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超凡雙生 第1108章 游

在我存在於末日幻境的短暫人生中,我從許多人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而那些人沒有一個可以迎來,我心目中他們應該可以獲得的好結局。如今,我又不自覺,想要在江川和左川身上找到自己的影子,希望從她們身上,可以看到曙光——並非單純只是活著,而是以一種比過去更加自由方式活著,在一種升華中死去。對於「自由」和「升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解釋,而我所期待的,卻僅僅是屬於自己的解釋。

我不知道她們會怎麼想,會否願意,會否高興,會否覺得,其實一切都沒有改變。我的這個希望仍舊充滿了自私,即便如此,我仍舊如此希望著。

我思考著,回想著,希望著,一邊翻看自己的過去,一邊夢想自己的未來。在這個一切都糟糕透頂的命運中,我覺得沒有比這個更加溫暖的事情了。在除了自己的念頭,沒有任何感知的空白中,我靜靜享受著這樣的溫暖。

我的心情很平靜,「江」的惡意和恐懼,在我的靈魂中翻滾著,讓我不覺得自己是孤獨寂寞的。正是因為這種強烈的惡意和恐懼,反而讓我更加深切地感受到,有這麼一個「她」,和我永不分離地結合在一起,在這個一切都糟糕透頂的命運中,「她」的存在感,無論以這樣的方式展現,都像是一束光照耀著我。而我也希望,自己所能感受的美好和愛,從內心深處滋生的平靜和溫暖,可以傳遞過去。

然後,在某個時刻,我覺得自己應該睜開眼睛,於是,我睜開了眼睛。

當我睜開眼睛的時候,察覺自己站在一處建築群深淵的邊緣,周圍沒有任何活物的存在。廢都的樣子,仍舊是那麼一成不變,厚重的灰霧中,遠處的燈光一閃一閃地划過,彷彿那就是這個世界上,除了自己之外,唯一還在活動的東西。我轉過身,就看到一個龐大的機器矗立在十米外的地上,我站在這個距離,甚至看不到機器的邊緣。這個機器有許多地方的構造,就如同人形的肢體,齒輪、槓桿、容器、管道,不停地交互運作著,發出巨人般的呼吸聲。

它的確在排氣,排出的,是一片片濃郁的灰霧團,這些灰霧和遍布廢墟中的灰霧有什麼區別,「江」把它放置在這裡,又是什麼目的?這些事情,我不知道,但是,直覺告訴我,被機器釋放出來的灰霧,同樣是通往中繼器陷阱世界的「門」開啟的要素,也同樣會讓陷阱世界的抑制神秘能力產生紊亂,繼續讓神秘爆發,引導陷阱世界走向末日。但不同的地方在於,新的灰霧,至少可以讓「門」不再出現於我所珍視的城市中,甚至於,不再是中繼器陷阱世界的亞洲。

也許,新的灰霧還有其它的效果,「江」的動作,自然帶有它的目標,但是沒關係,我的計畫的確完成了第一步,雖然過程不是自己所想,但是,最初的目標已經達成了。剩下的,就是為拉斯維加斯特殊作戰部隊找到新的「門」。

我知道那扇「門」會在什麼地方。如果NOG的計畫基於末日真理教的計畫,那麼,這裡當然還會有一個末日真理教的基地,建設著屬於他們的「門」。無論NOG和末日真理教有怎樣的默契和協定,末日真理教都會按照自己的步驟走下去。

如果我可以找到那個基地,就有機會奪取他們的「門」。在過去的計畫中,摧毀NOG的「門」,奪取末日真理教的「門」,將奪來的「門」交給拉斯維加斯特殊作戰部隊使用,就是我預測中,自己可以做到的程度。因為,末日真理教的「門」有很大可能,並不是在中繼器陷阱世界的亞洲區域開啟,因為,NOG的「門」會在那裡開啟,兩者之間如果因為納粹的緣故,產生了默契和協定,就不會一開始就落足於同一片區域,盡量避免過早地發生大規模碰撞。

在這個前提下,末日真理教對自身提供的技術進行限制,以強制限定NOG的降臨地點,也就可以得到解釋。如果可以選擇的話,我相信NOG也不會優先選擇亞洲區域為落足點,畢竟,即便是一個神秘受到限制,而一直處於正常態的世界,對於組織重心位於歐洲的NOG來說,在亞洲行動仍舊會產生這樣那樣的問題,這是文化、人種、習慣和思維方式的差異性所帶來的麻煩,根本無法避免。但是,NOG無法完全破解末日真理教的技術核心限制,也只能從表面進行相對符合自己戰略的修訂。

我相信,鉚釘他們已經考慮過,在人生地不熟的情況下,進入亞洲之後,如何才能站穩腳跟。各個成員的神秘都是值得依賴的力量,再加上,從我口中得知的,中繼器陷阱世界顯化後,整個世界所呈現的末日化傾向,將「混亂」擴大應該是第一選擇。只有混亂,才能讓人力相對稀缺,卻足夠精英化的隊伍逐步佔據優勢,奠定下一步行動的基礎。

放任NOG進入亞洲,進入我所在的城市,混亂將會遽增到耳語者無法控制的地步,畢竟,我作為耳語者的最強戰力,也僅僅是一個人而已。從這一點來說,就算自己的猜測是錯誤的,我也不會去冒這個險。摧毀NOG的「門」,讓他們使用末日真理教的「門」,就是我的初步計畫。當然,我也猜測過,NOG或許也考慮過襲擊末日真理教,奪取他們的「門」,但很顯然,這樣毫無顧忌的行事,會遭到末日真理教的強烈反擊,對於目標直指中繼器和納粹的NOG來說,沒有半點好處。

但是,NOG有NOG的顧慮,我也有我自己的想法。我不會因為NOG的考量,就放棄自己的想法。我和鉚釘他們的分裂,因為我在中繼器陷阱世界中的經歷,而被大大提前了。

雖然在分裂的過程中,「江」的舉動讓這種分裂更加徹底,幾乎可以稱得上是決裂,但是,「江」的力量侵蝕了製造「門」的機器,也並不是一件壞事。至少,如今的這台機器,為我的行動初衷提供了保險。雖然我猜測末日真理教的「門」是直通中繼器陷阱世界的歐美區域,但也僅僅是猜想而已,而被「江」侵蝕的機器,確保了這不再是一個猜想,而是一個決定性的轉折——被這台機器釋放出來的灰霧,可以保證所有的「門」,都會強制指向歐洲的某一塊區域。

末日真理教,素體生命,我們很快就會再見面了。我抓緊刀狀臨界兵器,朝左側看去,真江不知何時,已經出現在身旁,不過,我現在已經不為這樣的神出鬼沒感到驚訝了。她還是老樣子,並沒有因為之前在工房的異變發生任何變化,看著她,就覺得她好似和之前的事情一點干係都沒有。甚至,她的眼神,她的呢喃,都讓人覺得,她的腦海中並不存在任何「計畫性」的東西——她就像只是一個陷入自我世界中的精神病人而已,即便有任何異常和她有關,也只是她無意識造成的。

我無法判斷。如果說,「江」在用我的眼睛,去注視我身邊發生的變化,那麼,「真江」這個體現,對於「江」來說,又有什麼意義呢?真江所具備的多人格特異性,又暗示著怎樣的意義呢?

一切,都是有意義的,只是,沒有人可以弄明白,那最真實而完整的意義。

我中止思考,把真江抱在懷中。她沒有任何抗拒,但那出神的模樣,也像是完全感覺不到自己被我抱在懷中。當我準備速掠的時候,她突然呵呵笑了幾聲,讓我不由得去看她的表情,她的長髮總是披散著,藏在長長劉海後的眼睛,已經不再是之前那般出神的模樣。她凝視著我,那目光詭異又危險,就像是在看別的什麼東西,就像是突破了我的身體,注視著我那被剝光後赤裸裸的靈魂,讓人不寒而慄。

她撫摸著我的臉,說:「小寶貝,不要怕……阿川……不要害怕……」

我無法理解,她到底在指什麼?是指我接觸她時,本能生出的,根本就無法遏制,也無法消除的恐懼?一或者是我在一路前行時,所面對的種種困難?更甚或是,在她的精神世界中,我只是在簌簌發抖的孩子?我不明白,不理解,這種時候,即便我和「江」融為一體,即便我愛著她,也在精神的層面上,相隔著遙遠的距離。

並非都是精神病人,就是可以理解的。我的思考,基於我可以觀測到的部分,但顯然,我所看到的,感受到的世界,也許和真江所看到的,所感受到的世界,並不一樣吧。我只是幼稚愚蠢,而她則是徹底的怪異。

我定了定神,這個時候,真江那種詭異的表情和注視卻已經不見了,彷彿之前看到的,都是恍惚中出現的幻覺。她仍舊在低聲說著讓人聽不懂的話,將視線和表情,掩蓋在垂下的黑色劉海中。

我毫不猶豫,展開速掠向直覺印象中的方向賓士而去。在這個區域龐大的維多利亞重工物化區,僅僅是廢都部分就已經足以稀釋此時生存於這裡的每一個活物。這裡存在著死體兵、素體生命、原住民、末日真理教和拉斯維加斯特殊作戰部隊,但即便將全體數量加起來,相對於僅僅一個廢都面積來說,都只能佔據一個微小的角落。想要找到末日真理教的人,沒有一個明確的地點,僅僅要碰運氣的話,大概是很難行得通的。

這並非是我覺得自己的運氣不行,只是,如果有更實在的方法,自然不會只寄望於運氣。

末日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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