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超凡雙生 第1262章 螺旋的盡頭

阮黎醫生看著我的目光充滿穿透力。我一直都很確定,在她的眼中,我有另一種形象,但是,這種形象上的差異,是因為她缺失了太多的情報,而受到另一部分中繼器資訊的補完,這種補完於我而言,是不真實的。然而,就在這個晚上,她讓我驚愕地感到,雙方的情報差距,絕非是我認為的那樣。

阮黎醫生似乎要證明,在情報方面,我才是弱勢的一方。

「因為視而不見?」我不由得問道,心中覺得荒謬,卻又無法否認這種可能性。

簡單來說,在阮黎醫生的觀測中,「高川」在日記中描繪了一個完整的冒險故事,雖然大部分故事是以第一人稱視角為主體,但情節上也不缺乏,從全知的第三人稱視角而描述的「高川不知道的事情」,正因為是「高川不知道的事情」,所以,這部分內容在記錄下來後,就被「高川」自己忘記了,剩下的那部分以第一人稱視角描述的故事,也有一部分涉及「真相」的內容,被「高川」無視。

在心理學方面的病例中,刻意遺忘和無視某些存在的事物,是相當常見的情況。現在的我,被認為是擁有這方面精神創傷的精神病人——是的,在阮黎醫生的報告中,我的精神病態十分複雜,產生了複數的併發症,而讓我每一次因為某種緣故,被重新拉回「現實」之後,也會很快複發,而且,再複發的時候,精神幻覺也會一次次變得複雜而完整,以至於越來越難以認知到,什麼才是現實。

目前,用「對真相視而不見」這句話來描述我的情況,似乎就是阮黎醫生的態度。

「是的,視而不見。明明最真實的情況就擺在眼前,也會認為它不存在。」阮黎醫生沒有生氣,反而意外地平靜,「但是,阿川,這不是你的錯。你生病了,而病源比你想像的還要奇異。我會一一重新告訴你,哪怕你很快就會忘記,現在,先來看看你的日記吧。這個日記,是你在這個發病周期所記錄下來的,而你也一定不記得了,每一個發病周期,你的日記,都會形成一個相對完整的故事脈絡。而這一次的故事,你也已經整理好了每一卷的標題。」

在阮黎醫生打開的文件夾中,我看到了充滿即視感,但又不記得,在什麼時候寫下來的故事名字:

《廁所怪談》

《籠中鳥》

《日常分裂》

《厄夜怪客》

《邪惡力量》

《幕間死亡》——這一卷,做了一個星號標記,顯得和其他卷集的故事區分不太一樣。

《混沌頭》

《末日代理》

《燃燒城市》

《十字軍》

《超凡雙生》——這一卷標記了「待續」,按照我的理解,應該就是我如今正在寫下的日記的備份。

一共十一卷,我從來都不記得,自己竟然寫得這麼細緻,甚至不由得懷疑,是阮黎醫生自己整理過了。

阮黎醫生打開文檔,在她標記的選段中,的確出現了大量第三人稱視角的內容。這些內容有許多是我有著模糊印象,但卻根本沒有記憶的事情,裡面對自己之外的其他高川的描述,以及對桃樂絲和系色等人的描述,超乎想像的詳盡——包括病院現實和末日幻境中,從「我」這個第一人稱角度,無法看到的,那些「正在發生」和「已經發生」的事情,全都躍於紙上。

問題在於,雖然我不記得這些故事中,那些用第三人稱角度去描述的故事內容,然而,從我還記得的細節中去推導,卻赫然有一種感覺:這些第三人稱的故事內容,可以很好地解釋或補完我所知道的,我隱約猜測到的,有一種模糊感覺的那些情況。

以當事人的身份,去看待故事中,涉及到自己的那些「自己所不知道的事情」時,我實在無法表述自己此時的心情。

我覺得,自己就如同從這龐大又複雜晦澀的故事中走出來的一個人物角色。

而這個故事,似乎就真的,僅僅是一個故事而已。很難想像,自己既是故事主角,又是故事作者的情況——

不,我努力去思考著,利用高維理論,或許可以解釋。但是,為什麼自己非得去證明這種情況不可呢?

因為實在太過震撼,所以,我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看,你就如同上帝一樣無所不知。不,應該說,你在充當了上帝,填補了設定後,又將這事兒忘記,重新回到一個故事角色的身份中。」阮黎醫生說,「我分析過裡面的角色,我的出場看似很少,但是,不客氣地說,你不覺得,你最在意的江,其實是以我為模板塑造的嗎?」

我的腦子飛快轉動,覺得自己一定要說點什麼,然而,發熱的大腦中,卻什麼內容都沒有。反而,有這麼一個想法掠過腦海:自己該不會是被這些情況震撼了吧。

不,應該說,明明經受了那麼多匪夷所思的冒險,遭遇過不同的人,了解過從不同角度去觀測世界所產生的認知,應該震撼的東西,本就已經夠多了。如今阮黎醫生所說的一切,論到不可思議,的確也是如此,但程度不應該到震撼自己的地步。

是的,我想,阮黎醫生對我的認知,對「真實」的表述,內容雖然新奇,但也不應該是讓我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的程度。

儘管這麼想著,但是,腦子裡,除了這個想法之外,其他的什麼都想不到了。

我不由得沉默。

我應該沉默到什麼時候?

我不知道自己應該表現怎樣的態度,激烈地去反對阮黎醫生的說法?那又有什麼意義呢?阮黎醫生不會因為我說這是錯誤的,就認為這是錯誤的,而我自己也並沒有證明她的錯誤的證據,在這個筆記本電腦中存檔的高川日記,記錄下來的信息,先不提對錯,從量上已經完全超越了我的個人視角所獲得的一切。我知道的,我不知道的,都已經在其中表述得相當詳盡,就算要強行認為這部分「我不知道的事情」是虛構,阮黎醫生基於這些虛構內容而產生的認知,也是錯誤的,但是,要如何證明,這些「我不知道的事情」是錯誤的呢?

不,我想,自己有些混亂了,我根本就不需要證明那是錯誤的。因為,阮黎醫生的觀點是,至今為止我所認為的真相,所參與的神秘,全都只是自己的幻想故事,並且,我自己已經將故事完整地記錄下來了。這些日記文檔,要證明的,只有這一點:

我所依仗的情報,全都是虛構的,根本就不具備說服他人的基礎,也根本不具備讓自己看透真相的基礎,因為,精神病態下的我總會下意識忽略和忘記,那些可以證明這一切都是虛構的細節,所以,無論它多麼荒謬,我都無法從精神意識上,認知到這種荒謬的不該存在,反而,會以思考和幻想的方式彌補這些荒謬。

這就是愚者思考的笑話嗎?太過冰冷,也太過殘酷了。我不想相信,想去反駁,可偏偏因為思緒太多,太過雜亂,而無法整理清楚自己想要表述的事情。

我雖然承認自己是精神病人,但是,要接受這種程度的精神病態是自己所要面對的事實,仍舊感到無比苦難。即便如此,我內心深處的感覺……似乎在告訴我,事實就是如此,我所經歷的那一切,其實只是我自己的「創作」而已。而且,這個創作還不是原創的,而是基於阮黎醫生對我述說過的事情,進行的二次創作。

等一等,基於阮黎醫生的故事?我的思緒,在這裡停頓了一下。然後,從那一片空白般的混亂中脫離出來。我不再去想,自己該如何反駁阮黎醫生的說法,可以找到哪些證據,去證明自己的正確。

我記起來了,阮黎醫生在靜靜凝視我之前,最後說的那句話:你日記里的「江」,難道不是以我為模板創作的角色嗎?

讓我整理一下:

首先,我一直都認為,這個中繼器世界是依附於末日幻境而存在的一個龐大的臨時數據對沖空間,而它之所以可以存在,是因為有「精神統合裝置」的支撐。而這個世界之所以是當前這個樣子,和阮黎醫生的存在有著很深的聯繫,而阮黎醫生有可能就是「中繼器核心」。

其次,阮黎醫生在之外的末日幻境中從來都沒有出現過,而她之所以出現在這裡,是因為「病院現實」中的她也感染了末日症候群,但是,「病院現實」中的阮黎醫生和眼前的阮黎醫生,不能完全等同起來。後者僅僅是感染了「病毒」後,所產生的一種類似於「精神人格投影」的存在。而假設她是「中繼器核心」,那麼,這個極為特殊的身份,也讓人很難去聯想她此時於「病院現實」中的情況,到底和普通的末日症候群患者有什麼不同。是否還保持著人形,通過系色中樞接入末日幻境中等等問題,如果不親自回到「病院現實」,是難以確定的。

然後,在以上的前提下,阮黎醫生和「江」並不存在直接的關係,反而,其在中繼器世界的身份很有可能是因為由「病毒」確定的。

是的,這就是我對眼前這個阮黎醫生的認知。

然而,如果按照阮黎醫生的表述去看待當前的情況,之前的那些情況,卻幾乎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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