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螺旋盡頭 第2148章 上樓

突如其來的危機讓許多人無法進行太過充分的思考,善於研究的大腦,哪怕在研究過程中,面對突如其來的研究問題有著很好的反應速度,但在面對其他危機的時候,卻並沒有他們所認為的那麼快。在大多數人的想法中,身在後方較為安全區域的人會有更冷靜的思維,但是,在後方傳達信息之前,每個人都需要根據自己的知識和經驗去應對問題。

來自「病毒」的危險難以說是從哪個方向,亦或者從何種渠道到來。也許是一次呼吸,也許是一次連自己都沒明白過來的幻覺,也許是一種精神上的壓迫,亦或者是生理上的不適。防護服只能給人心理上的安慰,這一點其實已經在過去的危機中表現出來,而這一次再度應驗,倘若仍舊讓人感到震驚,也只不過是選擇返回調查的研究人員們的僥倖心理在作怪而已。

似乎無孔不入的感染侵蝕,明明眼中看不到半個敵人,但卻能夠感受到,那無形的敵人已經充斥在每一微米的空氣中。那是閃爍的燈光,是搖擺的陰影,是某種蠢蠢欲動的感應,是身邊同伴們的發狂,隊伍里沒有背叛者,但卻讓人深切感受到,背叛者隨時都有可能出現——誰也不能怪一個發狂的精神病人去攻擊他人,不是嗎?哪怕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警惕著身旁同伴隨時都可能出現的病情,但一旦出現狀況,自己又是否可以反應過來呢?

沒有人能夠預估局面究竟會崩潰到什麼地步,而自己等人面臨的危險又會嚴峻到何等程度。

未知,未知的黑暗正在包圍每個人的內心。

試圖撤退的眾人有足夠的理性和知識,認知到自己等人正陷入心理的恐慌之中。然而,就在他們試圖利用自己的理性和知識脫離這個心理恐慌的怪圈時,他們久久沒有得到後方研究人員的支援,就算是主動聯繫也沒有回應,哪怕網路信號仍舊是完好的。

「D區失聯了。」

「C區也是。」

「我們應該是被孤立了,但是一樓和二樓的傢伙就算跳樓也能生還吧?如果我是他們,肯定選擇那麼做。」有人這麼嘀咕著,語氣中有一股刻意壓制的驚懼。

「不,大概不行。你看看窗外。」旁邊很快就有人提醒道。之後就有人警惕地照著作,在走廊閃爍的燈光外,半開半掩的窗戶似乎倒映著某種存在的影子,但仔細一看又會發現是自己的錯覺,可偏偏是在知曉這是醋覺之後,就不免進一步感受到自己精神上的壓力——對潛在的末日症候群患者而言,任何精神上的壓力都有可能成為病發的導火索。

有幾個人立刻縮頭回來,不敢再看,但仍舊有幾個人忍住內心的恐懼向樓下望去,然而他們什麼都沒有看見。旁邊有人問道「看到了什麼?」,他們也只是咽了咽口水,宛如半身癱瘓般,硬生生扭轉過身體,臉上滿是驚恐。

「到底是什麼?」那些沒有看,以及不敢看的人有些急了。然而,這幾個人似乎真的看到了什麼可怕的東西,卻無法組織出語言,整個人就像是得了失語症一樣。這下子,其他人的急切心也冷卻下來,沒有再往樓下看,也沒有再提出「跳樓」的意見了。

之前那些在瘋狂中衝出窗戶,宛如自殺一樣的同伴,很可能不是「摔死」的。但是,也沒有人能夠回答,他們究竟是如何死掉的,亦或者,他們到底死了沒有,以及樓外樓下到底是怎樣的一種光景?如果是異常的現象,又到底真的是某種外在的現象,亦或者僅僅是一種幻覺?

沒有人知道。也已經沒有人試圖去知道了。

「……剛才有多少人看了窗外?」研究小組的主事人壓低了聲音問道。

然而,這個問題也是誰都說不清。

「你看了嗎?」有人這麼反問主事人。

主事人沒有直接回答,只是繼續反問道:「你覺得我看了沒有?」

再這麼反覆下去,問題可沒完沒了,旁邊的人打斷了這樣的對話,說:「如果下面真的有東西,我們還應該往樓下走嗎?」

「去樓頂的話,我們可以向旁邊的建築搭橋,兩棟樓之間的距離不超過十米。」主事人這麼回答,倒是讓人安心了不少。如果樓上樓下都沒辦法去,那麼自己這些人就相當於陷入絕境了。儘管不明白樓上到底還會有什麼情況,但只要有預案的話,至少可以給人一些心理安慰。

「那麼……去樓上?」有人這麼問道。半晌沒有人作聲,似乎都在等待主事者做決定。

「沒人反對就去樓上。誰反對?」主事人問大家,迎來的只是又一陣沉默,這下子選擇反而明了起來。

「那就開始行動吧。」主事人率先從半蹲狀態站起來,彷彿躲避著什麼般,弓著腰,錯著步子,如同貓一樣向樓道小跑過去。他一動,他身邊的人就不假思索地跟在了後面。

隊伍中的通訊也變得失靈時不靈,明明知道同伴就在身後,亦或者在頭頂或腳下,隔著一層水泥塊,但是,防護服那有限的視角,也總讓人失去同伴的身影,彷彿自己已經是走在最後的一個人了。充斥著電流雜音的通訊器中,不時有人傳來零零碎碎的聲音,更讓人毛骨悚然。

樓道上的燈一直都在閃爍,就像是壽命將近的樣子,但這種情況偏偏是在病院里最難以見到的。所有人都知道異常已經降臨,比他們之前認為的還要深入,還要迅猛,甚至於,就像是一個潛伏者,在獵物自以為是,掉以輕心的時候,就會以比每個人所想像的還要可怕的姿態猛撲出來。

被主事人救助並召集起來的研究小組成員比安德醫生當初見到的,以及安德醫生所自認為的還要多上不少,但是,倘若這一次返回調查的研究人員死掉三分之二,那麼,整個研究小組規模就會縮減一半。沒有人可以說清楚具體人數是多少,具體比例是多少,只有一種「不算少,但也不算多」的模糊概念,這是很奇怪的事情,但也可以用保密機制來解釋。

哪怕是選擇返回調查的研究人員自己,也突然意識到,自己沒能想起自己的同伴到底有多少人,只是,按照隊伍分派,起碼有幾十人吧。那麼,在如今的這個小隊里,又到底還剩下多少人?這個問題浮現在他心頭時,頓時讓他有一種寒毛直豎的感覺。他不願意去那麼想,他是一個堅定的無神論者,但過去看過的那些恐怖電影的情節,仍舊不由自主地浮上心頭:鬼殺死了人後,就喬裝成人員,繼續潛伏在隊伍里。

他幾乎是因為恐懼,才沒有停下腳步,轉身去數跟在自己後面的人有多少。在他跟前的人數是確鑿的,但是,後面的人並沒有太強烈的存在感,也許是防護服太過厚重嚴密,屏蔽了身體所能感受到的大多數信息的緣故。

「D區全滅了。」走進樓梯時,隊伍里有某個人這麼說道,但是,也不知道有沒有人看清到底是誰在說話。樓梯里的燈光比走道上的燈光還要暗,而這種讓人心生鬼魅的亮度,絕對不是平時可見的。哪怕是器材受損,發生在如今這麼巧合的時間段里,也只會讓人覺得更加恐怖罷了。

「最後的通訊是在安德醫生的房間傳來的……那裡似乎已經出現了什麼不同尋常的東西。」幸好,立刻有另一個人接著先頭一人的話說道。

「幻覺?」主事人的聲音在電波中扭曲得不像是人聲。

「很可能是實體。」那人這麼回答,沒有一絲猶豫,顯然內心更傾向於這個答案。

「既然已經出現實體,就不能直接離開了。」主事人對所有能夠接受他的通訊的人大聲說道:「這個異變的程度會讓我們失去正常的感官,在摧毀那個異常實體之前,我們不可能用自己的眼睛和感覺找到出路的!」

「你知道那是什麼東西?」就像是神經質一樣,立刻有人在他的話剛落下時就反問道。

「不,我也不知道,但我找你們這些人的時候,遇到過不少類似的情況。」主事人的聲音比其他人都要沉穩,比往常都更充滿了領導者的魅力和魄力,「我們沒有選擇,沒有人知道樓下有什麼,但肯定不是什麼好去處,我們只能選擇上樓,經過D區,爬上天台。或許我們之前調查的時候,就應該選擇直接上天台的……大家注意,從我的經驗來看,這棟樓最容易明白有危險的地方,就是安德醫生的住處和那三個女孩的住處,在他們的房間里會發生什麼,就算不知道,相信大家也有心理準備吧?」

他說到這裡,靜默了兩三秒,儘管聽不到其他人的回應,但似乎可以感受到一些氣氛,於是,他繼續說道:「比起那些不明不白,沒有徵兆,無法做好心理準備的異常,我覺得我們應該去選擇那些心中有數的異常,這麼說的話,大家也能夠理解吧?」

「是的,我可以理解。」終於有人回應了。在這之後,一個兩個,紛紛都這麼回應道。

「這樣就好,我們主動去選擇那些至少在心理上有準備的危險,總比危險在不知不覺中出現更好。」主事人繼續用鼓勵的語氣說:「現在,我們已經沒有更好的選擇了。只能從所有糟糕的選項中,去做一個自己可以接受的糟糕選擇。這裡沒有人想要在連自己都不知道會是怎樣的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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