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螺旋盡頭 第1325章 確認

第二天,我照常醒來,這個晚上沒有再進入噩夢中,我睡得深沉,一覺醒來的時候,也沒有任何奇怪的事情發生。女病人就躺在我的另一邊,睜著眼睛盯著我瞧,她似乎早已經醒來了。我幫為她整理衣裝,洗漱乾淨,餵食早餐。我不認識她,也不覺得她有什麼特殊之處,更沒有義務去幫助她做任何事情,她就是一個和我毫無關係的普通病人,但是,現在我做這些事情,內心卻十分平靜而自然。

窗外還在下雨,陰天從昨天一直持續到現在,似乎還要持續更長的時間,甚至於,雨勢比昨天更大了。若放在自然情況下,會不會出現這樣的情況,我不太清楚,但放在這個半島周圍,儘管看起來像是自然現象,卻也不免有幾分神秘的味道。正如船員說的那樣,這一帶將會持續雨水,而半島也將會出現許多怪事。這些怪事可不僅僅是人為的神秘事件。

精神病院和半島對於周邊的城鎮居民來說,平日里雖然很正常,但在某個時刻,就會變成怪異又可怕。這裡充滿了黑暗的傳說,有一些是杜撰,有一些是牽強附會,但也有不少是確有其事。對於任何要在這個雨季生活在半島精神病院中的人來說,這些怪異恐怖的傳聞,並不會因為「不科學」就不受到任何影響。反而,人的意識是相當容易受到環境氛圍影響的。在神秘學中,就有不少利用營造某種環境氛圍,以此加深意識態力量干涉的例子。

我想,如果這裡的人會產生幻覺,會做噩夢,那麼,無論是出於藥物亦或者別什麼的影響,這些幻覺和噩夢的內容,都一定會和這個地方的陰鬱氣氛產生深度的共鳴。我希望可以找到更多的資料,去了解歷史上關於這個半島和精神病院的種種傳聞。

我拿起自己的手機,若非鈴聲突然響起,我幾乎要忘記它了。我感到不可思議,但仔細想想又覺得不應該驚訝。我經常下意識忘記和忽略某些事物,但這並不意味著,這些事物並不重要,反而,我覺得自己並非是如此健忘的人,如果我忘記和忽略了這些東西,那麼,一定意味著,這些東西其實是十分重要的,所以才出於某種原因,而令其存在感於我的意識中變得淡薄。

這一切,不正是冥冥中存在某種力量,擺弄著世間一切的證明嗎?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具備某種宗教信仰,我覺得,其實自己對「神秘」的態度,其實都並不具備堅定相信其存在的基礎,因為我在承認「神秘」存在的同時,仍舊嘗試從其他的角度去解釋它,在不同的情況下,去使用它不同的意義——這意味著,我只是為了方便,為了能給自己一個不合理但可以接受的答案,才去認知它的。

「神秘」是什麼,是不是就只有表面上的意義,或許在我的心中,一點都不重要。它就是一個工具,當自己需要的時候,可以將其解釋為某種意義,但不需要的時候,卻會主觀去修正這種意義。

至今為止,我所絕對相信的,只有「江」和「病毒」的存在罷了。

在我經歷了這麼多古怪詭異的事件,認知到了複雜多變的世界,真實和幻覺的邊界如此模糊的現在,我只能認為,自己所觀測到的一切,都是基於「江」和「病毒」而存在的。反過來說,只要我可以將自己所觀測到的情況,和「江」,和「病毒」聯繫起來,那麼,無論它在他人眼中,是真實或虛幻,於我而言,都是真實的一個側面。

我幾經崩潰顛覆的世界觀,也因此得到鞏固。他人看了我的筆記,或許會懷疑這不過是一個精神病人的臆想,或是某種「缸中之腦」類型的故事。但於我個人而言,只要有「江」和「病毒」存在,那它就不僅僅是一種臆想、幻覺、噩夢或故事。

無論其他人怎麼說,怎麼看,我都可以極其肯定地回答,這一切都「發生過」,並且還在繼續發展,倘若有人懷疑,那麼,我也不會爭辯,因為,那僅僅是因為懷疑者無法觀測到,所以才產生它「不存在」,「僅僅是幻想」的錯覺罷了。

我的心情已經不如過去那般波瀾壯闊。在復甦的很長一段時間裡,伴隨著直覺、記憶和認知的增長,我對自己所存在的世界,所能觀測到的世界,對自己的人生、情感和使命,都已經不再有太多的懷疑。我可以十分平靜地,去正視那些讓人瘋狂的事情,去做那些在其他人看來荒謬或無趣的事情。

在病人們離開食堂之前,我將女病人送回房間里,然後,進入了原本被病人們鎖死的房間。並不是所有的病人都會離開自己的房間,我也不清楚,他們多長時間才會離開房間一次,放在正常的精神病院,會有醫生護士照顧他們,讓他們不至於就這麼不吃不喝,困死在自己的房間里。但是,這個半島精神病院本就不正常,我不確定,是不是真的有會有人來這裡幫助他們。

我所得到的情報是,研討會故意讓七個例診病人分別住在七個不同的環境中,並隨即搭配其它沒什麼特殊身份的普通病人,當然,所有人都服用過了新葯。這樣的做法,簡直就像是讓例診病人成為其居住區中最特殊,可以視為「頭兒」的那一個。他們期望,可以在這樣的環境中,觀察到一些重要的情況,或收集到一些重要的數據。

其實我個人是不明白,他們到底要什麼,這麼做又是否真的有意義和效果。但很明顯,我對研討會的影響力,並不比研討會對我們這些病人的影響力更大。

但正因為我已經在表面上,成為這裡最特殊的一個,所以,我覺得自己對這裡的病人負有某種責任。這是一種十分朦朧的責任感,我不希望,會有病人因為被放任自流,而無法照顧自己,就這麼平白死去。具體來說,我已經有一種預感,覺得病人們不可能全都活下來,而研討會正在進行的實驗,對病人們的傷害也一定是很大的,然而,我希望自己所在的病棟中,儘可能有更多人活下來。

是的,我無法拯救全世界,但是,我至少希望著,自己可以拯救自己所愛的人……再將這個範圍擴大一些,我希望當自己立足於某個地方,就能保護住這個地方的人們。

所以,哪怕僅僅只是一群被列為實驗體的精神病人,哪怕我知道,自己能做的事情其實不多,但也不想因為這樣的原因就徹底冷眼旁觀。正如對待那個女病人,哪怕只是照顧她的日常,也能讓我平靜下來。

我在幫助她的同時,也覺得是在幫助自己。

從這個女病人為起點,我也希望,自己可以幫助更多的病人。

我搜查他們的房間,統計他們的人數,確定他們日常活動和精神狀態。我不知道有沒有隱藏攝像頭,監視著這個病棟中,包括我在內的每個人的行為,但即便存在這樣的監視,我察覺自己其實也並不在乎。我可以假設,監視者不會真的放任病人不理,任由其自生自滅,但是,我同樣不能肯定,他們一定不會這麼做。所以,我從最壞的可能出發,去嘗試了解並整合病棟中的每一個病人,嘗試讓他們保持一個良好的作息。

阮黎醫生打來電話的時候,我正在整理初步調查的資料。我畫出病院的結構圖,以及已經探索出來的精神病院內部,以及半島整體情況的地圖,並將我所知道的情報重點,全都寫在紙條上。之後,按照一定的順序,將之一一釘在牆壁上。這些紙筆和圖釘等等工具,都是在其他病人的房間里收集來的。我起初以為,病棟里所有病人的居住環境,都和我這裡一樣,但實際上,區別還是極大的。甚至有一些病人的房間里,擁有電視機和洗衣機這樣的大型生活電器,也通著電。不過,經過一番搜索,我終於確認了,這裡的病人的意識活躍程度都極為低下,他們的反應遲鈍,彷彿現代人的知慧已經從他們的肉體中消失,剩下的,只是一種機械化且麻木的活動性而已。

有時候,我甚至會覺得,他們的意識其實並不在自己的身體里,身體的活動,其實只是一種本能和慣性,就像是在夢遊。很多人在面對這樣的病人時,都會感到氣餒,覺得自己的所作所為毫無意義。因為,無論自己怎麼做,都不會得到對方的善意反饋,甚至連惡意都不存在。

不過,對我來說,他們如何反應,都不妨礙我想要做的事情。我十分清楚,自己所做的這一切,並不僅僅是為了他們,也是為了自己,因此,如果他們覺得這是善行而感激,自然最好,而哪怕他們沒有任何意識,僅僅是被動接受這一切,我也不會有任何反感和厭惡。

我並不奢望從他們身上得到回報。因為,當我依循自己的心意去做事情時,就已經得到了平靜。

女病人就這樣坐在床上,不知道在想什麼,呆愣地看著天花板。我一邊審視牆上的情報,於心中分析整理,一邊接聽電話。

「是嗎?做了這樣的噩夢。」阮黎醫生聽了我對噩夢的描述,陷入片刻的沉默,她似乎在思考,為什麼噩夢會是這個樣子。對我來說,這個噩夢充滿了疑點,而我也不相信,阮黎醫生真的可以用她的認知,去解釋我所疑惑的一切。

「這是成功,還是失敗呢?」我問道。因為,新葯其實是針對白色克勞迪婭對人類意識的影響所研製的,阮黎醫生等人期望,可以通過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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