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螺旋盡頭 第1446章 無天明之夜

服用「樂園」產生的副作用是極為痛苦的,我在痛苦中看到幻覺,並被阮黎醫生觀測著。最初的注射並非結果,第二次注射在我的幻覺中,就像是一隻女體的惡魔,用冰冷的長矛貫穿了我的心臟。雖然明明知道是幻覺,但是其所帶來的死亡般的恐懼感,卻有增無減。

我彷彿一瞬間,就從灼熱的地獄,被扔入冰冷的深淵,當意識重新恢複的時候,眼前的一切已經不再是那座實驗室。但同樣的是,我仍舊被拘束在一個手術台上,這個手術台比實驗室里的更加古老,更加簡陋,石質的檯面有著粗糙的紋理,這些紋理經過人工處理,雕琢成一條條的倒流渠,裡面沉澱著乾涸的血漬,散發出濃郁的腥味。

完全可以想像,有許多人曾經在這個簡陋的石台做過手術,他們以違反現代醫學健康知識的方式,進行放血和輸血,或許有人在感染中死去,但是……

不僅僅是石台,周圍還有更多的,看上去有些年頭,不斷被反覆使用的醫療器械。

仔細想像,就不禁讓有點基礎醫學知識的人不寒而慄。

在牆壁的一角,掛著一張張鳥嘴形狀的面具,在已知歷史中,在古老的歐洲的確有過那麼一段時期,興盛過這樣的面具,但那絕非是美好的回憶。在當時,最常和這種面具聯繫起來的是黑死病、瘟疫、鼠疫等等導致人口大規模滅絕的感染性絕症。

如今,這樣的面具掛在牆壁上,似乎也預示著某些事情。

然而,這樣景色雖然駭人,卻已經不是我第一次看到了。無論是對於這裡的擺設,這裡的味道,以及石台下方的人物,都與我有著深刻的聯繫。

沒想到,會回到這個地方——我不禁這麼想著,但是,這麼想也有點兒不對,因為,在如今的半島上,昏迷也好,正常的入眠也好,來到這個地方才是「常識」,無法進入這裡的人,則會被研討會稱為「失格者」。

我在離開半島精神病院後的那段時間裡,完全沒有在失去意識的狀態下,進入這個地方……或者說,完全沒有失去意識的情況。

我雖然有想過——可能必須在精神病院內部,服用過研討會新葯的病人,自身的異變達到一定程度——必須符合這些條件,才會被引導到這個公共意識態的世界裡。但是,至今仍舊沒有辦法證明。

很明顯,這裡是一個噩夢。但又和「噩夢拉斯維加斯」和「鬼影噩夢」不太一樣,或許是只有在這個半島上,滿足條件後才會做的噩夢場景——至深之夜。

上一次離開至深之夜,從在半島上活動的時間線上來說,並不是太過遙遠的事情。但是,僅僅從感覺來說,離開精神病院後又發生了太多的情況,反而讓人覺得,自己已經很久沒有做這個「至深之夜」的噩夢了。

即便如此,我一直都沒有忘記,當半島上正在產生異變的時候,至深之夜中的異變也是同步的。甚至可以說,這個噩夢中發生的所有事情,都會和半島上發生的任何怪事產生聯繫,而在兩個不同環境下,有所想法並進行活動的人們,也一直刻意保持著這種聯繫,因為,「聯繫」本身,就是他們達成目的的途徑。

我只是一個人,分身乏術,但好在,無論在哪一邊,半島上亦或是至深之夜裡,都沒有將我徹底排除在外。那些人嘗試過,一度成功了,在某一個關鍵的時刻,我不得不避開「瑪索」,進而逃離精神病院。但是,現在我又回來了,在阮黎醫生的幫助下。

哪怕阮黎醫生對我所做的一切,並不是特意讓我回到這樣一個噩夢之中。

美麗的少女人形,正虔誠地跪在石台下方,雙手合握,放在胸前像是在祈禱。

在某種意義上,她的形象、動作、說法方式、置身之所在和給人的感覺,就如同引導眾人的先知。

而「先知」本來就是系色最常用的角色形象。

因此,我稱呼她為「人形系」,不僅僅是因為她的外表讓我想起系色,更在於她正在扮演的角色所散發出來的氣質,直覺讓我猜測,她就是系色於這個噩夢中的體現。

理論上,如今的桃樂絲和系色,基於自身的存在形態,可以在末日幻境中「無處不在」,就如同「江」一樣。只是,她們可以扮演的角色,可以取用的身份,可以呈現出來的形態,卻有很大的限制。

至今為止,桃樂絲仍舊繼承了「最終兵器999的仿製體」這個身份。

而系色大概也不會超過「先知」這個概念吧。

雖然我已經很久沒有看到,一如過去的末日幻境般,完全是「人類先知」這種體現的系色了。

眼前的人形系,更具體地表現為,宛如是專註於這個至深之夜的「先知」。

「怎麼回事?發生了什麼?」我問到,服藥的感覺很不好,但那些痛苦卻完全沒有殘留下來,更沒有半點虛弱的感覺。

曾經似乎要被「摧毀」的一切,此時都已經完好無損。彷彿被摧毀,只是一個錯覺。

不過,既然我自身所經歷的這些情況,大概會在至深之夜中,以某種方式成為「已經發生過的事情」,成為我這個角色的又一個背景經歷。

對此,我已經有了心理準備。

我下意識摸了摸手腕內側的魔紋,以及額頭代表著「獵人」的烙印,當兩者彼此接近的時候,產生了極為明顯的灼燒感,就像是在抗拒,在排斥,在宣告彼此獨立且對立的立場——過去雖然也有這樣的感覺,卻沒有如今這麼強烈,而在強烈之中,似乎還存在某種更深刻的變化。

在這個至深之夜中,身為獵人的我,比之前更強了。這種認知是自發的,下意識的,毫無疑問的。

「尊敬的獵人,您剛剛經歷了一場可怕的獵殺,而沒有被獵殺本身迷惑雙眼。今後也繼續這麼保持下去吧。」人形系的聲音從一旁傳來。

「我沒有任何記憶。」我說。

「沒有關係,尊敬的獵人。獵殺並非必須被記憶,才擁有證明。」人形系的聲音一如既往,如同詠唱般舒緩,而又富有節奏,神秘而優雅,「您已經變得比過去更加強大,這才是最重要的,也是經歷了艱苦獵殺的最好的證明。」

變得強大……我張開手掌,又捏成拳頭,然後扯開了最後的拘束物,翻下石台。

當我站穩的時候,風衣、寬檐帽和長刀,這些獵人的裝束,已經俱現於身體上。

「至深之夜的情況如何了?」我詢問道。

既然已經來到至深之夜,那至少證明,「樂園」的副作用至少沒讓我死掉。但是,除非「醒來」,否則是不可能再繼續獲得半島資訊。不過,至深之夜的情況也是極為重要且緊迫的,我能夠在至深之夜裡做的事情還有很多,而這些事情也將會影響「醒來」之後的半島上的狀況。

在上一次離開至深之夜的時候,我已經救助了不少人,將他們安排在這個既不是村落,也不是鎮子的聚集地。其實,至深之夜本身就是這個噩夢的意義所在,雖然在噩夢的時間線上,它還沒有「完全到來」,但跡象已經很深,並且從各種細節上,都能看出,對整個噩夢環境的影響越來越大。

理論上,不可能有人可以真正躲避至深之夜。無論在什麼地方,哪怕是在這個聚集地,都必須面臨極為殘酷的洗禮。

不過,就幾率上來說,一旦離開這個聚集地,失去保護和協同的力量,會被噩夢中的怪物殺死的可能性更高。

在我接觸過的人當中,大部分都遵從著「這個聚集地是暫時的安全之所」這樣一個概念認知。它並不完全錯誤,因為,至少在這裡,我可以儘可能保護他們,阻止怪物們,以及那些別有用意的傢伙們的侵襲。

在這個噩夢中活躍的傢伙,可不僅僅只有怪物。我敢肯定,除了自己之外的任何一個神秘專家,都不會為這個聚集地里的人們做半點好事。

我雖然也是神秘專家,但也同時是這個噩夢中獨有的職業「獵人」。先天具備的身份,同是也是我必須肩負的責任。

「月色不再,理性終將被瘋狂之血掩蓋,這將是一個漫長的夜晚,在至深之夜結束之前,第二天不會來臨。」人形系的回答沒有出乎我的意料。

「如何才能結束至深之夜?」我想,這個問題,也是存在於這個噩夢的「歷史」中的每一個獵人,包括我最熟悉的老霍克和老獵人在內,都想要知道的問題。獵人們追逐至深之夜,試圖獲得答案,但是,無論他們知道與否,他們本身和那可能擁有的答案,早已經成為「歷史」,並在這個歷史中遺失。如今活躍於這個至深之夜噩夢中的獵人,仍舊在追逐秘密的,已經很少了,大多數的他們,只是單純為了生活而不斷獵殺怪物而已。而我認識的最年長的老獵人,更是因為追尋秘密,踏入遠方的高塔,被那個黑色座椅所反饋出的「病院現實」的資訊弄得精神崩潰,變成了瘋子。

據我所知,被「黑座」變成瘋子的人,可不僅僅只是獵人而已。

那個「高塔」和「病院現實」的聯繫,或許就是這個至深之夜最本質的秘密,但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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