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螺旋盡頭 第1847章 超態投放

遮蔽宇宙聯合實驗艦隊的星雲漩渦迅速縮減到一定的體積,便化作無數肉眼可見的光現象向四面八方竄去,宇宙空間的捲動狀態被這些光現象洞穿割裂,眨眼之間就土崩瓦解。伴隨這些宏大可見的現象產生的物理性破壞力逼迫納粹的月球艦隊一退再退,在神秘而卓越的機動力下,幾個呼吸就重新和地球拉開了幾十萬公里。這是宇宙聯合實驗艦隊進入宇宙以來取得的最大戰果之一,如果沒有三仙島對整支艦隊的重啟和重構,根本就無法達到這種程度的破壞力。

納粹的赤道環帶已經不復存在,在「金箍棒」僅有一擊的威能下,曾經構成赤道環帶的不規則多面體有三分之二連殘骸都沒能留下。艦隊眾人確認了這個成果,無不對當前的情況送了口氣。困難當然沒有消失,己方窘迫的境況隨時都會上演,而且,這一次擊退納粹,艦隊本身也消耗了許多無法補充的物資。尤其是三仙島,一百萬人生命就變成了冰冷的數字,消失在高川的視網膜屏幕中。這已經不是第一次將人當作「柴薪」使用了,但卻無論如何都無法習慣,哪怕僅僅是用數字來顯示消耗。

每當高川意識到,自己的一次攻擊,所能取得的這些看似偉大的戰果背後,都有著百萬人,乃至於千萬人的死亡,都會感到痛苦和悲傷。對於想要成為英雄,亦或者,已經被公認為英雄的他而言,正是因為這百萬千萬條人命的消失,證明了自己多麼不配英雄的稱號。「不這麼做就無法取得勝利」的事實就是英雄高川的苦痛源頭,如果自己可以用性命去填補這千百萬人的犧牲,那該有多好啊——然而,世事總不盡如人意,哪怕自己願意犧牲而去挽救他人,卻連這樣的機會都沒有,這樣的事實也是存在的。

如果可以的話,高川從來不想「誰必然要犧牲」,「誰應該去犧牲」等等,諸如此類的問題,這樣的思考對生命的態度未免太過於輕佻,然而,所有環繞在他周遭的事物,都會在消失的時候,提醒他這種必然性的存在。末日幻境就是這麼一個,看起來有著諸多人性化的事物,但其實摧毀這些事物才是主旋律,而相比起自然界那自然而然的殘酷,末日幻境的殘酷更在於這一切於某些時候,讓人覺得並非是客觀規律在起作用。

人類通過適應環境和改造環境來求取生存,但是,在末日環境里,這一切努力都像是徒勞的。人的努力,還沒有人的數量來得有意義。是否可以勝利,和人自己怎麼想無關,和人有什麼本事無關,而在於,人能夠以量化的方式犧牲多少人——一百?一千?一萬?不,這是不夠的,那麼就一口氣消耗一百萬,一千萬,乃至於一億吧。沒有人會主動願意被如此冰冷的消耗掉,但是,如果不這麼做,也只會從另一個角度上,毫無意義地死去。

成為「柴薪」要死,不成為也要死,戰鬥會死,不去戰鬥也會死,努力會死,不努力也會死,思考會死,不思考也會死,根本就沒有自然死亡,越來越劇烈的神秘,帶來了更多惡性的突發事態。人們永遠都不知道,前方究竟有多少未知的惡意在等待自己。

末日幻境是地獄,末日無法阻擋,人們的努力都在讓人們自身朝崩潰的方向發展。這就是高川所見到的世界。

宇宙聯合實驗艦隊一時的勝利,對其他人而言或許是一次鼓舞,但是,高川完全沒有歡喜的情緒,因為,從更宏觀的角度去看待,這根本就談不上什麼勝利。高川已經記不得,上一次真正讓自己有「勝利了」的放鬆感,究竟是什麼時候了。毋寧說,他覺得自己從來都沒有在末日幻境里,見到一次徹徹底底的,完完全全的,真真切切的勝利。

全都是看似勝利,實質失敗的結果。

正因為實質是失敗的,所以,根本就無法阻擋末日進程,反而預兆了末日進程的加速。

即便如此,高川也沒有打擾他人釋放情緒。如果連這種自以為是的勝利都沒有,這支艦隊大概會更快地崩潰吧。

「蜉蝣廢墟沒有動靜。」有人插進艦隊內部通訊網路,用正事冷卻了一下眾人雀躍的情緒。

「無論是因為我們和納粹的戰鬥,讓蜉蝣廢墟中的敵人受到了刺激,還是那些敵人只是虛有其表,我都覺得,這就是我們的機會。」冷靜下來的聲音說道:「我們無法在短時間內發射同等破壞力的攻擊,敵人那邊也最好如此。」

「他們沒有立刻攻上來,不是嗎?」另一人說:「無論如何,都必須賭一賭,否則我們的處境只會越來越不利。」

「那麼,開始吧。」高川說:「三仙島會開啟潛意識自律模式,無法執行太過精確的命令,卻有相對較好的模糊處理效率。」

「去吧,這裡就交給我們。」艦隊內部通訊網路中的聲音如此說道。

高川的視網膜屏幕中,一切聯絡信號頓時中斷,巨大的資訊在他的視網膜屏幕中流淌,與此同時,他感到有巨量的東西從某一個無法注視,卻能感受到的通道向外流失。「意識資訊物質化抽離」諸如此類的通知在視網膜屏幕中彈出,精密複雜的過程在執行,因為義體化的緣故少有睏倦感的高川也開始出現精力不濟的狀態,但那並非真正的精力不濟,當他閉上眼睛,便墮入那熟悉的黑暗深淵。

接駁三仙島核心圓盤基座的義體被更多從四面八方遊走而來的管線插入,讓他的義體徹底失去人形,球狀核心周遭那搭載了巨量艙室的牆壁上,密如繁星的指示燈逐一熄滅,整個三仙島核心陷入宛如將要延續永久的沉寂。

三仙島的外觀沒有任何變化,無法用正常的觀測確認三仙島此時的變化,但是,以三仙島為核心連成一個整體的艦隊卻在第一時間收到了三仙島狀態的即時反饋信息。為了更進一步掩飾三仙島的狀態,長蛇狀的宇宙聯合實驗艦隊開始變形。

最終,艦隊就如同地球的一個衛星,和月球軌道保持一定的角度,繞著地球旋轉。

納粹的中繼器以結晶化的姿態在月球上蔓延,這些晶體就如同冰層般將整個月球裹住。結晶化的月球在大量的不規則多面體的拱衛下,在比月球軌道更大的軌道上運轉。一時間,只要在地球上抬頭眺望夜空的人們,都陡然察覺,不知何時,天上已經懸掛著三個大小不一,色澤不一的月亮。

三個「月亮」和平日里的月亮有什麼不同,直接用肉眼就能夠看出來,乃至於讓人們不由得想像,曾經的月亮是否已經永遠消失了。

三輪滿月在雲層中穿行,哪怕是被輻射塵埃污染的大氣層,也絲毫無法阻擋那讓人感到不祥的輪廓。在聯合國對月球進行核打擊失敗後,人們已經很久沒有看到這般顯眼的月色了,但這般月色卻也無法讓人享受平日里的安寧。巨大的恐懼感,在人們注視它們的時候,就不由得從內心深處滋生出來。

在飽受困難的人們眼中,任何與往日不同的景象,都無疑是災禍的徵兆——哪怕從其他信息渠道傳來「其中一輪月亮是我方的宇宙聯合艦隊」這樣的消息,也無法讓人安然接受。

無法被遮蔽,通過神秘的方式,肆意釋放著自身存在感的三顆「月亮」,讓渾濁的天幕似乎更沉重了一些。

宇宙聯合實驗艦隊無法得知地球上的觀感,眾人在壓抑的平靜中,時刻警惕著結晶月球和蜉蝣廢墟上的異動。沒有人知道高川的行動會不會順利,而他又會具體在哪一刻歸來,嚴重一點的說法,那就是沒有人可以確信,高川存活歸來的幾率達到百分之百。

高川自己也無法確認這個幾率。當他決定用意識行走的力量前往蜉蝣廢墟,就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他在艦隊升空之前就覺得自己會在這場戰爭中死去,他唯一的希望,就是在見到少年高川之後再死去。然而,時間和機會,從來都沒有站在他這一邊過,上一次藉助拉斯維加斯中繼器的力量調整了世界線,才讓自己避開最終兵器的狙擊,那麼這一次,也能夠這麼幸運嗎?

高川在黑暗的深淵中下墜,他知道自己在做夢,而這場夢對其他人而言,將會是再真切不過的現實。自身的義體能力和魔紋超能都能在這場自我之夢中,最大限度上發揮出來,這是目前他擁有過的最好的生存能力,通過模糊化意識態和物質態的界限,來確保一定程度上的不死之身,這個不死之身不是誰都能擊破的。但是,既然自己仍舊沒有擺脫命懸一線的直覺,那就意味著,在自己變得更加強大的同時,敵人的強增幅度要更快。

最終兵器一定會出現吧。高川如此想著,猛然間,一種要醒來的衝動在他的心頭浮動,就像是被推了一把,當他猛然睜開眼睛,看到的正是那熟悉的人類風格建築。倫敦特有的街巷風景在濃郁的灰霧中若隱若現,由遠及近有更多更激烈的聲音鑽入耳膜。有人在慘叫,有東西在爆炸,有激烈的槍聲,也有引擎的咆哮,金屬被撕裂,玻璃被粉碎,一次巨大的衝擊在高川的正上方撲向近側的高樓大廈,頃刻間就點燃了大樓外側的房間,濃煙滾滾升起,哪怕是站在幾十米的下方,高川也能感受到裡面定然有性命在消逝。

這個熟悉的倫敦,已經變成了吞噬人命的戰場。高川十分清楚自己在什麼地方,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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