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對常懷恩進行最極端的拯救,走火眾人最終達成一致授權。
瑪索的身體中,瞬間有無數的光帶濺射出來,迅速在地面上構建出一副魔法陣。瑪索的身體很快硬質化,呈現無機而蒼白的質地,看起來就像是構造體材質,但色澤上更加明亮,也更加充滿機械感。她站在魔法陣核心中,於她的腳下,升起一塊平台,平台上,又有一個書架,書架上,放著一本一米寬的黑色書籍。
那是曾經被成為「死亡筆記」的神秘物品,在它的上一個持有者「龍傲天」死亡後,就被桃樂絲融入了中繼器控制核心中,成為「瑪索」的持有物。從因果關係來說,「龍傲天」無疑是推動「桃樂絲計畫」的大功臣,但是,最終卻死在「桃樂絲」的手中。貓女當時親眼目睹了一切,並因此理解到,自己等人到底「製造」了一個多麼可怕的怪物。「桃樂絲」說過,自己才是「死亡筆記」真正的主人,可是,這是毫無根據,毫無道理的,貓女無法理解,卻又同時有一種「桃樂絲沒有說謊」的視覺。
「死亡筆記」出現在這個世界上的時間,比「桃樂絲」要早很多年,那麼,如果「死亡筆記」真的是「桃樂絲」的東西,那麼,在「桃樂絲」作為桃樂絲誕生之前,她究竟是什麼東西?以怎樣的姿態存在著?這是很難想像的。貓女的疑問,連走火和梅恩先知等人也無法進行解答,而這種「神秘」,卻也體現著「桃樂絲」的異常。
因此,當桃樂絲真的將「死亡筆記」改造成了瑪索的「禁書目錄」時,走火等人很快就接受了這個事實。
「禁書目錄第三十四項二百七十八條。」近江說道,她是除了「桃樂絲」之外,對瑪索,對禁書目錄,對整個中繼器最了解的人,十分清楚禁書目錄的神秘性,到底可以完成怎樣「不可能」的事情。實際上,當「桃樂絲」說,她可以讓整個改造的成功幾率達到百分之百時,就已經明白了她的想法和做法——這是一種,捅破了薄膜,就會酣暢淋漓的理解,近江本就對神秘技術,擁有著他人所無法企及的天分,也沒有什麼人知道,這其實是桃樂絲本人賦予她的,包括近江本人在內。
桃樂絲說,成功幾率會達到百分之百,所以,近江在第一時間,就獲得了讓成功幾率達到百分之百的方法——從某個角度來說,這個因果關係其實也是成立的。
「《黃昏碑文》序之章
追逐黃昏的影者至今未歸,深海之城轟然動搖。
黑暗女王終於起兵,光之王奮起呼應。
兩者皆望見彩虹一端,並聯手抵禦可憎之波動。」
伴隨著瑪索充滿了機械感的吟誦聲,巨大的禁書目錄自行翻開,大量彷彿由黑影構成的手臂陡然從書頁中噴出,呼吸間就穿透維生艙的外殼,將內中的常懷恩束縛起來。
「當吾遙指月亮之時,愚者未曾見到吾所指之處。」
常懷恩沉浸在一片灰色的「海洋」中,覺得自己就像是無助的嬰兒,被放入籃子中順流漂下,不知道自己將會抵達何方,而無邊的恐懼撕咬著他的心靈,讓他無論如何也無法對那個自己將要抵達的地方,抱有何種好的期待。死亡並不可怕,常懷恩擁有堅定的意志和信念,早就對死亡有所心理準備,然而,讓他沒來由恐懼的,卻似乎是一種超出死亡範圍的東西,讓他覺得,自己好似就這樣流落到一個完全不知道根底,卻絕對很糟糕的地方。正因為不知道那到底有多壞,只能自己想像,而一旦想像出來,卻又無止盡地覺得,事實也會比之更加恐怖,這種未知才讓他如此恐懼。
他不太記得這種恐懼,到底是從什麼時候就已經在心頭蔓延了,他想要去思考,可是意識卻好似阻塞的下水道,只存在於感性想像中的黑色淤泥,散發出令人作嘔的氣味,好似自己的靈魂正在變質腐爛——他所能體會到的,感受到的,聯想到的,紛紛來自於他的所知,而彷彿有一個若有若無的聲音在告訴他,自己的狀態比這種可認知的聯想更壞。
他知道,自己在想什麼,可是,一旦他想要沿著這個感覺,去整合自己的思維,就會遇到莫大的阻力。這是很奇怪的體驗,「清楚知道自己正渾渾噩噩」本來就是一種矛盾。可是,這種矛盾是存在的,就在這裡,在他的身上。他甚至想不起自己為什麼要掙扎,他覺得額,若非有一種執念好似針尖一樣,扎在自己的心中,自己早就沉淪了吧。
他能對自己,對自己所處的境地進行感受,可是,所感受到的一切,反饋在他的意識中,所構成的輪廓,卻並非其最本質的情況,而僅僅是他所能認知的那一面。就連他覺得自身所處的「灰色海洋」,也並非真是這個樣子。他突然想到,「灰色海洋」到底是什麼?自己到底在什麼地方?自己又是何種狀況?但下一刻,這兩個問題陡然從他的心中消失了,他覺得又失去了什麼,可偏生連「煩躁」的情緒都滋生不出來。
他就這麼隨波逐流著,那扎在心中的執念,也好似激流下方,插入泥沙的一根針,被湍急的水流推得搖晃歪斜,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被拔出來,順著這股激流涌到再也看不見,摸不著,感受不到的遙遠之地。
這樣的感覺,或許正是自己掙扎的原因吧——他又一次想到,然後,這個想法也好似被沖走了。
就在他即將徹底陷入無知無覺中時,有什麼東西出現在他的「眼中」,一開始,他連「這東西是什麼」的思維都無法轉動,可下一刻,擁堵下水道的淤泥,似乎稍稍缺了一角,讓思維的水流終於可以淌過。於是,他認知到,那東西是「光」。
這一刻,他睜開眼睛,他清楚,自己並非睜開了物理意義上的「眼睛」,而僅僅是可以處於一種觀測狀態。自己所看到的一切,都並非實質,而是自己的認知,所賦予這些「怪異」的樣子,而這麼做,也正是為了可以讓自己可以對其進行最主觀的判斷。然後,他的思維又快速了一點,理解到自己當前的狀態,正是一個意識行走者,所必須擁有的才能——能夠將自己所無法理解和認知的東西,轉換成自己似乎可以理解和認知的形態,當然,轉化之後,獲得的僅僅是一個虛假的表面,但是,這個表面卻成為他行走於意識中的唯一途徑。
是的,他想,自己在人類集體潛意識中,並且,將之觀測成神秘學中最通俗的「海洋」——這就是意識海,而自己,是網路球的意識行走者常懷恩。
我來到這裡,是為了執行一個除了我之外,誰也無法完成的任務。現在,我看到了——看到了什麼?常懷恩似乎可以思考下去,可是,一種巨大的恐懼,阻止他繼續沿著這個方向思考下去,並且,讓他在第一時間認識到,這是一種源於生存本能的警告。也許,他必須保住這一份記憶,因為,它很重要,可是,為了保住它,就不能繼續回想下去。
在這裡死掉的話,一切工夫都將白費。常懷恩的情緒激動起來,他用自己全部的力量,阻止了自己的思考。強行將注意力轉向喚醒自己的那道光芒。
之後,他覺得自己看到了一輪圓月。
圓月在上空散發著昏暗的光,自己所在的環境,已經不再像是「灰色海洋」,而是「從透明的湖泊深處,眺望湖面之上,黃昏時分的光景」。當常懷恩產生這樣的聯想時,一道彩虹從圓月處騰起來,落入他的身前,就好似一座彩虹的橋樑,連接了自己和圓月。原本遙遠的距離,也在這個時候,似乎變得接近了。
常懷恩不假思索,就這麼走上了彩虹橋,他不去思考,只是憑藉本能直覺,認知到這是脫離困境的唯一選擇。而在他踏上橋面的時候,他震驚地看到,圓月似乎被撕開了一道口子,一大蓬血色液體從傷口中傾泄出來。他似乎聽到了瀑布般的血水,墜入這片湖泊時發出轟鳴聲,而這個聲音是如此虛幻,一旦側耳聆聽,便什麼都不存在。
與此同時,無數的波紋從遠方向彩虹橋用來,在快要拍擊到橋體時,便化作無數奇形怪狀的輪廓,宛如神秘學中的「凶靈惡鬼」。這種可怕的景象,如果僅僅是景象的話,是無法讓常懷恩感到恐懼的。可是,常懷恩知道自己的確在恐懼,因為,這種景象背後,深藏著讓他產生恐懼的本質,讓他不由得去追溯那份恐懼的源頭,而這卻是求生本能所抗拒的事情——他覺得自己的意識快要分裂了,一半要去追尋,一半卻拖住追尋的腳步,他聽到死亡的腳步聲,就在彩虹橋外遊盪著,窺視著,尋找著。
不要被抓住——他努力去這麼想,因為自己的意識快要脫離掌控了,這種情況絕對是意識行走者最危險的處境。他快速沿著彩虹橋,拋開所有詭異的感受,哪怕不斷有一個聲音在耳邊述說著,讓自己停下來,也未曾讓他停下腳步。一個神秘學中的經典故事浮現在他的腦海中:有人落入地獄中,去拯救自己的親人,當他看似成功踏上回家的路上,便聽到一個警告:無論發生什麼,都不要回頭。故事中,這個人終於忍不住回頭了,於是,他……
常懷恩無法在腦海中勾勒故事的結尾,意識在這裡停頓下來,可是,強烈的求生本能,以及「回去」的執念,讓他決定——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