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螺旋盡頭 第1452章 系色中樞干涉狀態

從更早之前就彷彿在燃燒一般的天空終於走向終末,大地就好似被一層餘燼覆蓋著,空氣中充斥著血腥、硫磺和木炭的味道,就如同神秘學中對地獄的描述。巨大的陰影翻過山林,如同有一隻巨大而無形的怪物,用自己的身體遮擋了那微微的餘光。夜晚來臨了,雖然這個噩夢的世界裡,並沒有月亮和太陽的劃分,只有那顆巨大的球體懸掛於天際,但是,光的減弱仍舊給人強烈的夜幕降臨的感覺。

我有一種極為深刻的感覺,正如許多人都隱約有所預感的那樣,這一次的夜幕降臨,就是至深之夜的開始。這個至深之夜將會持續多長時間?沒人可以明白,但是,在它結束之前,第二天不會到來。

一種很濃郁的死兆在產生這樣的認知時,立刻從心底油然而生。隨之而來的是恐懼和絕望,雖然並沒有什麼特別明顯的事實擺在眼前,但是在這一刻,那莫名其妙的情緒就會不可避免地襲來,和自身到底是理智還是感性,到底是冷靜、淡漠還是激情,是否明白事理,是否有著豐富的經驗等等,完全沒有關係。

這種對至深之夜,對死亡,對恐懼和絕望的感受,是一種強制性性的,理論上是由環境產生,但卻是誕生於自身的內心深處,強烈地貫穿了每一個細胞和每一條神經。

我也會顫抖,也會感到恐懼和絕望,只是,這樣的情感,早就已經在很久以前就適應了。當你每時每刻,都需要面對內心的恐懼和絕望,卻又有必須忍耐,必須去做的事情時,哪怕恐懼和絕望仍在,也不會讓內心動搖。

我有些擔心聚集地里的人們,他們的內心顯然沒有我堅強,他們也沒有如我這般,每時每刻,都以一種極為接近的距離和「江」靠攏。他們的內心就是普通人,而我已經不是普通人了,而哪怕將我和他們都視為病人,我們之前的精神異常程度,也是完全不在一條水平線上的。

我可以忍耐,可以不動搖,可以用更冷靜的視角,去對待即將來臨的危險。但是,我不認為聚集地里的大部分人可以做到。在至深之夜來臨之前,他們就已經需要「末日真理」才能平靜下來,如今至深之夜真的降臨,他們會變得如何?我很難去想像。

然而,如果現在就回去,我也不可能再為他們做更多的事情。我決定去做的事情,必須有更多的演員登場。這就是一齣戲劇,只有情節的醞釀和推動,才能迎來高潮。

還必須等待……

我緊緊握住長刀,懷著憂傷,眺望著聚集地,靜靜地等待登場的信號。

瀰漫在四周的灰霧,似乎已經抵達一個不再增長的濃度,而灰燼的灑落仍舊沒有中止。地面上被灰燼覆蓋的地方,灰燼的厚度是不一樣的,而在灰燼最厚的地方,就如同下方孵化了什麼,陡然有一些動靜。在連鎖判定的觀測中,這種宛如新生命破殼出土的動靜,變得繁多而明顯。

一時間,如同雨後春筍,大量被灰燼覆蓋的地方,都出現了這種異常的聳動。眨眼之間,就有大量無可名狀的怪異鑽出灰燼。這些新生的怪異,和過去就一直存在的怪異,在外型特點上的差別還是很明顯的。倘若過去一直存在的怪異,往往體現出人形、動物的形狀或兩者雜交的形狀,那麼,這些新的怪異就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形容。它們像是實體的,又像是透明的,最多的形象,大概是「複數眼球在一團物質上的聚合」。但是,也有一些怪異,並不存在這種眼球狀的部分。

它們在鑽出灰燼的第一時間,就已經將我包圍,它們的數量太多了,而我一眼看不到盡頭。彷彿任何一個視線無法企及的地方,都有它們的存在。完全可以想像,除了我所在的地方之外,距離聚集地更遙遠的,那廣闊的土地和山林中,同樣的新型怪異也已經誕生了。

我無法認為,它們是有理智,有情緒的,但是,它們具備強烈的攻擊性,卻是毫無疑問。

沒有目測到任何攻擊的現象,然而,直覺已經拉響警報。連鎖判定觀測到的任何異常的動靜,都是這種直覺的源頭——很古怪,很不尋常的變化,已經產生了。

我依循直覺,向一旁避開。前腳剛離地,原來所站的地方,已經有兩道軟綿綿的,灰白色的東西冒出來,以一種強烈的衝擊感向天空噴發。從視覺來說,它軟得如同棉花,但卻讓人完全不想被它碰到。它對於周圍的環境似乎沒有任何影響,但是,如果身體碰到它,到底會發生什麼,卻是一種相當恐怖的感覺。

我踩著碎步,這些莫名其妙的軟乎乎的東西,一個勁地追著我的腳步噴發出來。在速掠的效果下,我能快上一步,而在不到一個眨眼的時間裡,我已經闖入了怪異群中。出鞘的刀鋒切過它們的身體,明明眼看著將它們一刀兩斷,但是持刀的手,卻沒有任何「切割」的觸感。彷彿只是於空氣中揮動,不,甚至可以形容為,連可以被斬掉的「空氣」都沒有。

它們給我的感覺很危險,但是,以速掠的速度進行斬殺時,並沒有招來任何阻礙。就如同過去正常情況下的對敵一樣,它們的動作「緩慢」到了完全沒有做出其他反應的程度。雖然數量眾多,但就像是一個個木樁。

一個呼吸,我擊穿了一片怪異群的包圍,落足在另一側,而這一次落地,完全沒有那種會被襲擊的感覺了。

這種程度的攻擊,對我來說,連吃飯的力氣都不需要花費。即便如此,我仍舊對這些怪異抱以謹慎的態度。它們到底能做什麼?它們為什麼出現?為什麼會是這個樣子?這些問題都有可能關乎更深層的秘密。怪異的可怕,有時並不體現在它們本身的戰鬥能力上,而在於它們的顯現本身所擁有的意義。

更何況,就算殺死眼前的這些怪異很容易,但它們的數量並沒有因為我斬殺得很快就減少。僅以誕生的速度和數量而言,速掠的效果已經被極大削弱了。

我轉身穿出山林,前往更加空曠的砂石地,再從砂石地繞向半山腰。老霍克自我埋葬的墓地就在那裡。墓地本身也是極為怪異的,所有的墓碑上,都寫著「高川」這個名字,彷彿所有的死者,都是叫做「高川」,但是,老霍克在自我埋葬之前,的確是叫做老霍克,而不是「高川」。只有在老霍克自我埋葬之後,他在墓碑上的名字才變成了「高川」。

這樣的現象,讓我不禁有一些聯想。高塔的守門人,那個老獵人也曾經說過,獵人或許有許多不同,但是促使其成為獵人的血源是一樣的。

有很多秘密,是以「病院現實」的層面進行揭示,那麼,在這個噩夢中,所有獵人的存在,其對應於「病院現實」的存在,到底是什麼東西呢?

我想,無論那是什麼,都一定和「高川」有著密切的聯繫。如今,真正的「高川」只有兩個人格,而最符合過去一貫規律的人格更是遠在倫敦。那麼,這些被以「高川」名字埋葬的傢伙們,就絕對不會是真正的「高川」。

再聯繫病院的人體實驗,包括老霍克和老獵人在內,他們的情況到底是怎麼回事,似乎已經可以有一個答案了。

是因為服用了和「高川」有關的藥物,進而產生身體上的異化嗎?還是應該稱呼為「高川複製體」?

「高川」作為實驗體,本身就是特殊而珍貴的,在一定程度上,對「高川」的複製其實對實驗本身,有著很高的需求。如果只針對一個「高川」進行實驗,效率無疑是很低下的,而如果有許多「高川」,哪怕只是劣化的,只有身體的極小部分具備相似度的實驗體,就已經足以完成許可課題的研究。

基於這些猜想,我不由得想像,與這個至深之夜相對應的「病院現實」的情況——或許至深之夜的發生,並非是出於一般末日症候群患者的病變,其病態的主體,其實就是所謂的「高川複製體」。但是,藉由末日幻境,接入了更多的患者,導致了更為複雜的交互。無法確定的是,這種複雜化,到底是病院研究者本身的意思,想要收集複雜病變的數據,還是一種連研究者本人都措手不及,亦或者是無法防止的變化。

說不定,就連繫色中樞和超級桃樂絲也有插手其中。倘若她們從「病院現實」這麼一個看似「源頭」的世界,通過對「高川複製體實驗」的干涉,來進一步對「至深之夜」進行干涉,那麼,看似一直置身事外的網路球,對整個事態的干涉力度才是最深的——他們動用的肯定不止是中繼器控制機關的「瑪索」,一定還和「系色」的某種體現有過深度的接觸。

而和網路球接觸的系色體現,也絕對不會是這個噩夢中的人形系這類樣子貨。

我猜想,噩夢中的人形系,不過是超級系的一個監視至深之夜的觸手終端,而其正體,說不定正同時從「病院現實」和「末日幻境的網路球」兩處,分別以「系色中樞」和「某種體現」的方式,進行更深層次的數據處理。

倘若真的是如此大的動作,其目的應該只有一個:對現存的「劇本」嘗試進行干涉,而且,是一次在對末日幻境進行大規模干涉之前的預演。

所謂的「劇本」,不僅僅是指「病院現實」中,安德醫生的研究計畫所作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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