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螺旋盡頭 第1288章 進一步

我們被困在第三層了,現在想要回頭找自己下來的樓梯也做不到,房間和過道就好像是被無限複製。我們沒能找到本應該在這個地方的人們,也感覺不到他們的存在。然而,這種除了自己一行人之外,其他人都消失在世界上的感覺,卻充滿了壓抑。恐懼感,就像是漲潮時,海水不疾不徐,實際卻很快就淹沒了沙灘。我們嘗試給這樣的環境做一個解釋,然而,即便有所解釋又能如何呢?找到可以讓自己信服的說法,並不代表就可以掙脫這樣的困境。

我見過太過這樣的景況,並且可以通過魔紋感知到另一個魔紋使者的存在。這個魔紋使者的存在感,於當前的環境中是如此突兀,讓我不得不將這個人與當前的狀況聯繫起來。

是她,或者他,亦或者它,做出了這樣的事情嗎?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麼,對方的直接目標是什麼?我和這些心理學專家,到底是被刻意針對,亦或者只是殃及池魚?這些問題,在我的心中,樹立了一個相當清晰的標杆,從而心中毫無緊張感。

如果對方並不直接針對我們,那麼,當他正在做和準備做的事情,達成或失敗的時候,我們的困境自然就會被解除。即便是魔紋使者,也不可能長時間維持這樣一個臨時數據對沖空間。也許他使用的不僅僅是自己的力量的,然而,無論他完成或無法完成自己的目標,都必然有一個限定的時限。

我相當肯定,這個時限在正常的時間流速中,不會超過一個小時,否則,他將面對越來越強的阻力。研討會的核心是末日真理教的人,但是,這個末日真理教還沒有完全成長為我所知道的那個末日幻境的末日真理教,而且還有NOG,或者說網路球,也在關注這邊的進展。發生了現在這種事情,無論給出什麼解釋,都不可能是被默許的。

我們並不完全被動,這些心理學專家有可能想過,但沒有太深刻的理解——他們對研討會能夠在多快的時間裡,做出多大力度的應對,並不抱有太過強烈的信心。按照正常的思維,他們當然會覺得,研討會需要確定情況,再判斷是否和當地警方聯絡,尋求幫助。

而在我看來,研討會根本就不會這麼做。這次研討會所隱藏的內幕,是不允許任何正常的政府機構涉入的。

在確定情況之後,研討會的準備、反應和措施,會比這些心理學專家所認為的更加強硬快速。

我們在嘗試自救,但這僅僅是基於「敵人會在救援到來前就試圖摧毀所有人」的判斷上所進行的。而我暫時還沒有看到,製造了這次神秘事件的人會殺死所有人的徵兆。

假設敵人的目標,並非是具體某個人。那麼,我們在對方眼中,也就並不顯得特殊。而我們此時的境遇,也可以推想為,其他進入這一層的專家們所遭遇的情況。

此時最危險的情況,並不在於是否會突然有什麼怪物和陷阱襲擊我們,而在於這裡時時刻刻都瀰漫著一種負面情緒,這是從人心中滋長出來的毒藥,並且會隨著時間、無助感和對未知的恐懼,不斷淤積,並且有一種神秘力量在加速這個過程。

我們的敵人,暫時還不是具體的某個事物,而僅僅是我們自身罷了。

離開第四層,正是因為,那些人在遭到陰影腫瘤的襲擊後,傷員的下場正在加速這一負面景況的加深,有可能會失控。我意識到這一點後,也並不願意僅僅因為對方在困境下失去理智,就加害於他們。健身教練、占卜師和三井冢夫大概是覺得,自己等人無法應付如此多的人數吧。

第四層的情況,對任何想要避開那種可能會出現的自相殘殺局面的人來說,都是極為不妙的。

然而,來到第三層會發生什麼,誰也無法肯定。而只能說,現在的情況,雖然詭異,但還是可以接受。

儘管「找不到出口和來時的路」,但也僅此而已了。

健身教練、占卜師和三井冢夫不斷在說話,也逼迫我開口交談,通過一些對改變周遭環境毫無作用的想像、解釋、閑談來調整自己的心理。他們在這一段時間說的話,幾乎是平時的三倍,哪怕是暫時歇息,也不會停止尋找話題。

文藝的、搞笑的、深奧的、沒什麼深度的……什麼話題都好,只要有人提出來,就一定會有人接上。在這個過程中,氣氛完全沒有冷場的餘地——我覺得,能夠做到這種程度,這三人真的很了不起。

他們至少對當前自己所需要面對的困難本質,有一個清晰的認知,並明白如何去調整自己。本以為三井冢夫會稍稍拉點後腿,但實際上,他做的事情雖然不特殊,但卻可以說是不過不失,和他之前的表現比起來,真的讓人看到了他的優點。

健身教練認為,我們當前的遭遇,其實都只是我們在做同樣的幻覺——在幻覺中完成了互動。但實際上,我覺得他們也明白,這種猜想,其實在他們自認中,也是相當不科學的。然而,他們的猜想,卻很好地迎合了阮黎醫生所說的,關於白色克勞迪婭的那些情況。因為,互動式的幻覺體驗,正是阮黎醫生等人所觀測到的,白色克勞迪婭對人類的深刻影響。

所有受到白色克勞迪婭影響的人,其行為的本質,其實是對幻覺中的境況做出反應,而並非是對現實情況做出反應。而他們的行為,恰好契合現實情況,完全不能證明,他們沒有被幻覺影響——這就是阮黎醫生對當前關於白色克勞迪婭的影響力的調查和結論。

如此一來,要區分哪些人沒有受到影響,哪些人受到了影響,是一件十分麻煩的事情。受到影響的人,自身其實也很難分辨,自己到底是在什麼地方,又是在何時,受到了怎樣的幻覺影響。無法分辨幻覺和現實的情況,在進行一些特定行為測試的時候,就會暴露出來。

這些情況,和健身教練等人目前所猜想的「幻覺說」存在一定的聯繫。而且,我認為,阮黎醫生在休息點的神秘事件中所表露出來的態度和觀點,是讓他們此時思路的重要源頭。健身教練、占卜師和三井冢夫表面上對阮黎醫生解釋一系列神秘事件的說法感到遲疑,但在他們的心中,對那樣的解釋有著非同一般的印象。

阮黎醫生在和他們對話的時候,是否使用了心理學和催眠的方式,加深自己所說的話的份量?我認為,是存在這種可能性的,而且,我個人比較傾向於,阮黎醫生已經將這樣的對話方式變成了自己的本能。

我們已經停止繼續前進,我無法對他們說出我的解釋,因為,哪怕讓他們認知到神秘,也並不能改變他們的處境,並且,比起他們現在的幻覺說,我覺得,「神秘說」反而更加危險。一旦他們接觸到神秘,並認知了神秘,其一生必然會和我一樣,深陷於根本毫無道理可言的神秘中。

我判斷,對三人來說,哪怕身處在這種詭異的世界中,此時與其說是認知到「神秘」,不如說,是認知到一種「魔術」。魔術,只是一種障眼法,看似玄奇,說穿了卻會讓人覺得不過如此。但正因為無法看穿戲法,所以,才無法做出正確的應對,而被迫成為觀眾,被調動情緒。健身教練的「幻覺說」,應該也受到了這個思考方向的影響。

我不被他們問起時,總是保持沉默。我習慣觀察他人,但這並不是因為,我每次觀察,每次對那些人心理活動的猜測,都能得到一個正確的結果。這是一種幾乎本能的習慣,即便明明知道,自己的猜測可能是錯誤的,但是,這麼觀察的時候,總能讓我覺得,自己身處在一個看似被動,實際主動的世界裡,可以從容對任何意外進行應對。至少,這樣的心理,可以削減事件現場的壓力。

我們呆在一個沒什麼特色的辦公室里,要說為什麼一定要選這裡,其實也沒有太過特別的理由。

我們將桌子辦公,故意弄出很大的聲音,但根本感覺不到有什麼東西被驚動。

我們各自拿了一張椅子,圍在房間中,單純地休息和交談。

「我們所遭遇的一切,其實都別有用意,都是為了讓我們看到他們想讓我們看到的事情,都是為了讓他們可以將他們想要我們看到的事情展現於眼前。」三井冢夫彷彿念詩一樣,說著:「他們引到著我們,就如同孩子蹣跚學步,每一次跌倒,都是為了下一次的站起和前行。所以,他們開始成長,開始讓我們捉摸不透他們可能達到的境地。」

「你自己想的?」占卜師問。

「啊……有點兒。」三井冢夫有些羞赧,「但是,將對方想得厲害一點,的確是可以將我們進行催眠引導的。我們雖然都自稱專家,但在心理層面上,卻並不見得比普通人更加健康且堅強。我熟悉理論,但是否能將自己的所知淋漓盡致地發揮出來,就是我們和真正的專家的差距所在。這樣的話,我們在不知不覺中,就被一個心理大師引導而中招,不是更加可以接受嗎?」

「完全不。」健身教練立刻就否定了,讓三井冢夫有些訕訕,她說:「還是藥物。犯人手中的藥物太強力了,我們之間的差別就在這裡。」這麼說著,她看向我。我知道她在看的,其實是我懷中的「樂園」樣本。

「沒有藥物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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