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螺旋盡頭 第1264章 無法察覺的末日

我在日記中寫下的內容,比自己所知道的還要多,當我看到那些自以為不會寫下來,或者,不應該知道的內容時,我的心中充滿了羞恥感。儘管我不認為自己做的這些事情又哪些是見不得人的,但是,我仍舊很在意阮黎醫生看到這些內容時的心情——她此時所扮演的角色是我的養母,不,具體來說,這可不是一個單純的角色扮演遊戲,在這裡身兼養母職責的她,無論在心情還是思想上,大概都是站在養母的位置上吧。

的確,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內容,而且,看到這些內容的女人,是養母的同時,也是一名專業的心理醫生。不過,站在她的身份立場上,設身處地想一想,日記里有那麼一段如何對待這個中繼器世界的問題我,而對於任何一個將這個中繼器世界當成是唯一真實的世界的人來說,應該都是無法接受的吧。

我並非覺得自己曾經的決定是錯誤的,只是,有些在意阮黎醫生的想法。

不過,另一方方面,一直保存和觀看這些日記的阮黎醫生,想必也會理解,為什麼我會產生那樣的想法。她對我所說的那些話,讓我深深感受到了這一點。但是,無論她到底是怎麼想的,我也有自己的想法。

也許,決定放棄原來的計畫,正是被這種為她所知的羞恥感所驅使,然而,如果我最初就對計畫沒有任何遲疑的話,大概也不會那麼輕易就動搖吧。我一直都對自己說,自己在執行那個殘酷的計畫時,已經有了覺悟,但如今證明,其實那樣的覺悟,並沒有我自認為的那麼強烈,而我的內心,也遠沒有鋼鐵那麼堅硬。

在開口對阮黎醫生說,要去拯救這個世界的時候,我還是有些猶豫,但當這句話出口後,心情就堅定下來,甚至覺得,比堅持最初計畫的心情還要堅定。這種心情上的對比,讓我更明白自己內心深處的想法,唯一的困惑是,自己內心的想法,到底是天真,亦或者真的有實現的可能呢?

阮黎醫生到底有什麼計畫,她說的對不對,至今為止我都未曾知道,而我唯一清楚的是,在這種不清不楚的情況下,如果自己選擇錯誤,很可能就再也無法重頭來過了。我的天真,我那逞英雄的想法,我對自己所愛之人的,一廂情願的信任,是正確的嗎?是可以解決問題的嗎?是可以得到善意回報的嗎?是否踩在了命運的尾巴上?

和過去一樣,在無休止的末日侵蝕中,我只能祈禱。但至少,相比起背負著愧疚,帶著「可以摧毀一個世界」的底線,去做那些最終會背棄一個世界的咲夜她們,選擇去相信她們,去拯救世界,當然是更加讓人充滿了溫暖的力量。

「原來如此。」阮黎醫生對我的選擇,似乎已經明白過來了,先前的驚愕在眼神中褪去,她脫下睡衣,換了內衣褲,一邊對我說:「如果你覺得開心就好。可是,雖然我之前對你說過,去成為拯救世界的英雄……但你不認為,那是開玩笑的嗎?」她的聲音平靜又正經,「在讓你去拯救世界之前,我也說過吧?我不覺得你可以拯救世界。」

我不覺得她是在開玩笑,可是,我仍舊覺得,雖然她真的是不認為我可以拯救世界,但是,最後那句讓我成為英雄,去拯救世界的說辭,根本就不是玩笑。哪怕她覺得我不太可能做到,卻還是希望我去做。也許,在她的心中,我應該成為那樣的男人吧。雖然在心理學方面,我的素養和阮黎醫生相距十萬八千里,但我仍舊認為,她是帶著那樣的情感,來對我說出那些話的。因此,我沉默著,不去反駁她的任何說法。

阮黎醫生調整了一下胸托和褲底,讓我幫忙扣上背後的扣子,然後穿上兩件式的外套,這才繼續對我說:「我也說過,你的計畫是在絕望的心情中,去尋找最有可能的希望,所以,如果有機會的話,我希望你可以換個角度去看待這個世界——這種話,有一部分是話術技巧。這樣也沒關係嗎?阿川。」

「沒有關係。」我清晰地回答道。

「而且,實際上,哪怕你站在我的角度,去重新思考這個世界,甚至於回到正常的現實中來,要面對的問題,本質上仍舊是一樣的。」阮黎醫生嘆了口氣,「這個世界的末日已經開始倒計時了,但是,至今為止,我仍舊沒有一個具體的計畫。不僅僅是我,可以認知到這個世界已經步入末日的人,都無法提出解決辦法。」

「也就是說,無論是在什麼地方,以怎樣的立場去思考,無論是幻境還是真實,末日都是無可避免的?」我問道。

「任何幻覺都一定有一個現實的基礎。」阮黎醫生十分肯定地回答道:「正因為現實出現了末日,所以幻覺中才出現末日,正因為現實的末日沒有解決辦法,所以幻覺中也沒有……」說到這裡,她頓了頓,才說:「正因為現實中,沒什麼人意識到末日,所以,在末日幻境中,末日才會以鮮為人知的『神秘』為開端。」

「原來也可以這麼理解,那麼,人們沒有意識到末日的來臨,和大家已經身處末日之中,兩種說法不是有點矛盾嗎?」我繼續問道。

「不,一點都不矛盾。」阮黎醫生皺起眉頭,似乎在面對一個棘手的問題,「正因為已經身陷末日,所以,連末日已經到來都不清楚——我這麼說的話,你是否可以明白?阿川。」

「末日本身,可以屏蔽人們對自身狀況的認知嗎?」我似乎有點明白了。

「應該說,正在發生的末日,就是這樣的末日。」阮黎醫生說:「但並非所有人都無法認知,很少一部分人,已經察覺到了,但是,卻沒有解決的辦法。而在我看來,這樣的情況,就是末日幻境中先知的由來。」

並非是病院現實中的情況,投影到末日幻境中,而末日幻境的情況,又在中繼器世界中體現出來——正好想法,阮黎醫生以自己存在的這個世界為一切的起點,去解釋末日幻境,直到病院現實的映射情況。

儘管是相反的角度,然而,阮黎醫生卻掌握了大量的情報,在她充滿邏輯的解釋中,讓人覺得,事實真的也可以是這麼回事。

我完全無法反駁阮黎醫生的說法,因為,反駁的理由,換做用在以「病院現實」為現實基礎的邏輯上,也是可以通用的。反而證明了阮黎醫生的正確性——倘若「病院現實」可以作為現實基礎,那麼,這個中繼器世界也同樣可以。

兩者之間的從屬關係針鋒相對,但是,所反應的情況,以及連接這些情況的線索,仍舊是一樣的——無論是哪個角度的「末日」,都具有一種在精神態方面具有強烈作用的運作方式。

在「病院現實」中,這種對精神方面的作用,是通過「病變」來完成的,而「病毒」則是一切「病變」的源頭。

而在這個中繼器世界裡,按照阮黎醫生的說法,「病毒」是不存在的,而僅僅是一種「生病時的錯覺」,導致這些惡劣變化的源頭,正是那些看似不起眼的白色克勞迪婭。

在末日幻境中,「病毒」和「白色克勞迪婭」是具備某種深刻連繫的,而在這個中繼器世界裡也不例外。但是,既然「白色克勞迪婭」才是末日的成因,那麼,「病毒」也被認為,是一種從屬的狀態。

「無法觀測到的病毒和江……以及可以觀測,並實際觸摸的白色克勞迪婭。」阮黎醫生說:「你不覺得後者才是更現實的東西嗎?雖然無法觀測到的東西是存在的,但為什麼一定要認為,無法觀測到的東西才是主體呢?」

這個問題的答案,想必是非常複雜的吧,我沒有深入去思考,因為,就算得出結論,對現況也沒有任何幫助。雖然決定要拯救世界,但是,阮黎醫生也表示,她也沒有什麼具體的計畫和方法,不僅僅是她,其他人的情況也差不多。在這樣的一個末日里,不是所有的人都能依靠的,能夠認知到末日的人寥寥無幾,是否認知到末日,也被證明和學識、身份、職業和性格無關,在收集了大量數據進行對比後,其結果並不具備任何數學上的特徵,彷彿僅僅是運氣和偶然。

因此,想要找到擁有研究能力,又能認知到末日的人,是極為困難的。而在阮黎醫生的口中,即將合作的達拉斯就是可以認知到末日的人。雖然,在我的眼中,他是一個掌握了固有結界的電子惡魔使者,但是,這樣的身份,在阮黎醫生的口中,也可以和他是「認知到末日的研究型專家」有關。

論及如何從這個世界的末日特點,去理解末日幻境和病院現實中的那些內容,阮黎醫生整理出來的資料,三天三夜都說不完。但是,那些資料都無法解決一個最關鍵的問題:「白色克勞迪婭到底是什麼東西?」

是的,阮黎醫生眼中的白色克勞迪婭,有許多特點,和對「病毒」的描述十分接近,或者說,她認為,我日記中所描述的「病毒」,正是以「白色克勞迪婭」為藍本創造的幻感。但是,感受到「病毒」的存在,並不是我一個人獨有的感覺,而是一部分病人共有的特徵。

「即便如此,阿川,你仍舊是我見過的,體質最為敏銳的病人。」阮黎醫生說:「你對『病毒』的存在深信不疑,是因為你的感覺正在逐步加深。」

「可是,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