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螺旋盡頭 第1265章 白色源頭

誰是第一個發現世界末日已經來臨的人,如今已經無法考證,就阮黎醫生自己來說,大概是在二月份的時候,被十一區(在日本歸附之初也一直被稱為日本特區,不過出於政治和治安方面的因素,官方文件中已經正式取締「日本」這類具備地域性的稱呼,但因為習慣,至今仍舊有不少人混用「日本特區」這個稱呼)的某家精神病院邀請,前往參與當地某個特殊病例的診治工作。期間,自然是發生了一些非日常的事件,才讓阮黎醫生注意到「白色克勞迪婭」這種花。

那次診治因為一些複雜的原因,最終沒有下文,但就像是一個開關,讓阮黎醫生漸漸接觸到更多非日常的現象。簡單來說,就是她碰到了越來越多奇怪而複雜的病例——雖然從心理學方面來說,這些病例都是有可能發生的,但是,平日里卻很少碰到——突然在這麼短的時間,就在自己的視野中湧現出如此之多的特殊病例,著實讓阮黎醫生意識到了某種不妥當。

更何況,倘若深入追蹤病人的情況,總會出現「白色克勞迪婭」這個辭彙。

「白色克勞迪婭」到底是怎樣的一個東西?阮黎醫生對之進行了儘可能詳細的調查,然而,儘管它的外表看似一種開花植物,造型樸實,如同林道邊常見的野花,但是,它並沒有一個真正的學名。

「不,真格來說,它和它可能的親屬,在植物學圖鑑中完全沒有記錄,就像是突然才意識到它的存在。」阮黎醫生這麼對我說:「如果說,它是十分罕見的花,那倒是值得驚嘆的大發現,但是,當我發現它的時候,它的數量已經很多了。有一天,我突然發現,它就像是野草一樣,即便在城市的某處,不經意間就能察覺到它的存在,就彷彿它一直在那裡,只是被我們忽略掉了一樣。」

說到這裡,她頓了頓,問我:「你覺得,真的可能嗎?真的有那麼一種,如同野草一樣隨處可見的植物,卻一直被全世界所有人忽略其存在?」

當然不可能。我是這麼回答她的,她點點頭,繼續對我講述關於「白色克勞迪婭」和「世界末日」的事情。

1999年的世界末日,其實就是今年,阮黎醫生在二月接觸「白色克勞迪婭」,並迅速在探究這種散發著奇異魅力的植物中,意識到了世界末日已經開始,並且,實際上,人們已經被捲入其中,深受其害了,而這個時間點,也還只是二月末。也就是說,只用了大半個月,以那次跨區診療邀請為開端,相關的情況以可怕的速度和數量,湧入阮黎醫生的觀測之中,而在那之前,她甚至一點消息都沒有聽聞,更沒有注意到一丁點類似的情況。

這種變化,對普通人來說,或許不那麼敏感,然而,作為一名心理學研究者,對待細節的嚴謹態度,很快就從這種變化的頻率上,意識到有什麼狀況正在全球範圍發生。為了證明這個猜測,她陸續聯絡了自己的人脈圈,並親自飛往國外各地,於半個月的考察中,確認了這一點。

「當時,我只以為狀況的分布,是根據人群聚集的密度來區分的。」阮黎醫生沉浸在那段時光中,表情變得沉重,「可是,我們很快就發現,它跟人群密度沒有關係,只和白色克勞迪婭是否出現在那個地方有關係……意識到這一點,在當時看來只是偶然,但之後想來,卻是必然。」

阮黎醫生的意思是,像他們這樣的人,意識到白色克勞迪婭正在導致世界末日,而所有的相關情況,都以白色克勞迪婭為核心,並非是偶然的發現,而是一種數據上的必然。這種必然性到底是如何證明的,她沒有詳細講述,因為,那似乎是很複雜,雖然邏輯推理也能得出結論,但用感性去了解則更加方便。「就姑且認為這是命運吧。」她這麼隨意地說到,儘管,我知道,她並非是命運論的信徒。

「具體來說,白色克勞迪婭到底引起了怎樣的狀況,以至於讓你們認識到世界末日的降臨呢?」我不由得問道,在這個問題之後,還有一些值得思考的問題,例如:阮黎醫生口中的「我們」到底有哪些人,而這些人有到底具備怎樣的特殊性,使得他們在白色克勞迪婭引起的狀況中,比他人更加敏感,從而在他人沒有意識到的時候,察覺到末日的降臨;其次,這個中繼器世界的末日發生在1999年,也就是現在,這和我進入這個中繼器世界後的觀測時間不符合,更別說,「高川」在1999年之前,就已經是精神病人了。那麼,精神病人和白色克勞迪婭之間,又到底會產生怎樣的聯繫呢?阮黎醫生說過,她第一次知道「白克勞迪婭」這個名詞,就是在某次診治精神病人的時候。當時的時間、地點和人物,又會否與接下來的一系列情況有所牽扯,乃至於現今也沒能擺脫當時的影響?

我想要知道的情報很多,但並不值得為此打斷阮黎醫生的講述,因為,相比起她的整理,這些問題反而會打亂來龍去脈的連貫性吧。

我和她一邊走在林間的小道上,這條蜿蜒通往天文台的道路有一段土路,緊接著是一段石板路,就像是古時候的道路,並沒有經過修葺,就一直沿用到了現在。碎片一樣的陽光下,一路點綴著濕潤的翠綠色。良辰美景和絕佳風情,並沒有讓氣氛變得鬆弛歡快,反而讓人感到,在故事講述的期間,始終有一團陰影籠罩著自己,某種預兆就好似冰冷的絲線,纏繞在四肢和脊椎上。不過,這種不詳的感覺,於我而言卻已經是家常便飯了。

白色克勞迪婭盛開的地方,每個人的精神都出現了異常。這種異常在普通人身上表現得不明顯,純以數字進行比較的話,雖然超過了正常值,但是否需要較真,也是一個值得商榷的情況,不過,當數量放大到「全世界的人類」這個取值後,就不得不讓人在意起來,而且,排除臨床現象的一些特徵,在一些區分「正常」和「不正常」的係數中,極少產生作用的一些數值,突然出現超過平日認知的變化。一旦將這些變化和自己所看到的情況結合起來,就一定會進一步,對「有什麼情況正在發生」這個事實,有相當程度的體會。

阮黎醫生等人不斷追尋這些現象、數值和感受的變化,遭遇了往日所未曾見過,也未曾聽聞的事故,三月份的時候,開始有人產生了符合「白色克勞迪婭」現象的病症,然後又出現一系列的變故,導致不少人死亡。一連串的小事,終於演變成「被死亡追逐」這種感覺的大事。在不得已之下,大家放棄了繼續追蹤,因為,繼續下去,只會讓人覺得,之所以有人死亡,純粹是因為他們在追尋「不應該知道的事情」,彷彿有神明在懲罰這種行為——畢竟,並不是每個專家都是唯物科學的倡導者,反過來說,正是因為遭遇了自己所無法理解的情況,察覺到自己在唯物科學方面的極限,從而選擇走入唯心哲學方面的科學理論專家也不在少數。

「彷彿有不詳尾隨著自己,一路追尋只會感到一種無法擺脫的,命運般的恐懼,然後,覺得有神明在冥冥中掌控一切?」我刻意向阮黎醫生確認了這樣的感覺:「我在日記中,也寫過這樣的感覺。」

「是的。」阮黎醫生說:「你不止一次聽我講述這個事情了,將之演化為故事情節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問題在於,你忘記了,你並非是現在才聽我說這些事情。」

我覺得阮黎醫生不是在編故事。

三月下旬,阮黎醫生回到家裡,對養子兼病人的「高川」進行了全方位的檢查,以確認白色克勞迪婭現象的影響,結果沒有出乎她的意料。在整個城市的人,都十有八九被感染的情況下,「高川」也不可能成為特例。而且,阮黎醫生之前的調查顯示,白色克勞迪婭現象所導致的影響,在精神病人身上尤為嚴重。這也意味著,在這個時間段之前,「高川」一直都是「正常的」精神病人,而受到白色克勞迪婭的影響變成「異常的」精神病人後,病情的惡化速度變得十分迅猛。出於相處和治療的考慮,阮黎醫生決定將這種相對於過去精神病況的「異常」,當作正常來看待,而將過去的「正常」視為輕微,從而將白色克勞迪婭影響前後的「高川」的狀態,進行一個平滑性的觀測。

這種做法當然不是正常手段,在尋常情況下更是被禁止的,但是,阮黎醫生並非外行人,既然她決定這麼做,一定有她的道理,我是這麼理解的,所以沒有任何驚異和不安。

阮黎醫生的隊伍解散後,追尋之旅的驚心動魄似乎也失去了源頭,生活開始變得安定,可是,通過各種現代化的聯繫方式,阮黎醫生和那些人,仍舊確定了,安定的生活,並沒有改變異常的事實,而最終將這種正在不斷深化的,尋常不能感受到的異常,確定為「世界末日」。

「也就是說,所謂的『世界末日』,就僅僅是代表這一狀況的術語,而並非是純粹字面上的意義?」我不由得說道。

「不,的確是世界末日。」阮黎醫生給出肯定的回答。但「世界末日」這個用詞在最初被確立的時候,給他們自己的感覺,也是有些誇張的。雖然,異常產生的範圍,形式和追尋異常時所遭遇到的危險,都讓人不由得產生一種的強烈危機感和恐懼感,但是,真正意義上的世界末日,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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