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螺旋盡頭 第1311章 祭台

我的記憶中,沒有半島精神病院全貌的印象,雖然在阮黎醫生的眼中,我在三天前就被送入精神病院接受進一步的治療,但於我而言,那段時間就像是從來都不存在一樣。半島面積很大,精神病院的範圍,跨越半島和內地的交界,內里的環境相當複雜,從地圖上看,至少有五分之三的區域為未經開發的自然山林景狀。這些地方沒有特別高的山峰,但卻有不少山包,據說還有高達十米的懸崖,以及最狹窄處只有兩米的小型裂谷。

人形「系」說過這裡就是「病院」。按照過去的經驗,這個「病院」對應半島精神病院的可能性很大。並不說完全相同,在噩夢中,哪怕是對應正常的東西,也多是會以一種令人不快的扭曲體現出來。但在地形地貌乃至於建築格局的大體輪廓上,卻基本上是相似的。

不過,如今我所見到的禮拜堂、民居和墓地,整體格局在我的記憶中,並沒有太過強烈的相似感,讓我覺得,自己其實是第一次來到這個地方。我對半島精神病院的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不久前才脫離的木屋區,但很明顯,現在這片地方,並非是對應木屋區。反過來說,如果我在其它某個地方,可以找到類似於木屋區的景狀,那麼,多少就能證明,這個噩夢的場景,是以半島精神病院為基礎的。進而,可以通過這裡的情狀,和半島精神病院正在發生的事情聯繫起來。

我有理由相信,倘若,這個噩夢對應的就是半島精神病院,那麼,出現在這裡的人們,也同樣對應著搬到精神病院中的人們,而在這個噩夢中所發生的事情,將會直接反饋到他們身上,從意識態干涉他們的生活、行為乃至於生死。

我並不為自己的這個猜想感到驚訝,因為,阮黎醫生已經說過很多次了。研討會正在研製的「樂園」,其效果之一,就是讓人們可以干涉白色克勞迪婭所產生的意識態影響。倘若,我進入這個噩夢,正是因為服用了研討會的藥物,而這種藥物的確應用了「樂園」的一些研究成果,那麼,將如今的情況,視為「樂園」的成功,應該也算不上是什麼誇大之言。

在半島精神病院中,服用了類似藥物的人,應該不止我一個,而這些人卻很可能無力應對這個噩夢,而陷入重重困境中,反而導致精神方面的加速崩潰。就我目前所觀測到的,這個噩夢所流露出來的壓抑、怪誕和充滿了絕望的至深之夜,讓我更加肯定,倘若服用了研討會藥物的人,都會進入這個噩夢,那麼,最終展現在研討會面前的,就絕對不是成功的景象——服藥的病人們會比過去更加痛苦,更加狂躁也更加脆弱吧。

但是,這種藥物於研討會研究「樂園」的初衷來說,其實並不是完全失敗的,因為,它的確讓人進入了意識態,而僅僅是因為,這個意識態對病人太過不友好而已。

倘若這裡的人,真的對應著半島精神病院的病人狀態,那麼,這裡的惡化和異變,對這裡的人們所造成的傷害,一定會產生一種相對真實的反饋。

我不覺得,自己可以放任這種情況不理會。如果我在這個劇本中,並非是毫無用處,而於這個自身所處的情節中,必然承擔著某種使命和責任的話——儘管我不清楚,那會是什麼使命和什麼責任,但我願意相信,自己是為了拯救而來。

哪怕如今的拯救,必然失敗,亦或者成功的話,也會在不遠的將來,成為另一個悲劇的起因,我也不能認為,如今的拯救,是毫無意義的,是錯誤的——我如此告誡自己,離開墳墓後,從另一條岔路攀向山包的最頂端。

這是一條年久失修的石板路,大部分的石階和平台都已經開裂,長滿雜草。在陰暗的天氣下,濃郁的影子彷彿會流淌一般,兩側的灌木叢,和林木的深處,不時傳來模糊的聲音,那絕對不是人的聲音,也並非是熟悉的山林動物的叫聲。這一切都讓人感到壓抑和恐懼,可是,在我看來,完全是千篇一律,無論會不會出現真正的敵人,這種扭曲陰暗的分為,以及誇張怪誕的景狀,都已經不可能讓我的心情產生半點波動。

我用一如既往的謹慎,展開被極大削弱的連鎖判定,觀測著周圍的情況,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此時的連鎖狀態所捕獲的信息,以及在我的感知中呈現的方式,反而更加契合「才能」的說法。在過去的末日幻境中,伴隨著負荷的加重而展現出更強力量的連鎖判定,讓我不時懷疑,它是否還僅僅是「才能」,而並非是「神秘」。

連鎖判定是才能,速掠是超能,兩者都是魔紋改造所帶來的力量。這個認知是從過去的末日幻境中成形的,在過去,才能和超能的區分,以及能力展現的強度,都有著明顯的區別。只是,伴隨著戰鬥愈加激烈,敵人的怪異和神秘也愈加瘋狂,這種才能和超能之間的分別,已經削弱到了,幾乎可以無視的地步。而我也早已經習慣了,在一般情況下,不將兩者區分來看待。

現在想來,或許正是自己被「侵蝕」的一個有力證明。

在過去的末日幻境中,「才能」的意義是「人的能力極限」,「超能」的意義是「超出人的能力極限」。跨越這條界限,才能和超能的模糊,不正是可以視為,「人」向著「非人」的轉化嗎?

而如今,老霍克在我身上留下的烙印,讓連鎖判定這個才能,再一次恢複成為才能的樣子,展現為一種極度敏銳,卻還是人類範疇的感觀,是不是意味著,這個烙印讓我再一次回歸到「人類」的範疇,而在這之前,其實我已經不屬於「人類」範疇了呢?

倘若我受到侵蝕,那肯定是由「病毒」和「江」所引起的。而這個烙印在一定程度上,抑制了侵蝕,甚至回返侵蝕沒那麼嚴重的狀態,無法不給我一種特殊的感覺——和老霍克以及這個烙印對應的,更加現實一些的東西,到底是什麼?而這個東西,是不是也會對「病毒」產生效果?

更進一步去想像,它有沒有可能是針對「病毒」有效的藥物?倘若放在這個層面去思考,那麼,老霍克和烙印的情況,就不免涉及到病院現實——可是,這樣的想法,未免太過跳躍了。

當然,也有可能,僅僅是針對「白色克勞迪婭」有效的藥物,畢竟,我服用的藥物,就是研討會研製「樂園」的成果體現,而「樂園」的性質和研討會的期許,應該也會在我服用的藥物中體現出來。從這個角度,同樣可以解釋,這個烙印為什麼會以「老霍克的傳承」這樣的方式,來到我身上。

無論如何,連鎖判定的回歸「正常」,並沒有讓我感覺到,僅僅是一種假象。額頭的烙印,抑制住了魔紋的力量,讓我以一種更貼近正常人的姿態,存在於這個噩夢中。

醒來的短短時間中,我遇到的情況,無一不暗藏著大量的信息。但是,和過去一樣,這些信息是無法完全解讀的,作為人類而存在的我,無論是視野、思維還是想像力,都局限於人類的極限。

我這般思考著,台階的傾斜角度開始變大了,最後一段通向山包頂部的台階,每一階的高度,都有半米高,而台階的面積也很寬,加上兩旁更加粗大的石柱,和粗獷的雕像,都給人一種,這些台階並非給正常人類修建,有什麼比人類巨大許多的東西,一度行走在這條台階上的感覺。

而如今,到處都是一副破敗的景象,被雜草和灌木侵入,崩碎的石塊,也已經有不少已經風化。柱體和雕像也並非全都完好,不僅有殘缺的,而且,還被人刻意堆砌在一起,給人一種臃腫浮脹的感覺。

聲音,在這個地方,迴響得更加強勁而尖銳,風經過這裡的時候,也變得更加凜冽。

我壓著刀柄,踏上了最頂端的平台——山包的最頂處,竟然是一個原型的祭台。我確信,這裡的確是祭祀用的,站在這個相對較高的地方,可以一覽下方的景色,也讓人覺得,自己和天空更加接近。而這樣的感覺,在神秘學中的很多祭祀儀式中,都是一個十分鮮明的特點。

天空、大地、海洋、眼睛……這些名字的意義,在神秘學中,往往超出它最初的定義,而充滿了一種人性化的惡意和殘酷。是的,這些名字在神秘學中延伸出來的意義,大多數情況下,都絕對不是褒義的。它也許攜帶有人們的某種期許,但研究這種期許,反而會注意到其背後的殘酷現實和一些非常識非道德的觀念。因此,我一直覺得,一旦這些名字,出現在一個神秘事件中,那麼,它一定是充滿了惡意,充斥著可怕的惡性,是一切災厄的源頭、本質和體現。

這個山頂的祭台,充滿了「期許天空」和「居高臨下」的味道,而其周邊的花紋和主核心的圖案,也或多或少夾雜著「眼睛」的圖案,一些波浪般的曲線,讓人聯想到海洋。這一切,在第一時間給人帶來的聯想,都已經說明了,這個祭台的異常和重要性。

雖然是第一次進入這個噩夢,卻能從中感受到一個厚重的歷史,和一段血腥的往事,在我此時所在的區域徐徐展開。在腐朽的氣味中,我第一次很明顯地嗅到了血腥味,以及一些明顯不正常的味道。我握住手弩,小心翼翼地來到祭台邊緣,靠近禮拜堂的方向。

從右手邊,可以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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