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螺旋盡頭 第1416章 棲身之所

阮黎醫生提供的坐標在完成運算後,處於一個我從未去過的地方,和我想像的不同,她並沒有躲在諸如地下研究室之類的地方。那是一片和我過去看過的病院內建築都有些區別的建築群。我在這個精神病院里看到過不同風格的建築,有的僅僅是一座很有些年頭封閉病棟,例如我最初居住的地方,有的是富有歷史氣息的莊園,正如瑪索身為例診病人時期居住的地方,有的是現代化的療養病棟,一如我和接頭人等五名潛伏於病人中的神秘專家碰頭的地方,也有的完全就是一片辦公樓地帶,正如我被瑪索驅趕前,所找到的地方。諸如此類,可以猜測,七名例診病人很可能被分隔在不同風格的建築中,而其他正常或特殊的病人,以及研討會的成員和後來加入的專家,再加上病院本身的員工,都有不同的居住和活動地點。

而這些地點以整個精神病院的囊括範圍來看,分別落座於一個個彼此相對有一段距離的角落,就如同大海中的島嶼,不同的用途、氣息、風格、活動習慣和人群,造就了他們居住活動地區的不同印象。阮黎醫生過去在什麼地方研究,我並不十分清楚,不過我可以確定,她移動到這一帶,是在近期內的事情。因為這裡也許可以提供給她一些研究資源,但從整體的印象來看,並不是專門的研究所,更像是在私人的居住點進行改造,開闢出應急研究或正常研究工作以外的研究,提供私人服務的臨時研究場地。

第一眼給人的感覺,更像是一個療養區,而並非是一個適合秘密研究的地方。

我並非沒有見過這個病院中療養風格的建築,不過,眼前這些建築的風格,也仍舊和我過去見過的有些區別。最大的區別在於,它沒有現代水泥建築的方正和堅硬,周遭的自然環境被改造為園林,而具有很強烈的人為規整的味道,精緻而恬淡的木質建築就置身在這片園林的中心,而在園林區域之外,更有一片森森的野生樹林包圍,有一種天然迷宮的感覺。園林和野生樹林的分界線也很不明顯,除非能夠一直走近園林地帶,而洞悉其中人為的氣息,否則,只從地面接近的話,很難知曉這裡面竟然有這麼一片供以住人的地方。

茂密的樹冠給予木屋天然的掩護,讓高空俯瞰的人也很難用肉眼進行判斷。

不過,我不認為這些簡單的障眼法,就是阮黎醫生能夠一直躲開研討會視線的底牌。或者說,雖然普通人百分之九十九會被迷惑,但對於神秘組織來說,僅有這樣的偽裝,是不可能在千奇百怪的「神秘」下將自己徹底隱藏起來的。

如果不是這一帶還別有某種特別的力量,又或者阮黎醫生還能夠在一定程度上,從內部影響研討會,那就一定是研討會及其背後的神秘組織,對阮黎醫生的態度尚未達到死死相逼的程度,也意味著,阮黎醫生的研究方向雖然不被人喜,亦或者被認為是背道而馳,但也必須承認,她的研究對於研討會的研究仍舊有許多可取之處。

無論阮黎醫生是自認為隱藏得很好,亦或者是她根本就不在意自己是否已經隱藏好,都能看得出來,她的精力其實並不過多用於自保上,而僅僅是為了釋放出一個態度,目的是為了保證自己有一個可以安靜研究的地方。經過多種可能性的篩選,最讓我覺得可能是真相的,是阮黎醫生仍舊只是處於被排斥的階段,惡意雖然已經讓人感到時刻充滿了生命危險,但仍舊沒有化作實質的行動。

能夠再次看到阮黎醫生雖然疲憊,但仍舊活潑亂跳的樣子,我心中的緊張也不由得舒緩下來。既然我們已經匯合,那麼,在接下來的時間裡,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再讓她離開我的視線。而只要她還在我的視線範圍內,我就有自信,確保任何神秘都無法成為傷害她的威脅。

我放下三井冢夫等人,他們似乎再也無法抑制身體的不適,而每一個都開始乾嘔。尤其是在抵達之前,就已經開始迅速呈現病態的占卜師,更是有一些暈眩的跡象。她的身體發熱,看上去像是感冒了,但在這個精神病院里,會產生怎樣的病況,卻不是我這個外行人可以下定論的。而三名專家本身,也僅僅是在心理學方面有所特長,本身並不是醫生。

富江饒有興味地走在走去,觀察著這裡的環境,她的視野往往投向那些有可能在戰鬥中容易成為死角的地方,她的表情就像是在巡視戰場,並且將這一帶當成是自己的領地。然後,像是已經確認完畢,再沒有感興趣的東西,僅僅在三十秒內就平靜下來。

「媽媽!」我不知道阮黎醫生在哪一個木屋中,雖然收容病人的另一個木屋區也是木屋建築構造,但兩者之間很容易就能感受到質量、外觀和使用感受上的差異。一個像是精心製作的奢侈品,一個則是從簡而制的量產品。

「我已經到了。我這裡有人生病了,需要幫助。」我大聲喊,但下一刻,聲音就被淹沒在澎湃的雨聲中。大量的雨水打在樹冠上,屋頂上,匯入一條條竹製的半管,導入用石頭壘砌的,充滿了天然風味的石塘中,發出巨大的泂泂聲。

右手處的木屋發出清晰的吱呀聲,門打開了,卻沒看到人影,但就像是刻意招呼著我們進入。富江拉起占卜師的右手,扶架著她,和我們一起進入屋內。門窗外的電光蔓延,頓然變成一片亮白的屋內,就像是被什麼東西點燃了柴火,於壁爐內熊熊燃燒,連帶著屋內徹底明亮起來。三井冢夫好奇地打量著屋內的一切,背過手關上房門。

再次密閉起來的空間,溫軟的火焰和跳動的光亮,就像是在冰天雪地里浸泡了溫泉,從頭到腳,從裡到外都變得舒坦起來。一直緊繃著的氣氛,漸漸舒緩下來,我們被一種溫馨的安全感包圍著,儘管屋內的空間不大,只有一個單間,就連洗漱的地方和廁所都沒有,雖然擺設靜止,但功能的稀缺,卻不是一個可以舒適生活的地方。

被趕出別墅區,和非常人的力量打了一架,遭遇巨大的驚嚇後,又在暴雨中穿行,而導致身體不適,儘管從開始到如今暫時結束的時間,連二十分鐘都不到,但從三井冢夫、占卜師和健身教練的臉色來看,他們似乎覺得這是一段十分漫長而煎熬的時光。

能夠重新回到一個可以供以棲身的場所,哪怕有種種不便,也讓他們覺得苦盡甘來。

我和富江沒有這麼多的感受。我巡視著木屋,試圖找出之前自動開門的機關。若是不明情況的人,遇到這種事情,大概會覺得是鬼域作祟吧,但是,既然知道阮黎醫生就在這個地方,當然可以猜想到木屋開門的緣由,而不顯得驚奇。

被富江放在唯一一張床上的占卜師似乎感覺好了點,那比其他人還要明顯的病態,在舒緩而溫暖的環境中有了一點康復的跡象。健身教練先一步找出毛巾,開始為占卜師擦拭身體,更換被雨水沾濕的被單,並為她蓋上厚厚的毯子。

三井冢夫什麼都沒有做,只是坐在窗檯旁的椅子上發獃,他似乎想不出自己該做些什麼。而富江自顧自來到一排低矮的書架旁,拿起裡面寥寥無幾的雜誌翻閱起來。

阮黎醫生沒有在第一時間選擇和我們接觸,也許她仍舊心有顧忌,而研究方面也到了一個不容她分心的階段。但根據我對她的了解,既然已經早先就和我聯繫上,那麼,她的研究也不會持續太長的時間。我翻箱倒櫃,找出乾爽的衣服,扔給彷彿完全忘記了自己也是一身濕漉漉的眾人。這些衣物不是白大褂就是藍色的病人服,一直只穿著病人服的我沒有什麼意見,富江也完全不在意,不過三井冢夫等人似乎對脫光內衣,只穿上這種外套而覺得有些難堪。他們換好衣服後的表情和動作都有些彆扭,不過,在當前的情況下,也顧不了那麼多了。

「我找到藥箱了。」一直在照顧占卜師的健身教練,在一陣翻箱倒櫃後,對我們說:「誰要吃點抗生素?」

我和富江都不感興趣,只有三井冢夫走上去看了看,說:「阮黎醫生還不打算見我們嗎?我現在很想倒頭大睡一場。」

「那你就睡吧。」我說:「我來負責接下來的事情。」

其他人都沒什麼意見,這本來就是我的事兒。

三井冢夫在確認後從藥箱中取出一瓶葯安眠藥,原來他看上了這個,似乎他覺得現在的自己不依靠這種藥物就無法正常入睡,他一口氣就這麼吞下三顆,就再也不理會其他人,一臉疲倦地倒在沙發上,呼吸很快就舒緩平靜下來。

「她的情況如何?」我看了一眼占卜師。

「不清楚,如果只是感冒就太好了。」健身教練似乎別有所指。她深入接觸過研討會,知道研討會的一些研究,而對於占卜師的病態是不是單純的感冒而不抱有絕對的肯定。她沒有吃藥,看起來不像是不需要藥物,因為她在躺下來之後,也輾轉反側,難以入眠,而在我看來,她其實是有點兒抗拒這裡的藥物。我猜想,她大概是對所有在病院內找到的藥物,都帶有極強的本能般的警惕感,哪怕這裡是阮黎醫生的地盤,也沒能讓她真正放鬆下來。

我想,她或許看到過一些印象太過沉重的景象,而這些景象大致是研討會造成的吧。精神病院內部是不安全的,這種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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