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超凡雙生 第1155章 心理診療

約翰牛離開了,她要搭乘今晚的飛機前往倫敦。我也不清楚鉚釘率領的大部隊會降落到亞洲外的什麼地方,不過,約翰牛已經在倫敦組建了一點勢力,總有辦法和隊伍匯合。在阮黎醫生回家前,富江和左川決定離開這裡,家裡當然不會缺少客房,我也不覺得阮黎醫生在見到兩人後,會將她們驅趕出去,不過,富江和左川仍舊以「寄人籬下不自由」為理由,決定在附近租房間。我將自己將要在這個城市建立神秘組織「耳語者」的計畫告訴了她們,兩人理所當然是組織成員,她們沒有反對,當然,也沒有什麼興奮的情緒,這些動作對於習慣了神秘圈內事務的人來說,並不存在好或不好,想或不想的區別,完全就和呼吸一樣自然。

大概,也只有第一次遭遇「神秘」,自我認知急速膨脹的人,才會對建立神秘組織去改變世界的想法感到激動和熱切吧。很多人總會以為自己的獨特,會讓整個世界發生以自己為核心的變化,但事實會證明,在一切秩序和非秩序的變化身後,存在人類的常識中無法聯繫起來的碎片,一旦嘗試將其聯繫起來,就會看到一個黑暗的深淵,藏在深淵之下的某種東西會讓人們感到絕望,可那才是這個世界的真相。

在這個世界裡不存在偶然,即便成為一個故事的主角,去對抗什麼,去阻止什麼,也只是命運的一環,甚至,不需要期待,這個環節在整個命運中佔據多大的份量。一個沒有人可以單獨以自己的認知縱覽的劇本在編織著每個人的命運,所有自以為自由的想法,都有可能是被幻覺所欺瞞。

是的,若將自己生命中的一切,那些改變和不改變,都假定在一個龐大而複雜的劇本中,屬於既定的一幕,那實在是讓人絕望的情況。所以,還是將眼界縮小一些,行走在屬於人類那片面的常識中,不要去注視黑暗,和那針對命運的瘋狂哲思,只有這樣,才能讓自己活在一個「適宜的真實」中——它也許同樣充滿虛假和幻覺,但至少不會讓你變成瘋子。

而早就成為瘋子,或者,寧願成為瘋子,也要去追尋那深藏在黑暗絕望中的最終真實的人,是不會妥協的,哪怕,最終他們自己也分不清,自己看到的那些「真實」到底是真實,或仍舊是虛假,又或者已經是自己妄想出來的幻覺。就如同我一樣。

我,早就不清楚,自己所經歷的這一切,有多少是真實,有多少是幻覺了。眼睛所看到,肌膚所觸碰到的,耳朵聽到和基鼻子聞到的,從他人處聽說的,自己從零碎的線索中拼湊出來的,都有可能是虛假的東西,理論上,只要有足夠的線索,就可以拼湊出真相,可問題在於,到底需要多少線索?至少,我從來都沒有獲得過足夠拼湊出「讓自己無比堅信這就是真實」的線索,而且,也已經不覺得,自己可以得到這麼多的線索。

對我而言,一切都是藏在迷霧中,只在偶然的時候才露出只鱗半形,而那隻鱗半形卻又絕對無法讓人想像完全破除迷霧後的真實是什麼樣子。所謂的「病院現實」,所謂的「末日幻境」,都不過是相對而言的環境而已,而在我的心中,這兩者都不存在獨立存在的基礎,也就無法肯定,其中一方是絕對真實。

如果一定要說,有某種東西,可以作為確定絕對真實的參照,那就只有「江」了吧。我曾經假設,連「江」都只是自己的幻覺,可這個假設實在太過瘋狂,它會顛覆我之所以為我的基礎,所以,我將之拋棄了。

所以,無論富江做出怎樣的事情,我都不會感到奇怪,也不會去阻止,因為,她即便沒有這份自知,我也知道,她就是「江」的一種體現。「江」是我無法理解的,所以,我會去假設和猜測,但卻不會真正去嘗試理解它的本質和行為,並以「無以名狀」和「莫名其妙」視為其基本屬性,然後,去做好自己該做的事情。

所以,儘管我希望將富江介紹給阮黎醫生、咲夜和八景,但是,既然富江另有想法,我也就沒有反對。阮黎醫生和往常一樣的時間回到家裡時,就我一人如平時那般打著日常的招呼,就像是我從來都沒有離開過一樣。不過,阮黎醫生可沒有這麼好打發,在這個中繼器世界中,過去的「高川」有嚴重的精神病史,而那段過去自然不可避免成為如今的我的過去,而在之前幾十天的相處中,我也在阮黎醫生的診所中做了不少檢查,沒有一次可以證明,我已經變成了「正常的孩子」。如今失蹤了一個星期,阮黎醫生雖然沒有大發脾氣,但也極為肯定——我又發病了。

因為精神上的問題,所以莫名其妙跑到歐洲還結了婚,這倒是一個「聽起來很正當」的理由。當晚,咲夜和八景來找我,但立刻就被阮黎醫生強硬地勸離了:「我本來不想告訴你們,一直覺得,有些事情若說得太明白,會妨礙阿川回歸正常社會。不過,他現在的問題有點嚴重,我也不想讓你們因為不知情而感到為難。」

「阿川出了什麼問題?」咲夜有些焦急,她看向我,我和她們只隔著一道門縫,於那狹窄的縫隙中,看到她們的側臉——阮黎醫生沒有將我捆綁起來,但是,強令我不許離開她的書房,而我則十分清楚,這個命令和我的選擇,本就是一種心理測試。這個測試的答案其實並非固定的,因為,決定答案的因素十分複雜,針對當前的環境、狀態和阮黎醫生過去的觀察,只有阮黎醫生清楚,我的每一個動作,會在她心中的問卷中處於精神病態的哪一個標準。而這個標準,又將成為接下來一些觀察、提問、判斷和治療的基礎。

若換做其他病人,其實是很難如我這般,明確認知到自己正被施以一種濃烈而有針對性的手段,「盡量不讓精神病人知道自己正在接受精神觀察和治療」是阮黎醫生的治療方案中極為重要的一環,不過,實際情況中,不可能完美達到這種程度,在提問和觀察環節,大喊「我沒有病」而顯得極為焦躁的病人,也遭遇過很多,不過,總體而言,阮黎醫生所設計的治療行為,都會盡量讓病人不被「自己精神有毛病」這種想法限制住。

只是,當面對和我一樣「清楚知道自己患有嚴重精神病」的病人時,那些常規手段就會失去作用,甚至於,繼續使用會產生極為惡劣的後果。所以,針對我這樣的情況,阮黎醫生也有另一套方案。

如今,我被勸說留在房間中,房間的門打開一條縫隙,讓我可以依稀看到談話場景,聽到談話內容,以及阮黎醫生的談話內容本身,再加上「我和阮黎醫生相處多年,知曉心理學,明白這些布置一定程度上的用處」這一點,都是針對我的情況而設計出來的場景。我雖然自學過心理學,也在過去不少場合中,應用過心理學知識,但是,阮黎醫生才是真正的專家,我根本就無法判斷,她要通過這樣的場景布置達到怎樣的效果,我所判斷出來的,也無法自信就真的是最合適的答案,所以,根本就無法像那些高智商的精神病人那般主動去蒙蔽醫生。

我最終做出了「老老實實聽阮黎醫生的吩咐」這個選擇,只是隔著門縫,時不時和咲夜兩人的目光碰撞在一起。我也相信,阮黎醫生一直在觀察咲夜和八景的表情變化,而在這個書房中,也定然有隱藏攝像頭,時刻捕捉著我的表情變化。而哪怕是如八景那樣「面無表情」,對阮黎醫生來說,也是由意義的,因為,「面無表情」在心理學中,聯繫當時的環境場合,同樣是一種攜帶了大量信息的表情。

「所以,醫生您是說,阿川的精神有問題?」八景終於開口了。

「是的,而且,問題十分嚴重。」阮黎醫生說。

「阿川和我們說過他的精神問題,我們是知道了仍舊要和他做朋友的!」咲夜焦急地說:「的確,阿川經常會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但他從來都沒有傷害過我們,我們也相信,以後他也不會那麼做。」

「如果醫生你是因為阿川失蹤了那麼久才判斷他的精神有問題的話……我們其實是知道一些他這麼做的原因。」八景說:「我希望我們可以在您的治療中充當助手,我們是他的朋友,一定有什麼事情是我們可以做到的。」

阮黎醫生一如既往,帶著和藹溫暖的職業微笑,說:「你們說的都對,我的確也有這樣的想法,但不是現在。阿川有嚴重的精神病,而我是他的主治醫生,也是他的母親,我清楚你們對阿川的維護,但也希望,你們能相信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好。」

「醫生,真的是因為他失蹤後去了歐洲,又莫名其妙地結了婚,您才判斷他的精神病又開始發作了嗎?是以這些情況為基礎,去制定如今的治療計畫的嗎?」八景十分強硬地重複道。

阮黎醫生一點多餘的表情都沒有,微笑著回答了八景:「不是。」

她的回答簡練到連八景都感到吃驚,情緒在臉上完全呈現出來。

「阿川的病情十分特殊,僅僅以他通知我的時候所身處的環境和那些話,是不足以判斷具體問題的。」阮黎醫生的語氣十分柔和,完全不為兩個女孩的質疑而生氣,我想,她真的是沒有生氣,因為,這場對話,或許本就是充滿了心理因素的一個環節。我根本就不覺得,八景和咲夜可以聰慧到真正反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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