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螺旋盡頭 第1282章 製藥者

快到中午的時候,前來參與研討會的專家們都開始忙碌起來,不過這種忙碌並不是隨處都可以看到他們匆忙的身影,正好相反,大多數人都將自己關在房間里,認真準備下午的論文——其實他們早在得到邀請,決定參與的時候,這篇論文就已經提前準備好了,在論文需要闡述的,正是他們近年在心理學領域所取得的一些成就,而這些成就已經得到研討會的認可,因此才會發出邀請。論文要闡述的觀點和解疑,對他們來說,不過是將自己熟悉得無法再熟悉的東西,重新做一篇報告而已。

不過,正因為這些成果無論從領域方向還是涉入角度,都充滿了個性色彩,所以不被主流認可,沒有在主流學術刊物上登載,也絲毫不出奇,自然也談不上什麼名氣。與會者之間並不知道對方到底做了什麼研究,取得了什麼成果,乃至於根本就不認識,也沒聽說過對方,也完全在意料之中。沒有人會為了這種事情感到羞憤,這次研討會邀請的都是這樣的人,加上一些曖昧的小道消息,已經足以讓人看清這次研討會的性質了。

有人不屑於參與這次研討會,更甚者會感到不安,但是能夠承受種種猜疑的壓力,最終抵達這裡的人,當然也有著自己的想法。

這是一次機會。占卜師是這麼告訴我的。

沒有經過正規教育,也沒有前期於專業領域的步步攀升,僅僅是出於愛好就自學成才的人,沒少在這個學術領域犯下錯誤,遭遇挫折,而最終在主流中站住腳跟的人很少。研討會邀請的這些號稱專家的人,基本上都是沒能得到主流承認。也正因為如此,作為在學術界主流中具備很強影響力的這次研討會特地邀請他們,其本身就可以視為一種認可。這種認可對這些專家來說是十分重要的,哪怕研討會表達的,僅僅是己方的想法,也並不代表主流的觀點。

認可、機會、錢財……與會者大致就是在這三者之中轉悠。能夠加入研討會今後的課題,被相關研究組織選中,成為正兒八經的學者,踏上名譽的台階,收穫與身份相匹配的財富,能夠全都實現的話,自然是最好,但就算沒能被研討會相關的機構看上,他們也堅信,只要自己的論文足夠出彩,就能聲名遠揚,之後還有更多的機構供自己選擇。

這樣的想法,在我聽起來,只覺得挺天真的。先不提他們的學識到底如何,他們之所以得不到重視,本來就是因為不善自我經營的結果吧。一個研究課題從選材、宣傳和實施,都需要多方面的支持,如果不能以一己之力提供,那麼,能說會道,至少,可以將自己的優勢展現出來,讓他人相信自己會成功,才能收穫他人的支持。反過來說,明明是心理學專家,卻因為「自己的研究不是用來讓人長袖善舞的」這樣的理由,而沒辦法揣摩對方的心理,也無法利用對方的心理,從而也得不到他人的認可,不是很可笑的情況嗎?

一般來說,無法將自己的心理學知識在談吐中應用出來,並昭顯於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這樣的「專家」大概都只會被視為騙子吧。

從我的角度來說,認知到參與這次研討會的專家,大都是這樣的人物,就覺得有些不靠譜。然而,在與健身教練、占卜師和三井冢夫的相處中,我也大致可以肯定,並不是每個人都虛有其表。哪怕是給人弱勢印象的三井冢夫,也在偶爾的時候,會體現出一個心理學專家的素質——就像是被灰塵覆蓋了,只在偶爾的時候,才散發出微弱的光,但卻真的會發光。

因此,考慮到研討會需要的不是「所有人」,而僅僅是在這一批「專家」中挑選出自己所需要的人,那麼,被邀請過來的客人,是不是全都有兩下子,就不太重要了。重要的是,真的有沒被發現,或者蒙塵的明珠藏身其中。而且,從阮黎醫生的角度來看,這批人最重要的素質就是:沒有被白色克勞迪婭影響,可能沒有被白色克勞迪婭影響,以及今後也能繼續不受白色克勞迪婭的影響。不管對方有多少才能,一旦出現被白色克勞迪婭影響的狀況,在決定取用之前,就必須思量再三。

可無論研討會方面到底是怎樣的意思,被邀請的專家們打算來個一鳴驚人的想法也是十分認真的。不管過去如何,重要的是現在,他們就像是將蓄積已久的力量在這一刻拿出來般,呆在自己的房間中,埋頭為下午的活動做準備。

別墅內外都變得很安靜,陽光下有蟲鳴聲傳來。我躺在別墅前庭的大樹下,沒有用睡椅,就躺在草皮上,空氣中的水分漸漸被陽光的熱量蒸發的感覺,混入草木的氣息,散發著一股清新香甜的味道。穿透林葉灑下的光線就像是被過濾掉了生澀的部分,變得溫潤柔和,讓人不由自主就釋放出睡意來。

就在我快要睡著的時候,一輛車停在別墅門前,三個人——兩男一女,俱穿著黑西裝——從車內走出,他們看起來很熟悉這個地方,我覺得十有八九是研討會的人,但他們並沒有進入別墅,僅僅是姿態閑散地站在門外。不一會,同樣呆在自己的房間做研究的阮黎醫生開門出來。雙方彼此認識,溝通了大約十分鐘之久,穿黑西裝的女子接過阮黎醫生遞過去的手提箱。我沒有刻意聆聽他們在說什麼,不過,沒一會,黑西裝就頻頻朝我這邊看過來。

似乎在談論我的事情。

我展開了連鎖判定——如果是阮黎醫生評價,大概會說,我要不是在腦補對話內容,就是恰好在此時的距離和環境中,可以聽到談話,但她也會更傾向於前一種說法吧——但就我個人來說,連鎖判定所帶來的信息,是如此的逼真。我的體驗,就真的像是感知範圍一下子擴大到了五十米,普通人在合適的情況下,得悉周邊五十米的信息,也是可以做到的,但是,在細緻程度和深度上,應該和連鎖判定有極大的差距。

無論如何,我都很難接受「倘若末日幻境的事情為假,那麼連鎖判定也必然一點都不真實」的情況。

如今,連鎖判定和速掠,魔紋和江,都已經成為構成我的生活的核心元素。

使用連鎖判定監聽也好,觀測也好,無論如何,都不會讓我感到是什麼特別的事情。甚至於,是如此理所當然,所以,在使用的時候,除了特殊情況和感性突發,基本上也不會特別考慮該不該使用,也不會去想這樣的做法是否應該。

因為有需要,所以就自然而然地這麼做了。

「……抱歉,樣本這件事,我也無權進行干預,如果您真的需要,我們可以為您提出報告,但這樣的話,您自己去做不是更合適嗎?」對方這麼說。

「這次樣本的珍貴性,相信他們自己也清楚。我只希望你可以用私人的身份,在旁邊推動一下。詳細的情況,當然是需要我親自去解釋的,但是,我也相信,你提前做好報告的話,之後的處理可以更加溫和一些。這樣對雙方都有好處。」阮黎醫生似乎認識對方,而對方又像是可以影響某些重要決策的高層——這麼形容不太恰當,但給人的感覺,就像是可以給丈夫吹枕邊風的女人。

但是,這種身份僅僅就剛才見到她的時候,完全感覺不出來。因為她的體格、姿態和站位,相比兩位同行的男性都充滿了弱勢的感覺,就如同參觀教學的後輩一樣。即便阮黎醫生在這裡和她單獨談話,也沒能讓她給人的感覺提升太多。大概就是「堅持不接受家人照顧的千金小姐」這樣的感覺吧,可也完全看不出「千金小姐」、「情人」和「夫人」的樣子,完全就像是一個剛出社會的普通年輕女性。

兩人交涉了好一會,黑西裝的年輕女性才一副勉為其難的表情,答應為阮黎醫生跟她的上司說兩句話——聽起來,似乎是並非是她直屬的上司,而是跨部門去做事,所以,我也很能理解她的為難。如果不是她真的和對方有那麼一些交情的話,這種行徑無論在什麼地方都是遭人忌諱的。

阮黎醫生雖然微笑著說了許多好話,但完全沒有勉強賠笑的感覺,反而有一股咄咄逼人的氣勢,就像是用氣勢徹底壓倒了對方,所以,哪怕自己用溫和的態度,也不會讓對方覺得溫和。

兩人談論的,似乎是關於「樂園」樣本的事情。因為省卻了許多彼此心知肚明的詞語,所以,若不是有足夠的情報進行聯想的話,大致會為這樣的談話感到一頭霧水吧。知道的人就會知道,不知道的人,當然也不會特地為他解釋,這樣的行為自然是充滿秘密味道的,也完全符合我對末日真理教這個組織的認知。

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從瑪爾瓊斯家開始,末日真理教已經發展出自己獨特的語言和文化,並且,完全沒有和現有文化並軌的想法。這種變化完全可以視為排斥現有人類社會的表現,也因而顯得充滿了秘密。在這個中繼器世界中,末日真理教的表現也完全符合這種趨勢的發展。

我是挺討厭這種情況的。

三人很快就坐車離開了,阮黎醫生走向我,說道:「阿川,給我一瓶樂園樣本。」

在休息點的神秘事件中,阮黎醫生偶然製造出的樂園樣本,一共就只剩下兩瓶,當時在場的眾人都能意識到這個樣本的珍貴性,但最終還是被我收存起來。我將其中一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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