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螺旋盡頭 第1457章 魑魅魍魎

接頭人帶來了約翰牛的勸告,而約翰牛的勸告無疑也代表了網路球的意志。其實,阻止我過多干涉這個半島上正在發生的神秘事件,從來都沒有停止過。不僅僅是網路球,構成整個NOG隊伍的所有神秘組織和個人,乃至於敵人和非敵非友的中立人士,都嘗試削減「強者」的數量。我在過去一段時間不斷受到試探,這種試探有隱晦的,有明顯的,有來自於熟人的,也有來自於陌生人的,這些人之中有很大一部分,甚至不惜發動致命襲擊,但是,既然我活了下來,那就是用事實證明了「四級魔紋使者」的強大。

而且,這種強大的上限被我用偽裝的態度隱藏得很好,這導致想要讓我退場的那些人,已經對是否真的可以讓我退場感到不確定。

他們猶豫,疑惑,不得不以一種模糊的評估,去估計我對現狀的影響力。他們有時會覺得,一旦行動展開,哪怕是四級魔紋使者也無法阻止,而這樣的感覺在我看來是十分正確的,但是,正因為我的態度和所作所為,可以讓他們不確定這種想法的正確性,從而必須假設「萬一四級魔紋使者有能力干涉事態」的情況。

如此一來,他們的行動必然是在一種心態的掣肘中,無法以最流暢最優化的方式運轉。

這就像是,在機械齒輪中摻上了沙子。

作為一個獨立的行動者,我認為這就是自己的極限了。

倘若在過去,就在至深之夜到來之前,沒有親身體會過至深之夜的神秘,那些人對這種摻沙子的行為大概不會過於在意,畢竟從全局狀況來看,一名四級魔紋使者的確還不足以體現出關鍵的影響力。然而,在至深之夜已經展開的現在,他們親身感受到這種神秘之可怕,所有的計畫都被迫提前,不提理想化的狀態,首先距離預期的效果就還有一段距離——這是接頭人已經明確指出來的,在我的判斷中,也並不是什麼謊言。

在這種不理想的計畫階段,任何「多餘」的干涉,都有可能產生劇烈的化學反應。而儘可能削減干涉,就成為了迫在眉睫的事情。其中最大的干涉,當然來自於各方神秘組織的怪物們,以及火炬之光的「偏差」神秘優勢,與之相比,僅僅是一個獨立行動者的我,哪怕是四級魔紋使者,也相對要「弱」上許多。

不止是我,任何不是以「組織」的方式,製造高強度大規模的「神秘」的人,都必然會被視為「弱小」,必須「優先排除」。

從這一點來說,我還有比較熟悉的愛德華神父,大都是這一類優先排除的對象。

愛德華神父應該也收到警告了。其實在更早之前,他就已經變得沉默,讓我很少可以收集到有關他的情報。

然而,這種沉默理所當然是暫時的,否則愛德華神父進入拉斯維加斯就沒有任何意義。

我猜想,自己的行為,大概已經讓自己成為了愛德華神父的擋箭牌吧。

沒有人想要直接給自己製造對手,但是,不得不產生對手的情況下,如果可以選擇對手,那就是最好的情況。

那些人選擇了太過活躍的我,僅此而已。

接頭人帶來的勸告,或者說是警告,在我的理解中,就是最後的通牒。

倘若我不聽話,那麼,之前所有針對四級魔紋使者的顧忌和自製都會被解除,即將到來的,就不會再是三級魔紋使者這個等級的敵人,也不會是「怪物」逐個的試探,他們會騰出手來,在保證最低程度實施計畫的前提下,對我實施最徹底的致命打擊。

倘若他們為了確保最理想的計畫實施,可以動用的人手就會減少。反過來,如果只是確保最低限度的計畫實施,那麼,可以動用的人手就會增加。

我深深明白,自己如今要面對的危險,可是和之前的程度完全不一樣。

無法預計,戰鬥強度和危險程度會達到何種地步,不過,在他人看來,理論上,絕對會超出我所能承受的壓力。

哪怕他們對四級魔紋使者的最終實力,仍舊沒有一個準確性的認識,但是,他們同樣對自己可以拿出手的最強戰力抱有巨大的信心。在之前的各種狀況中,這種信心其實都表現得十分明顯。

「你走吧,接下來會變得很危險。我們是朋友,就算未來會是敵人,也是未來的事情。」我轉過身。

「至深之夜在加劇,神秘的程度超過所有人的預想,所以,已經不是追求完美地執行獻祭的情況了。在確保可以達到最低預期目標的前提下,那些人會加速行動……這個聚集地既是庇護所,也同時是一個作為保險起見的集中營。」接頭人說:「本來,最後才會進行收割,亦或者不需要特別進行祭品收割,按照正常情況,不需要這個聚集地里的人就能完成儀式。但是,情況的急劇變化,反而讓這個聚集地成為加速計畫的關鍵。你明白我的意思嗎?高川先生。」

我當然明白。其實我早就已經對聚集地和人形系的存在感到疑惑。在至深之夜完全降臨之前,就不斷有人如同被驅趕一樣,在各種因緣際會下,聚集在這個地方。他們理所當然地將這個聚集地視為庇護所,但是,我並沒有感受到,這個聚集地和其他人們聚集的區域存在太大的差異。我已經預感到了,這個聚集地作為「庇護所」的意義,並非是「至深之夜」的自然存在,而是一種有目的性的賦予。

或許對老霍克而言,這個聚集地就好似他土生土長的村子,世世代代都是這個模樣,但是,從我的角度去看,實際情況當然會更加複雜。

神秘組織利用了至深之夜噩夢中現成的東西,在這些東西的基礎上架設了更多的東西,以確保自己的計畫實施。他們不會做太多和至深之夜相衝突的事情,反而,試圖循勢而動,推波助瀾。就如同在廢墟上重建城市,最終獲得的城市或許還有一些遺迹的風味,但是,體現得最多的,還是新城市自身的風格和功能。

這個聚集地也一樣。或許,老霍克所認識的聚集地是存在的,但是,神秘組織用一些手段,在原先聚集地的基礎上重構了新的聚集地,最終新的聚集地才成為了「庇護所」……以及接頭人所說的「集中營」。

也正因為是這樣的做法,所以,哪怕至深之夜的可怕要超乎所有人的想像,他們也已經沒有機會,更來不急去進行調整了。

「不難想像。他們很快就會來收割這裡的人,然而將之當作祭品,填補儀式尚存的空缺,對嗎?」我平靜地回答:「五十一區,還是末日真理教?亦或者,還有其他的人?你們網路球呢?火炬之光呢?」

「火炬之光不進行正面戰鬥,我們網路球也不會直接參与。但是五十一區、末日真理教會傾巢而出。」接頭人說:「受到制約,沒有人會幫你的,高川先生。你要一個人去面對兩個組織的大軍嗎?」

「為什麼不呢?」我撫摸著刀柄,遙望著山腳下的聚集地,「我的承諾不會改變。」

「但是,這一點都不理智!」接頭人稍稍有些激動,說:「我們是朋友,因為是朋友,所以,我希望你可以停止這種毫無意義的行為。」

「抱歉。」我回頭笑了笑,但是,隱藏在面具下的笑容,是不可能被她所了解的吧,「我就是一個小丑而已,一個撲火的飛蟲而已,一個不怎麼理智的精神病人而已。所以,就讓我任性地去做吧。」

「高川先生!」

「我還有夢想,還沒有絕望,所以,我是不會死在這裡的。」我這麼對她說道,「我是高川,哪怕是死,也會踐行自己的選擇和承諾,在自己瘋狂的夢中溺死。」

接頭人沉默了半晌,沒有再出聲告辭,就這麼安安靜靜地退入四周的濃霧中,被山腰的疾風一卷,就徹底失去了蹤影。

我沒有理會,全神貫注地盯著聚集地。我現在不覺得,自己來到半山腰的墓地是一種自然而然的結果了,也並非是在這個高川之墓有什麼「神秘」在呼喚我。這裡什麼都沒有,就只是普通的墓地而已,但是,無論是碰到「交談者」還是「接頭人」,都意味著,我來到這裡更多是一種人為意志的引導。

警告本身當然是真切的,但是,我所在的位置,和聚集地的方位有點兒微妙,也已經是不爭的事實。

「來吧,我的大刀已經饑渴難耐了。」我呢喃著,對自己說。

然後,我就聽到了鈴聲。

像是搖鈴,像是風鈴,又像是掛在腰間的鈴鐺飾品。這鈴聲充滿了穿透力,自遠而近,彷彿一直鑽入心中。然而,波瀾就在心湖中蕩漾開來。

叮鈴,叮鈴……叮鈴……

富有節奏的聲音,就好似連空中落下的灰燼,被風捲動的灰霧,都以同樣的節奏回應著。

我的眼前一花,本來什麼都沒有四周,隱隱約約出現了眾多身影。這些身影的動作緩慢卻堅定,看起來一點都不像是之前所見過的任何怪異,但其本身,同樣帶有濃郁的「不是人」的味道。

我所能見到的地方,這些人隱隱約約排成長龍,途徑山腳,一路向著山頂行去。

再下一個眨眼,聚集地的上空就被染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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