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螺旋盡頭 第1401章 真江的三人 2

在這裡遇到三井冢夫等人,並不完全在意料之外,將已知的細節串聯起來,他們的遭遇和行動,都沒有任何奇怪的地方。他們在經歷了這種種的事情後,對任何人都抱有懷疑,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即便如此,能夠看到他們還活著,哪怕對我也有懷疑之意,也讓我感到由衷的高興。

相比起三井冢夫的遲疑,占卜師更為冷靜的旁觀,健身教練的表現更加情緒化,而這也十分符合他們各自的性格。

健身教練的情緒很激動,雖然我們曾經一起行動,可以稱為同伴,但實際上,我們過去之間的友情,在正常的情況下,也許會得到一個擁抱,但絕對不會如此強烈。

大概是因為他們一直以來的壓力,終於得到了釋放。我也同樣知曉這樣的情緒,不需要再對過去的同伴嚴防死守,甚至於將對方視為對自己別有惡意的存在,我的確是一件讓人高興的事情。

我覺得,我釋放出來的善意,被他們清晰接受到了。我喊他們為「朋友」,並不是違心的,也不是什麼客套的禮貌用語,更不藏有陰暗的心思。正因為是朋友,所以,在經歷了重重危險後見面,衝上去給予擁抱,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嗎?

我如此理解著。沒有避開緊壓著臉的胸部,同樣還給健身教練一個有力的擁抱。

「讓我進去吧。」我悶著聲音說。

健身教練放開我,雨水已經澆濕了她的頭髮,沿著面龐滑落下來,她的眼中,一如臉上這般濕潤。

「好久不見了,高川。」她只是這麼說道。

我拾起長刀,讓三人都有些在意,但仍舊默許了。他們將我帶到客廳中,重新鎖緊大門。窗外炸起的雷光,讓客廳一片白亮,但繼而又被陰影吞沒。沒有人開燈,彷彿在懼怕著,有什麼東西循著光亮找來,和這樣的恐懼相比,似乎黑暗更能讓人安心一些。

他們之前,只在房間中開燈,似乎別有用意。我不太明白,但沒關係,他們會解釋的。

客廳中,縮在角落裡的女性抬起頭來,她的目光就如同暗夜中的獵食者般,明明是幽深的黑色眼瞳,卻彷彿在黑暗中發光,讓人可以清晰看到。甚至於,這雙眼睛,佔據了她全部的存在感。我再一次從那幽深的注視中,感受到那熟悉的,讓人打心底感到恐懼的惡性。沒有錯,的確是真江,那種隱藏在美麗的人形軀殼中的惡性,是所有見過的人形江中,獨屬於「真江」的特點。

「江。」我在眾目睽睽中,走到她的身邊。我不理會她為什麼會在這裡,因為,她可以出現在任何情況中,也可能消失於任何情況中,「應該」和「不應該」在她的身上,沒有任何意義。她以真江的身份出現,也從來沒有規律。對我而言,她的出現,本身就意味著一些信息,而對我來說,她回到了我的身邊,這就是我所需要的,全部的意義。

「阿川,阿川,阿川,阿川,阿川……」她喃喃地念叨著,發出瘋子一樣的低笑聲。即便如此,她看著我,卻像是看著別的什麼東西。她的視線開始渙散,像是陷入了某種癔症中。而這正是我所熟悉的,她的樣子。

「你們認識?」占卜師插入進來,疑惑地說:「是朋友?她是一個奇怪又危險的精神病人。高川,你看起來還有理智,最好離她遠一點。」

「理智?」我反問,但隨即笑了笑,「她是我的妻子。」

是的,真江是我的妻子,不僅僅是真江,目前出現的人形江,幾乎都是我的妻子。這僅僅是因為,「江」才是其真正的本質。

自己喜歡的人久別重逢,一定會讓人生出無比的喜悅,比往時更加激動吧。距離上一次真江的出現,再退一步來說,距離富江的離開,已經有相當一段時間,然而我再次看到真江,卻沒有這樣巨大的情緒波動。

無論是真江、富江還是左江,她們的出現和消失都有著我所難以理解的必然原因。甚至於,她們自身的存在方式,對我來說也都是難解之謎。可無論人形江何時出現,何時消失,「江」就在我的身體中,這一點卻是不會改變的。

從這個角度來說,「江」從未離開過我,而她們也當然從來都沒有離開過我。

在經歷了那麼多的神秘事件後,人形江的消失,在我看來,最大的影響就是無法再直接對「江」進行觀測。無法觀測「江」,也就意味著,無法定義「江」,在人形江消失的時候,「江」會成為真正意義上無可名狀,無法理解的思想外之物。反過來說,人形江這個形態本身,哪怕仍舊是「怪物」,也會帶有一部分「人」的性質,在我看來,正是因為,其具備一定程度的人性,可以在某種程度上,被人所認知和理解,所以,人形江的形態才能成立。

當人形江消失的時候,我所要面對的神秘,就是真正的難以預料和不可捉摸,乃至於隨時都有可能遭遇「最終兵器」之類的怪物。哪怕表面上沒有任何動靜,也會讓我必須考慮,以自己當前的能力都難以對抗的危機會出現的可能性。

用一句話來說,人形江的消失,預示著巨大的威脅,不明的惡意,比起可以觀測到人形江的情況下,所處環境的惡劣程度,以及各種不確定因素的惡性發展,都要上升至少十倍。

這樣巨大的壓力,當然是不會給人任何安全感的。

我雖然已經成為四級魔紋使者,但我仍舊在許多時候覺得,自己同樣和那些脆弱的人一樣,需要足夠的安全感。真江的出現,帶給我巨大的安全感。

是的,我努力堅強,或者說,也許在其他人眼中,我已經足夠堅強,但我仍舊十分清楚,自己到底有多脆弱。無論在末日幻境中,人格可以重生多少次,能力可以成長到多強大,也仍舊有一個無法確定到底是真實還是虛幻的「病院現實」,提醒著我,自己只是一個脆弱的末日症候群患者罷了。

倘若沒有去過「病院現實」,這種脆弱的感覺,大概不會存在吧。「病院現實」的情況,所釋放出來的信息,以及從病院現實的角度可以理解的理論,都帶有強烈的存在感,讓我完全無法忽視它,而僅僅將其所有的一切,都當作是一場純粹的噩夢。

我還記得自己最初進入「病院現實」的心態,那是一種小心翼翼的懷疑,用否定的視角,去驗證那個世界,到底是真實,亦或者只是某些敵人刻意為囚徒打造的逼真幻境。我在進入「病院現實」後的很長一段時間,都認為自己其實並沒有被「最終兵器」徹底殺死,而是處於瀕死狀態後,被末日真理教捕獲。對方將我投放到一個逼真的幻境中,意圖對我進行洗腦,讓我變成他們的信徒。

而「病院現實」的種種情況,哪怕是現在看來,也有許多地方符合「末日真理」的理論,哪怕是有差異的地方,也都可以視為「末日真理」正在萌芽的先兆。

我在那樣的「病院現實」里,經歷了一場直到死亡的探索。然而,在找到線索,似乎可以更進一步的時候,就發病身亡了。再度復甦的時候,就已經抵達如今的末日幻境中。

這一切,又像是一個輪迴。

而在這個輪迴中,只有「江」和「末日」始終貫穿著全部,就像是一切都以其為核心,向更廣闊的地方延展。

仔細想想,雖然從「病院現實」的角度,「病毒」的概念是優先於「江」的概念的。但是,從「末日幻境」的角度,「江」的概念優先性,卻一度在「病毒」之前,而「病毒」這個概念,僅僅是在「末日幻境」中是不存在的,亦或者說,是隱形的。單純在「末日幻境」中,「江」的概念,在人形江出現之前,也很不明確。反過來說,當我意識到「江」的存在時,它並非是我所認知的這個樣子,也沒有「江」這個名字。

在誕生我的末日幻境中,比起「病毒」和「江」,最優先存在,且極為清晰的概念,只有兩個「最終兵器」和「末日」。而最核心的,最強大的神秘,也一直圍繞著這兩個概念旋轉——因為末日存在,所以出現了最終兵器,因為存在最終兵器,所以末日的到來,變得無比的清晰。

所謂的「江」,最初指的是代號為「江」,實際則是「最終兵器999」,是末日真理教以統治局的技術完成的末日兵器。其最初的歸屬為「末日真理教」,並擁有目前仍舊無法確定數量的複數人格。第一次在我面前出現的人格,被稱為「富江」。

倘若以自己的經歷,對概念的變化,進行線性記錄,那麼,以上就是「江」的最初概念。

之後的種種,包括「病毒」的存在,「末日幻境」不是作為異空間,而是作為一個巨大精神世界的存在,「江」這種不可名狀的異物的確立,乃至於咲夜和八景等人複雜身份的認知等等,在這個線性記錄中,都是在這個最初概念的基礎上完成的。

在我的眼中,「高川」這個名字,最初也只是指向自己這個人格。咲夜和八景她們,也同樣是以獨一個體的身份存在,並沒有如今如此複雜的背景。

最初的我,所觀測到的最初的世界,是一個似乎很複雜,但又其實很簡單的世界。

而如今,我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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