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螺旋盡頭 第1842章 蜘蛛網

眾人不知道走火的具體計畫,但從他的大致想法來說,無法不讓人覺得這很瘋狂。為了對付強大的敵人而引入外援,乃至於引入其它在立場上有所不同的中介,都不是什麼奇怪的行為,但是,如果要引入的是一個自己無從了解,且在今後也很可能無法理解的東西,就很值得在意。首先,這種東西會不會按照己方所想的那般行動就是一個問題,而在其行動之後又會發生哪些連鎖反應,也同樣不清不楚。

假如末日真理教在那種東西面前毫無還手之力,那也意味著己方同樣如此。

「你瘋了嗎?」眾人啞口無言。

「你忘記了嗎?我的代號就叫做走火,一直都叫走火。」走火的臉部表情動了動,但卻仍舊無法讓人知道那到底是怎樣的一種表情,總而言之,嚴肅又頑固,「我沒什麼把握,但是,我也同樣可以肯定,這是我們唯一的辦法。按照正常的防守反擊,哪怕我們有足夠的時間將全世界人們的力量整合起來……嗯,說實話吧,我不認為我們有那樣的時間。所有需要長時間的準備,對我們而言都是妄想而已。一直以來,我所主導的計畫都是從短線出發,在極短的時間內就能產生效果,重要的不是產生效果,而是短時間,我想,為什麼會這樣,你們應該是可以理解的。」

「因為神秘的事件永遠都是猝不及防。」有人說:「不知道為什麼,我們總是缺少時間。當我們做一件事,需要花費一個小時,那麼,半個小時之內就會出現破壞性的事故。假如我們試圖開展五年計畫,那麼,一年之內所發生的事情,就會將這個計畫摧毀。如果我們要在一場戰鬥中取得勝利,需要一星期的時間來準備,那麼,在準備期間,敵人就會攻打進來,而這些敵人總是準備充分的。」

「錯的不是我們,是世界。」走火斬釘截鐵地說:「自從網路球成立後,整個世界都在和我們做對。先知的預言早已經告訴我們,這個世界將要走向末日,但在我看來,更像是這個世界希望走向末日。任何和末日進程做對的人,就必須面對世界的壓力——從時間到空間,從因果到概念,從我們已知的到我們從未知曉的。在我們無法觀測到的時候,世界已經悄然發生了我們所無法理解的變化,而且,這種變化是主動的。」

「你的意思是,世界是有意識的嗎?走火。」有人問道。

「不知道,但是,我更寧願這麼認為。」走火凝重地說:「事到如今,假如世界是有意識的,那麼,說服它不要變成末日世界,總比強行糾正無意識的世界末日更加容易。」他用食指敲了敲桌面,「中繼器那邊傳來了消息,我們只剩下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一個月的時間,想要去糾正世界?很遺憾,我們做不到。」

「一個月?為什麼?一個月後會發生什麼?」就連梅恩先知看起來也挺疑惑,「我根本就沒有得到這個預言。」

「是嗎?」走火聽到這個消息,卻出乎意料地振奮起精神,「我本以為,是一個月後,末日就會以某種方式降臨,所以才中繼器才得出『還剩下一個月』的結論。」

「不,完全沒有。如果先知必然得到預言,而末日走向必然和預言吻合的話,我敢肯定,所謂的一個月時間,絕對不會是末日本身。」梅恩先知深吸了一口氣,十分肯定地說道。她身為這個世界上最強大的先知或是之一,她對先知預言到底是怎樣的一種神秘,有著他人所無法企及的見解,這樣她敢於直言末日不會立刻降臨——其他人若聽說「一個月後末日就會降臨」這件事,大多數也是不相信的吧,但是,這種不相信和梅恩先知的斷言是本質上不一樣的。

中繼器的通知和先知預言的差異,讓梅恩先知更多感受到了,某種變化正在醞釀中,可是,促成這個變化的又是什麼呢?是某種擁有固定概念的東西?是幾個特別的人?是一群人的意識?還是一種在特殊環境下的社會性運作?其源頭完全不明,就像是一個透明的幽靈,卻又讓人感到恐懼,因為,自己已經身處其中。

「不是一個月,是不到一個月。」走火強調道。

「中繼器是如何得到這個情報的?」貓女問。

「別忘了,超級系就是倫敦中繼器的三柱之一。」走火深深看了貓女一眼,「你和超級系接觸的時間最長,也最能明白,那東西擁有怎樣的力量。」

「你的意思是……一個月後的情況,不是自然產生的,而是超級系的宏觀調控?」貓女有些愕然,「但是,超級系是不存在意識的。有誰調動了中繼器的力量嗎?超級系在成為三柱之後,應該是完全以中繼器的活動為中心進行運作的。」

「沒有。中繼器沒有脫離網路球獨立行動,但是,超級系卻脫離中繼器獨立行動,給出了不屬於預言的未來。」走火解釋道:「中繼器那邊得到這個通知時也覺得突然,但卻無法改變這個結果。」

「中繼器也無法改變?怎麼回事?」梅恩先知感到頭疼,明明形勢正在惡化,但好不容易開一次會,聽到的卻都是讓人頭疼得不知道來龍去脈,不曉得該如何解決的問題。儘管網路球在如此長的發展時間中,也沒少遇到這些讓人措手不及的問題,但是,當這些問題在自己所不期望的時候跳出來時,無論何時都讓人難以習慣。

「超級系的運作比我們想像的還要神秘。」走火沒有任何波動的聲音,在這種時候尤其讓人感到放心,「它就是我所找到的一條線索。」

「線索?」走火話里的轉折讓眾人有些趕不上來。

「那個比末日真理教還要神秘,擁有足夠的力量擊垮它們的東西。」走火沉聲說道,之後,辦公室里一片沉靜。

沒想到兜兜轉轉,竟然又回到這個話題,而且,眾人這才明白,走火突然間,在這次碰頭會議中提出那個提案,並非是無的放矢,而有著十分深刻的現實原因。他們稍微可以了解走火的思路了,他試圖去尋找一個自己完全不理解,可能會對敵人做出極大破壞,卻也又可能反噬網路球自身,其強大到了足以定鼎勝局的未知之物,正是因為,網路球內部,倫敦中繼器內部,已經產生了不可測的因素。在最極端的情況下,不是己方去找尋這個未知之物,而是它已經就在己方之中了。

當這麼一種東西,不再是希翼和妄想,而是有著一條切實的線索指向它的存在時,哪怕這條線索正確與否還未能確認,但是,神秘專家必須考慮自己將會更實際地接觸到它的情況——當自己接觸到它時,究竟該做些什麼?

「超級系是一條線索,但還不夠。」梅恩先知磕了磕女性款式的煙桿,說,「你說過,我們缺少時間。在你將那個東西找出來前,或許我們就已經被末日真理教幹掉了。我們今天過來,是為了解決迫在眉睫的問題,而不是為更長遠的事情做計畫。也許這話不中聽,但正如你所說的那樣,網路球從長遠角度所做的計畫,最終都會因為某些突發性的因素無法完成,我不認為這一次會例外。」

走火凝視著梅恩女士,這個女性算是網路球的興建者,她並不具備直接性質的破壞力量,其身為先知的預言能力在這麼多年後也不再是獨一無二,但是,她的想法和決定,仍舊有著很沉重的份量。因為,儘管她很少做決定,但是,她的決定同樣從未出錯過。她給人的感覺,比其它先知還要具有前瞻性,她似乎無時無刻不在注視著迷霧後的景象,聆聽著來自未來的囈語。

梅恩女士變相拒絕了走火的提議,那麼,走火也不能自行其是——他不能用網路球的資源,來做一項更傾向於自己的個人意願,而非是「網路球領袖」這麼一個身份的事情。身為神秘專家的走火,和身為網路球最高層領導的走火,身為一個人的走火,和身為一個團結力量核心的走火,在很多時候,是不能混為一談的。

當個人身份和個人在組織內的身份產生一定的分歧時,走火一向是以後者為重——傾聽他人的諫言,哪怕覺得自己是正確的,但在同伴沒有出錯的時候,更多以同伴的意見為主,除非,他能夠指出對方的錯誤。走火總能指出自己身邊人的錯誤,但是,這其中並不包括梅恩先知等少數人。在網路球里,並不是只有走火是「一直正確」的。

當多個「一直正確」的人,彼此之間出現分歧時,就是走火感到最棘手的情況——無論是對外界的判斷,還是對己方內部的判斷,都會因為分歧的出現,而顯得有些朦朧。不,或許應該說,正是因為內外環境都發生了超乎自身判斷力的變化,所以才會讓「一直正確」的人們出現分歧,因為,他們也同樣無法進行正確的判斷了。

果然是最棘手的情況——走火的提案最終沒有被通過,但是,他至少從這些細節中,意識到了網路球正在面對的困境到底是什麼,不是來自於末日真理教的直接進攻,而是發生自網路球內部的,無法判斷的變化。其源頭和末日真理教、新世紀福音和納粹並沒有直接關係,但又並不是完全沒關係。

「超級系……」走火沉吟著,其實在網路球的觀測中,和當前情況相似的事件在過去也發生過,而且,當事人至今還在活躍著,他下意識覺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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