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螺旋盡頭 第1361章 惡性指引

至深之夜的危險才剛剛開始,我們突破了一次怪異的包圍圈,卻並不意味著這就是結束。從高聳的岩石頂端向下眺望,可以感受到,在肉眼無法清晰看到的地方,怪異們在灰燼中誕生,而在肉眼看不到的地方,也必然如此。在這個至深之夜,沒有人可以殺死所有的怪異,甚至於,殺死一片範圍內的怪異的速度,根本及不上在自己看不見的地方,怪異誕生的速度。在這個噩夢中誕生的怪異到底有多少,根本無從統計,但如果怪異會主動襲擊人們,那麼,可怕的數量就足以殺死所有人。在這個噩夢中,人們對至深之夜的恐懼並非毫無來由的。儘管這個噩夢的產生時間有可能並不長,但人們對至深之夜的認知,卻是以一種「悠久歷史」的方式展現出來。

我不是第一個進入這個噩夢的人,也並非是一直都存在於這個噩夢中的人。我所遇到的一些人,他們也並非是這個噩夢中的「原住民」,但卻認為自己就是這裡的「原住民」。他們以「自己所生存的世界」來認知這個噩夢,視我們這些人為「外來者」。與此同時,他們會將自己所認知到的「歷史」傳遞給我們,讓我們在極短的時間內,就對「至深之夜」有一個大概的認知。

如果沒有足夠的情報,即便是「外來者」也無從考證這個噩夢的誕生時間,也很難確認,這裡到底是一個真實的世界,亦或者僅僅是一個噩夢。這裡是危險的,又是令人沉迷的,如同世人發現新大陸,但最可怕的地方在於,這裡看似有許多資源,似乎可以讓人獲得力量,擁有各種新奇的知識,彷彿可以讓人拓展視野,但在這個噩夢中所得到的東西,全都是惡性的,而整個噩夢也在朝一個惡性的方向發展。

或者說,正因為是惡性的,所以才稱之為「噩夢」,而不是「美夢」。這種惡性無法扭轉,其無法扭轉的真正原因,卻無法在這個噩夢中找到,亦或者說,這個噩夢中所有的線索,都是片斷的,碎裂的,充滿了掩飾性的,並不指向真正的原因。所以,哪怕獵人不斷在這個世界追尋至深之夜,也無法從中找出真實,獲得回報,相反,只會讓他們陷入絕望之中。

哪怕是我們這些「外來者」,以「噩夢之外」的視角去觀測這個世界,也無從找出這個噩夢的由來,無法阻止至深之夜的發展。噩夢之外,就是中繼器世界,中繼器世界還有末日幻境,末日幻境之外還有病院現實,而在噩夢的高塔中,又直接可以接受到病院現實的資訊。這是一個可怕的資訊迴環,甚至讓人不確定,病院現實是否就是終點。而無論哪一個世界,站在本世界內向外看,和站在世界外向內看,所得到的答案也是不同的。

這些巨量的,複雜的,似是而非的資訊,以人類當前的認知根本無從理解,我想,這也是人們在追尋答案後,卻變得瘋狂的原因之一。亦或者說,是在追尋真相的道路上,不可避免要遭遇的厄運。更可怕的是,導致這一切的原因,本身就是惡性的,是以「末日進程」的方式展現出來的。

如果說,一個不斷認知世界的人,一個不斷思考,不斷努力的人,可以不斷成長,在理論上可以征服所有的事物,那麼,這樣的說法中,有一點是不能忽略的,那就是時間。人,需要時間去思考,去努力,去學習,去認知。因此,沒有時間,就是最深沉的絕望,比直面任何惡性,都要讓人感到恐懼。

是的,我很清楚,我們沒有時間。

沒有時間去思考出答案,沒有時間去認知世界,沒有時間去弄清努力的方向,也沒有時間去成長。

我想,當自己面對「病毒」,面對「江」的時候,所感受到的,那種非同尋常,超越一切,彷彿從生命的本能中滋生的恐懼感,其實就是對「缺乏時間」的本能感應,進而產生的恐懼感,而並非是常識中的食物鏈上的弱肉強食。

當認知到「神秘」,從自身經歷中窺視到「末日進程」後,所感受到的那種無法逆轉的壓力,也並非是「末日」不可戰勝,命中注定,而是不具備足夠的時間,去扭轉它,戰勝它,進而產生的無力感。儘管,僅僅從結果來看,都是「末日」即將摧毀一切,而人們無法抗拒。但從過程和起源上,卻是不一樣的。並非是我們沒有能力戰勝這一切,而是我們沒有時間去戰勝這一切。對於任何一個生命來說,成長都需要時間,缺乏時間的話,成長的潛力並沒有被扼殺,而僅僅是成長的可能性被扼殺了。

這才是最深沉的恐懼,比單純只是「被食物鏈上方的東西吃掉」更加可怕。

思想外之物,扼殺成長時間之物,這些概念、認知和猜測,源源不絕從我的腦海中滋生。這些東西,都是我過去從未想過,甚至於,一次都沒有從這個方向去想像,去猜測,但是,它就這麼突然蹦出來,以一種「真相」的方式,將過去所認知到的情報,所收集到的線索串聯起來。它就像是所謂的「靈光一閃」,但是,這種「靈光一閃」卻又讓我感到疑惑,為什麼偏偏是這個時候,為什麼偏偏是這樣的想法,為什麼偏偏出現在我的腦海中。

倘若一切都並非偶然,一切看似偶然的開始,都意味著一個必然的結果,那麼,這樣的想法、認知、概念和猜測,出現於我的腦海中,當然是為了促成某個必然的結果——讓人感受到一種極強的目的性。

我無法判斷,自己的這些想法,到底是「為了戰勝困難,抵達美好」而出現的,還是「為了促進末日或某種誕生」而存在的。也無從去判斷,這些關於思想外之物,扼殺成長時間之物的「真相」,對於並不遙遠的未來而言,到底是惡性的,還是善意的。也無法確定,這樣的變化究竟是不是源於自己努力思考的結果。如果是自己努力思考的結果,那麼,自己「努力思考」本身,到底是一種正確的行為,還是一種錯誤的行為。

思考本身,給我帶來前所未有的壓力。我喜歡思考,但眼下,卻無法判斷,思考這一行為是否應該。

即便如此,我也無法阻止自己思考,無法阻止,這些彷彿「靈光一閃」的思緒,更無法阻止自己的思維,沿著這「靈光一閃」而得到的答案,去追尋那個可怕的「真相」。

我感覺到,自己的思考,就像是電影情節中,為了讓火車去到「某一個地方,以達成某種目的」,例如搶劫,而在中途,被人刻意轉換到另一條軌道上,但是火車上的人,卻只能沿著這條軌道繼續行駛下去。正因為我相信自己的直覺,所以,哪怕這種思考,是如此的「理所當然」,彷彿給予過去思考的報答般,而產生的「靈光一閃」,彷彿在「指引真相」,我也仍舊無法徹底去相信。

科學家在漫長的鑽研後,會在「靈光一閃」的時候,獲得巨大的成就。但是,我覺得,自己的「靈光一閃」,和這些激勵人心的故事中,所存在的「靈光一閃」,是截然不同的。在這些故事中,科學家的「靈光一閃」讓他們取得的成果,造福了全世界。但我的「靈光一閃」,其最終結果,也會是這樣嗎?

對於這個疑問,我的直覺告訴我。我的「靈光一閃」,就像是某個科幻電影中,科學家為了找到治病的方法,為了造福人類,卻在「靈光一閃」中,完成了一個將會毀滅世界的「病毒」。

這是一種惡性的「靈光一閃」。一種在努力之後,所得到的錯誤結果。

我有想過放棄,阻止自己沿著這個方向繼續思考下去,可是,正如之前我所說的那樣,如今就連「思考」這一行為本身,也已經無法停止。即便有所懷疑,但過去固有認知中的「可能性」和「幾率」概念,仍舊讓我無法徹底放棄這一思考「有可能存在」的某種完美結果趨向的「幾率」。

是的,可能性,幾率,外在的壓力,「思想外之物」等等概念的產生,和「沒有時間」的解釋,以及過去所有對「江」和「病毒」的猜測和認知。決定了自己這架飛奔的火車,根本無法脫離當前的軌道,只能抱著對可能性的期待,朝一片迷霧的前方橫衝直撞。

我的思想,矛盾而自我衝突,我的精神,開始變得混亂。然後,下一刻,我突然醒過來。並沒有從噩夢中醒來,而僅僅是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神來。

當我意識到的時候,自己所在的地方,已經不再是原來的環境,雖然仍舊充滿了野生自然的味道,在看不清的陰影中,也一直有什麼怪異在窺視。可是,這裡的風景,給我的印象有些熟悉。我似乎來過這裡,但又不能肯定,或許是這潮濕的小路,或許是不遠處的那一片大湖,亦或者是湖邊的簡陋碼頭、獨木舟,乃至於碼頭後方的幾棟木屋,給了我這種似曾相識的印象。

「木屋區?」我不太確定,因為,這樣的景象,又繼而讓我聯想起更多的地方:病院現實的碼頭;五十一區的外圍;過去末日幻境中,瑪爾瓊斯家所在的城鎮……不止這些地方,這裡的景象和我所知道的,所有靠近湖泊的地方,都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相似感。彷彿就是將我對那些地方的印象,以一種奇怪而複雜的方式,凝聚在一起,構成這麼一片看似簡單的區域。

這裡是噩夢,是意識態的世界。當我的腦海中,給出這樣的答案時,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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