憑藉身體的力量去對抗那些直接作用在身體上的力量,卻無法用同樣的方式,去對抗那些並非實際作用在身體上的神秘。

我被拋飛在半空的時候,那些同樣被波及甚廣,無法仔細分辨出到底是何種性質的神秘力量,當場就將周遭更多的納粹士兵和安全衛士如同清掃垃圾一樣,爽快地分解了。那無人能有還手之力的景象,讓我深深感受到在這片戰場上瀰漫的神秘,是何等的複雜且強力。甚至於,我覺得引發這場戰爭的雙方都無法預想到這樣的場景——一些可怕的化學反應正在產生,而這些化學反應不分敵我,只是以其特有的,難以觀測到的規律向更大的戰場範圍傳播。

我在進入這個戰場之前,就已經預想過這裡的戰鬥有多麼激烈,實際參與進去後卻發現,它遠比我想像的還要激烈。

在這種時候,所有無法理解,難以觀測到的東西,都有可能是致命的,只是,在其效果發生之前,沒有人知道會是怎樣的效果,也無法斷定這種效果會引發怎樣的後果。理論上,當這股衝擊直接粉碎了速掠的無形高速通道後,就禁止其再生成的情況也是存在的。唯一讓我感到僥倖的是——過去並沒有這麼強烈的僥倖感——我的速掠被打斷後,仍舊可以在第一時間恢複過來。

到底花了多長時間?一秒?零點一秒?我覺得更短。在這短短的時間裡,我已經藉助重新構成的無形高速通道,變幻了三次方向。我覺得自己就像是一頭髮狂的野豬,在層層疊疊的密林中左突右奔,為的不是殺死敵人,而是為了在不分敵我的神秘現象中保護自己。

被碾碎的納粹士兵和安全衛士在我突圍的下一刻,就將這片被「清理」出來的戰場空餘填滿了。這裡的戰爭是如此的暴躁,人員更新的速度也是快得令人髮指。在速掠無法正常運作的情況下,我花費了十分鐘,才移動了不到一千米的直線距離,放在平時,不說十分鐘,哪怕只有零點零一秒,我也可以完成這一千米。

灰霧從四級魔紋中源源不斷湧出,重組成刀槍劍盾,然後,又在潮汐一般此起彼落的神秘現象中被消磨殆盡。這些神秘現象大都無法說出到底是怎樣的一種現象,即便是連鎖判定也無法勾勒其運動狀態,最終產生的效果,無論是直接的還是間接的,都讓人不由得咋舌。

我在前零點一秒就進入了速掠,之後的零點一秒內就被迫退出了速掠狀態。我揮舞起魔紋超能構成的巨大斧頭,如同風車一樣旋轉,完全不需要去鎖定哪個特定的目標,都會自動有十多個目標送上門來。任何精細的戰鬥方式,在這種人員和力量的密度下,都難以正常施展開來,反而是粗獷的戰鬥方式,才能夠更有效地將危險清掃在安全距離之外。

即便如此,納粹士兵和安全衛士,仍舊一個接著一個撲上來。被殺死,被碾碎,然後又撲上來,填滿空缺。無論是人還是非人的東西,都已經放棄了那些精巧的技術和針對個體的神秘,彷彿沒有誰去想過,自己所施展出來的力量,會不會和他人施展出來的力量產生了化學反應,最終也波及到自己。我已經充分理解了,為什麼會產生這種每一個個體都在第一時間,將群體殺傷力最強的底牌翻出來的戰鬥方式,因為,不這麼做的話,大概自己是活不到反擊的吧。

在這個戰場上,無論選擇哪種攻擊都有可能失效,也有可能被放大,無論是什麼樣的防禦和閃避,都有可能被限制,被驅除,也有可能在一時間變得牢不可破。但是,絕對沒有任何一種防禦,能夠支撐超過兩秒的時間,所有看不出破綻的防禦,在最多兩秒的時間裡,就會被一些無法觀測到,也無法理解的神秘力量,從無法認知到的角度,以無法捉摸的方式擊破。運氣糟糕一點的話,根本就沒有反應的時間,那原本毫不動搖的防禦就已經被滲透,而本體在毫無察覺的情況下,就變成了一片飛灰,亦或者是一片泡影,乃至於很大幾率連殘軀都無法留下半點。

這個無比混亂的,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發生什麼事情的戰場,每時每刻都在發生自救的奇蹟,也在發生無可救藥的災難。所有過去讓自己看似無人可敵的力量,無論是基於何種道理,都必然會出現對應的剋制。我前進了幾千米,仍舊活著,並不是因為自己的能力多麼優秀,自己的反應如何迅速,而僅僅是因為,自己的運氣不錯。

是的,僅僅是運氣不錯而已。亦或者,從一個更殘酷的角度來說,是因為我在這幕劇本中,尚未到退場的時刻。

那混亂的,不可抵禦,無法想像,無法理解的危險越多,那存在於「生存」背後的陰影就愈發的濃重,愈發能夠讓人感受到來自於自身命運的僥倖。在過去讀過的故事中,我總是見到許多生存到了故事最後,取得了極高成就的人物角色,總會認為自己的勝利是自己爭取到的,並且,總認為自己過去的失敗,才是自己必然的命運。「自己過去的失敗」是命運,所以,「自己如今的成功」就是逆天改命。我無法說,這種想法是對還是錯,是好還是不好,但對我來說,他們僅僅是在這樣的故事劇本中擔任了這樣的角色而已。

我希望,自己也是這樣的角色,能夠活到劇本的結尾,然後有一個美好的大結局。

「劇本」在過去的末日幻境和病院現實中,都曾經幾度為我掀起了只鱗片爪,然而,它的每一次呈現,都讓我覺得,悲劇的色彩越是濃烈,「劇本」本身的存在性就越發明顯。這個「劇本」有一種很強烈的個性和意志,並且,絕對不是從病院現實看待末日幻境時的劇本,也絕對不是從末日幻境看待病院現實的劇本,不是安德醫生等人的劇本,不是桃樂絲和系色的劇本,我曾經覺得,那是「病毒」的劇本,後來覺得是「病毒」和「江」的劇本,但到了現在,火炬之光最後的「偏差」出現時,讓我深深感到,這已經不再是「病毒」和「江」的劇本了。

在一個超越觀測能力的宏觀層次上,一個更大規模的「劇本」正在如數運轉,而過去所感受到的每一個「劇本」,都不過是這個超巨大的「劇本」的一個情節罷了。所有可以感受到的「劇本」,或許都在為另一種無法感受到的,更加宏大的「劇本」做鋪墊。

而我自身,我想拯救的每一個人,已經為此獻出生命的每一個人,所有已知和未知的正在掙扎的人,在這個無比宏大的「劇本」中,是如此的渺小。就連「宇宙」這個概念、存在和意義,都不過是「劇本」中的一個微不足道的設定而已。我所認為的「現實」和「虛幻」,也同樣只是這個「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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