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螺旋盡頭 第1360章 突圍

我無法確定我們如今所在的位置,在這個噩夢中沒有十分明確的坐標,雖然應該是一個半島或島嶼的形狀,但從來都沒有聽說有誰抵達過邊緣。如果在距離醒目的建築很近的地方,例如高塔周邊,亦或者在較高的山丘上,或許可以找到參照物,但是,我們此時的所在處,就是山丘腳下的一片樹林帶。放眼望去,樹木雖然不算茂密,但卻間雜著高聳崎峻的山石,根本無從遠眺。

我們唯一的選擇,就是按照地形,根據自己野外生存的經驗,選擇一個方向,然後一路走下去。不過,至深之夜的野外比正常環境下的野性生態圈更加危險,人們需要面對的,並不是野獸,而是怪異。

三級魔紋使者少年、接頭人、火炬之光的特納和安娜自發轉過身體,組成背靠背的隊形,警惕地注視著周遭的動靜。我跳上隊伍身旁一米外的大塊岩石,拔刀斬殺了藏在下方的,如同野狗一樣的怪異。

灌木叢中,從樹木背後,從山石的陰影處不斷有怪異的身影冒出來,它們並非全都是實體,有的如同煙氣,有的如同流水,更有的只存在一個影子,甚至於,有一些怪異只在連鎖判定的感應中存在,而無法直接用肉眼觀測到。我也同樣不能肯定,是否還擁有連鎖判定也無法感應到的怪異在虎視眈眈。因為怪異的形態和存在方式差別極大,所以,僅僅是肉眼所見到的,憑藉自身能力感應到的怪異數量,遠遠不是這裡所存在的怪異的數量。

龐大而又無法確定到底有多少的怪異數量,無形給人強大的壓力。我並不害怕這些怪異,在我的觀察中,其他人的眼中也沒有太多的驚懼。但是,如此古怪的噩夢,壓力也是客觀存在的,根本無法忽略。我不知道他們對意識行走有多少了解,不過,只要有一定的了解,這種了解就會加重他們心理上的負擔。噩夢中的怪異,意識態世界中那些莫名的危險,其實都是類似的東西。哪怕是意識行走者,在一個意識態世界進行意識行走的時候,擁有著他人所不具備的主動權和適應性,但在面對意識態層出不窮的,難以解釋的怪異時,仍舊不敢有半點鬆懈。

噩夢也是意識態世界的一種,在這裡出現的怪異,是絕對不可能根絕的,倘若無法確認這個意識態世界的構成,甚至連這些怪異的起源都很難去想像。先不理會怪異擁有怎樣的能力,其源源不絕的數量,就是一個極大的威脅。

更何況,在至深之夜裡,一切都在朝惡性發展。陰沉的天空,像是在流血,如同月亮一般的球體,彷彿被割裂出巨大的傷口,到處都是如飛雪般灑落的火星和灰燼,彷彿地獄一樣的景象,本身就是一種充滿了惡性的象徵,無論是什麼人,只要親眼看到,就不會對此感到懷疑,也絕對可以想像,這些面目猙獰,乃至於根本沒有面目而言的怪異,到底有多麼危險。

更遠處的陰暗中,在依稀看得到,卻又看不清楚的障礙物周邊,有如同鬼火一樣的東西在飄舞,又有一些光亮在閃動,讓人不由得想到窺視獵物的野獸,而更讓人心悸的是,有眼睛一樣的紋路,於無機質的石頭上浮現,彷彿連石頭也變成了某種栩栩如生,又格外活躍的觀察者。

窺視我們的視線在我們抵達此處後,就一直都沒有消失,反而愈加顯得躁動。儘管我們沒有在第一時間遭到攻擊,卻又一種感覺告訴我們,一旦開始動手,就會直接進入白熱化的搏殺中。我不知道其他人有什麼保命的本事,但是,只有我自己的話,的確可以憑藉速掠,在最短的時間內進行脫離。

無論是戰鬥,還是逃跑,於我而言都不算是什麼難為之事。不過,倘若其他人沒有抽身而退的本事,在這樣的荒郊野外,被不知距離數量的大量怪異包圍,幾乎咩有生還的可能。

怪異是殺不完的,殺死怪異也並不是目的,戰勝和殺死這些東西也沒什麼意義。也許,在意識態世界裡會有某些「關鍵的東西」會以怪異的方式出現,但這樣的怪異,也絕對稀少而特別,敏銳的人基本上都能察覺出來。一般而言,大多數怪異,就僅僅是怪異而已,並不具備那種擊潰後就能解除危機的核心特殊性。

最終,所有的殺戮都將服務於自保和離去。這是每一個意識行走者在意識態的世界裡行走時,都必須明白的生存法則。

「高川先生,指條明路如何?」特納用一種戲謔風趣的口吻說,但聽起來卻更像是他不由自主地,以這樣的方法釋放壓力。

「千萬不要戀戰。」我提醒他們。

「突圍的方向……走那邊。」安娜給我們指了一個方向,但因為缺少參照物的緣故,也不能確定東南西北。正常環境中,樹木的長勢、年輪乃至於天空的星星,都能在指明方向,但在這個噩夢中,這些「正常」東西,是不存在的。哪怕外表看起來「正常」,其內在也絕對不正常。

「我記得你們的偏差是偏向於惡性的。」三級魔紋使者少年說。

「是的,朝那個方向,就可以避開眼下的麻煩,但是,也一定會遭遇到更大的麻。」安娜毫不避諱地說:「但是,不走那個方向,卻不保證可以解決眼下的問題。」

氣氛再度變得沉默,但也僅僅維繫了不到一秒的時間,接頭人腳下的陰影中,有一大片玻璃珠一樣的物體噴向四面八方,擦過了眾人的身體,落入已經不再掩飾自己的怪異群中。我在她出手的一瞬間就確定了,她是電子惡魔使者,這些玻璃珠般的東西,哪怕不是電子惡魔,也定然是電子惡魔的能力。

「走!」在接頭人的聲音落下前,我已經展開速掠,無形的高速通道繞過眾人的身邊,向安娜所指的方向延伸。我已經從岩石頂落下,在其他人以放慢了幾倍的速度,緩緩做出反應的同時,我已經抱住接頭人,沿著無形的高速通道疾馳。

我的身後,就像是有什麼東西破裂了一樣,沒有發出實際的聲音,但那種敲碎了什麼桎梏的感覺,卻十分清晰。我沒有回頭,也能感受到一股龐大的氣勢,就好似一群奔騰的野獸般,朝我們洶湧而來。巨大的數量在疾馳,彷彿要後發先至,將我們所有人吞沒,但就在這個時候,來自四面八方的爆炸聲接連不斷響起。在疾馳中的我聽來,這種聲音是沉悶的,稠滯的,但卻讓人下意識想要遠離。

我知道,這個感覺,恐怕就是接頭人的電子惡魔,對怪異大軍的阻撓,也同時向怪異發出了戰鬥的信號。

爆炸很猛烈,但卻只能影響一小部分怪異。怪異的數量太多,分布範圍也幾乎是噩夢的每一處荒郊野外,身處爆炸範圍外的怪異極多,而哪怕被爆炸波及,亦或者直接擊中,而不受到致命影響的怪異,也是存在的。

而攻擊一旦展開,就再沒有什麼退路可言了。

我帶著接頭人,朝安娜所指的方向一路速掠,大部分怪異無法在這個速度下反應過來,但也仍舊有一些擅長速度亦或者有特別本事的怪異,不是以慢了一步的距離緊隨在我的身後,就是試圖從側旁包抄。在我的觀測中,這群可以做出反應的怪異,就像是沙堆中自行分離出來的一小掇沙子,在複雜的地形和密布的怪異中不停穿插,合圍,試圖將我攔截下來。

我的速度很快,但仍舊不是極致,或者說,我從來都沒有確認過,自己的極致速度是多少,而一直都只是用「相對快」去解釋。在這個至深之夜裡,受到老霍克的封印的影響,魔紋力量總是無法以最流暢,最徹底的方式使用出來,這並沒有什麼具體的數據記錄和對照,而僅僅是一種感覺。彷彿自己還能做得更好,但就是難以發揮出來。

因此,當出現了速度無法徹底擺脫的存在時,我也一點都不覺得驚訝。我仍舊相對比任何參照物都更快,只是,這種「快速」無法快到一瞬間就擺脫它們。我和敵人之間的速度差值,在這個噩夢中,大部分情況下都很小。當參照物眾多的時候,根據具體選取的參照物自身的運動變化,以及參照物的變換,自身速度的調整,也會變得不太順暢。

就像是一台老機器,在運轉的時候,內部的組件時不時會磕絆一下,甚至會突然停頓一下,無法達到正常值的運作效率。

即便如此,我仍舊很快。在快上一線的交錯攻擊中,我也從不懷疑,最後的勝利者是自己。

怪異陡然出現在前方上空,被選取參照的怪異突然停下,被連鎖判定一直關注的緊隨身後的怪異,陡然化做一條螺旋的細線,加速撲上,亦或者噴出大量的液體、火焰、粉塵、尖銳的固體,空氣的溫度也驟然降低。來不及思考,戰鬥本能已經讓身體躍起,之後連一秒都不到的時間,以原先落腳的位置為中心,一層帶刺的冰霜眨眼間就蔓延到二十米方圓。緊接著,就是尖銳的冰刺騰空而起。

有些遲鈍的速度感,再一次變得潤滑起來。速掠超能一直在作用,連鎖判定也沒有死角。在連鎖判定範圍內確定了新的參照物後,速掠再一次進行加速,新的無形高速通道,在驟然變得複雜的攻勢中重新確立。我扭轉身體,冰刺擦身而過,而我則從縫隙中鑽出,左手掏出手弩,射出箭矢,射穿了幾隻如野獸般的怪異的身軀。

加速落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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