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螺旋盡頭 第1725章 夜路

公路和鐵路一同在窗外蔓延,高川看到許多工人在修築什麼。自從月球核打擊計畫實行之後,面對日益擴大的納粹威脅,以及有可能愈加惡劣的環境變化,人們陸續撤往地下設施,不僅僅是戰爭擴大的歐美地區,即便是在納粹暫時鞭長莫及的亞洲也同樣做好了準備。地表的建築被廢棄是可以預見的未來,如今這些工人在地表修築的當然不可能是民用設施,但是,因為工程尚未完工,被厚厚的鋼架和遮布擋住,從建築工地的外表完全想不出來那會是什麼。

為此,高川特意詢問了司機。司機當然知道那是什麼,不過他只是掃了一眼,就打岔了過去:「現在澳大利亞的後防線到處都在開工程,誰知道都是做些什麼?反正都是些兼顧的房子,到時看看戰爭形勢再決定如何使用吧。我們這些人總不可能一輩子都呆在地下,要在地表打擊納粹的話,地面上的基地就不能放棄。」

這一帶,鐵路上的火車全都退化成了老舊的型號——或許只有外表如此——就彷彿時光倒流了一般,高川也很疑惑,為什麼新式的火車不能使用呢?亦或者說,納粹已經破壞了澳大利亞的交通線,導致必須要讓這些老式火車重新服役以應急?

歐洲地區,美洲地圖,非洲地圖,亞洲地圖,澳大利亞,這五個大區在納粹入侵後有相當一段時間被迫斷開了聯繫。幸好聯合國早有準備,聯合NOG進行通訊方面的修復,因為納粹使用的不是正常的方法,所以,NOG也派出了人員對他們使用的神秘力量進行偵測和破壞。直到現在,想要跨越洲際出行,對大多數人來說,仍舊是十分艱難的事情,哪怕是軍隊,也在評估後認為是得不償失。

如今洲際之間的聯繫,大多數只是隔空喊話而已,極少存在正式拜訪,聯合國之間的會議也完全是通過特殊的通訊網路進行。畢竟納粹從月球降下時,已經破壞了幾乎所有的衛星,究竟還存留多少顆衛星,屬於極度嚴格的軍事機密,哪怕是網路球也沒有具體的情報。即便如此,如果沒有中繼器的建成,想要恢複通訊也必然要花費比現在多上幾倍,幾十倍的時間。

通訊困難讓情報的分享和擴散也受到遏制,說起澳大利亞的情況,網路球自然收集了一些,但是,藉助手頭擁有的資料,高川也很難對這裡的情況勾勒出一個大概的印象。他以前從來都沒有來過澳大利亞,對它的印象大致就是一個袋鼠的輪廓,聽說過,這裡有大片的草原和儲量極大的礦上。如今真的來到這個地方,雖然僅僅是一個港口區,但仍舊感到十分新奇。

司機載著高川,沿著公路線一路高速前行,漸漸有一些事物,讓高川真切感受到了這裡局面的困難:比起歐美地區的確要好上一點,但是,受損的情況依然嚴重,隨處可見的景象,已經不是印象中那般自然、美好和先進,讓人不禁產生倒退了幾十年的錯覺。距離戰爭爆發還不到一個季度,可是澳大利亞的變化,對比起高川過去對澳大利亞的印象,其中的差距是十分巨大的。

這個時候,高川也終於知道,為什麼去前線需要開汽車了——鐵路線上火車跑得比全速行駛的汽車還慢,也不知道是型號老舊的緣故,還是有別的原因。

自己這邊的車速還算是快的,於是就顯得外界的一切變化都有一種遲鈍的感覺,就好似垂死的人拖著老邁的腿,在參差泥濘的地上行走。高川覺得這類所見的一切,比起數據上受到兵災還要嚴重的歐美地區還要頹廢。

最有生機的人,仍舊來自於軍隊。高川在這一路上,已經看到了大量的軍用運輸車輛和自己擦肩而過。

穿過長長的隧道,可以看到大片倒塌的建築,越是靠近前線,這種倒塌的建築就越多。

司機說:「最近這段時間,地震特別多,我覺得是納粹的攻擊造成的,但是,實際到底如何,也沒有個准信。地震的時候,呆在地下設施的人都要擔驚受怕,確實也有過地下設施所在的地層發生斷裂,結果那個地下設施里的人們十不存一的情況發生。另一方面,納粹在澳大利亞的進攻性不是很強,所以,也有人希望可以重新回到地面上——他們覺得無論呆在地上還是地下,危及生命的危險都是存在的,因為總是出現地震,所以說不定地面上還更加安全一些。」

「你覺得呢?」高川反問。

「我?我覺得都行。」司機套出香煙,吸了一口,就燒了總長的三分之一,濃郁的煙霧很快就充斥在駕駛室中,不過,高川並不介意,「反正我就只有現在的工作,去哪裡都是跟著工作跑。他們讓我開車,我就開車,什麼時候讓我上戰場打槍,我也不拒絕。要說哪裡比較好,我倒是覺得,只要幸運,什麼地方都好,倘若不幸,那就什麼地方都不好——哪怕在地面上的死亡幾率是百分之四十,地下是百分之五十,這種數字上的東西,根本無法決定一個人究竟是在哪裡才能活下去,不是嗎?該死的時候就會死了,不能死的時候,怎樣都能活下來。」

司機的想法很現實,不怎麼激情,充滿了一種虛無的命運感,這樣的感覺對大多數人來說都是消極的,不可取的,但是,對神秘專家來說,卻又是相當熟悉的論調,因為,大多數神秘專家在經歷了一次次不可思議的生死之戰後,都會產生類似的想法。

每一次神秘事件都會要人命,每一次神秘事件都充滿了不可知的情況,明明身邊的人都死光了,為什麼偏偏就只有自己總可以活下來呢?論到能力和素質,自己都不比其他人更強的情況下,又是什麼決定了自己可以活下來,而其他人只能死掉呢?

高川也一直有這樣的想法:自己能夠活下來,不是因為自己是神秘專家中的佼佼者,僅僅是因為在「劇本」中,自己尚未抵達終結的時候而已。

經歷的危險越多,經歷的情況越是危險,這樣的想法就越是強烈。

因此,高川十分明白司機的感受。

「人總不可能一直都是幸運的。」高川只是這麼說道。

「所以,別去想那些不幸的事情。雖然不至於得過且過,但是,如果僅僅因為一個數字上的百分率就去做什麼或不去做什麼,就太可憐了。」司機這麼說著,頓了頓,強調道:「這是我個人的想法。」

「我知道。」高川說完就閉上了嘴巴,之後很長一段時間,車內的氣氛都很沉默。

耳語者眾人所在的地方,需要開一整天的開車,才能在第二天的中午抵達,如果在正常的日子裡,可以選擇更快速的交通工具,例如火車和飛機什麼的,但是,現在他們僅有一部車而已。當夜幕再次降臨的時候,司機將車開到國道邊的野地上,他說今晚就在這裡歇息。

更早的一個多小時里,兩人連一輛車都沒有碰到過。公路線上寂靜無聲,只有他們的身影隨著光線向後移動。如今呆在這個地段,換做膽小的人,大概會生出一陣雞皮疙瘩吧。這附近沒有人煙,但車上已經準備了好些速食食物。

司機打開車上的空調,對高川說:「不要擔心,很快就會有人經過的。最近港口那邊缺乏人手和材料,需要更多的人參與運輸。只要工程還沒有停下,這些運輸人員就會源源不斷地前往那邊。他們只能開車或坐火車,選擇開車的人可不少。」

「別是發生什麼神秘事件就好了。」高川覺得眼下的場景有點兒像是公路恐怖片所描繪的那樣:長長的公路一直延慢到肉眼可視的盡頭,然後被夜色融化了,夜景是明亮的,卻也是凄清的,公路上倘若有光,那也是一種讓人感到恐懼的光,在光影中,彷彿有什麼惡意的靈魂在躍躍欲動,窺視著自己。在平常的時候,這是讓人夜不能寐的錯覺,但一旦有神秘事件發生,這種感覺會變得更加真實也不是一件讓人意外的事情。

「不會有事的。就算有事,你就是專家。」司機倒是表現得很大膽,他抽出一疊毯子,給自己蓋了一張,遞給高川一張,對他說:「我要睡了,有問題記得叫醒我。」說罷,對高川的任何回應都不理不睬,就這麼閉起眼睛,也不知道究竟睡著了沒有。

也許是環境使然,也許是腦硬體和義體的功效,在這種時候,高川反而一點睡意都沒有。義體雖然不需要毛毯保溫,但是,他仍舊蓋在身上。司機關閉了所有的車窗,冷氣開得很重,普通人的身體不蓋毯子的話,根本就受不了。

對司機這種開空調蓋毛毯的做法,高川覺得有些多餘,但其實有不少人有這樣的習慣。

高川緊了緊身上的毛毯,哪怕義體一點都不覺得冷,可隔著車窗看向外景,景物就彷彿蒙上了一層淡淡的朦朧的灰色,讓高川覺得有點兒像是灰霧。他沒有離開車子,畢竟,如果真的是灰霧,那麼,無論他是否離開,怪異現象都會上演,倘若不是灰霧,那就更沒有必要離開車子。這裡是澳大利亞,高川想的,僅僅是趁著這段時間休息一會——精神和生理上的疲勞,腦硬體都能情理,可是,高川在一個人時候,注視著那朦朧的景色,會覺得這種疲勞已經深入骨髓,除非將自己燒成灰燼,否則就難以去除了一般。

高川沒有睡著,司機開了一整天的車,他必須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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