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超凡雙生 第1028章 鴉

要說末日幻境和病院現實都是腦內妄想,最難解釋的一點就是,為什麼我在這個感覺無比真實的世界裡,尚沒有認識阮黎醫生,也是第一次聽聞八景的耳語者計畫,然而,末日幻境和病院現實中卻已經有了這些人和事的發展呢?要說這是預測未來般的能力,放在這個正常的,不存在怪異和神秘的世界,本就是一種悖論。如果,這個世界也存在怪異和神秘,那麼,這個世界和末日幻境又有什麼不同呢?當怪異和神秘存在的時候,便間接證明了「江」和「中繼器」的存在,進而證明「病毒」的存在,即便如今看似什麼都沒有發生,也一定會在未來的某個時刻發生,所以,我不希望這個世界存在怪異和神秘,如此一來,腦內妄想的「預知性」就必須找到一個足夠的理由排除掉。

我決定先去看看這個世界的阮黎醫生。儘管她的資料沒有太多放到網上,不過,僅僅從她的照片和寥寥無幾的介紹中,還是可以看到,她和病院現實中的阮黎醫生有許多相似的地方——首先,是容貌上的相同,其次,是氣質上的相仿,最後,則是職業上的接近。要說最大的區別,大概就是工作地點吧,這個世界的阮黎醫生開有一家私人心理診所,而並非位於某個孤島上偽裝成病院的研究所。

阮黎醫生曾經在病院現實中為我提供了很大的幫助,而且又是充滿知性氣質的漂亮美人,給我的印象十分深刻,雖然她也是為病院工作,不過,卻是我在那短暫的,充滿了抑鬱和怪誕的病院現實生活中,所感受到的一丁點明亮色彩。以我對病院現實中的她的理解,我可以將自己這段時間的遭遇,以一種病人故事的方式進一步對她進行試探。如果我擔心和八景她們的深入接觸,會讓這個世界往末日幻境的方向變動,那麼,和阮黎醫生接觸的話,卻意外的沒有這樣的擔憂。病院現實中的阮黎醫生和八景她們不一樣,她總是以一名心理學家的身份和角度,去觀測人和世界,用心理精神的角度,去解釋神秘和怪異,而她本人更是沒有深入涉足「病毒」的研究,只是通過對「高川」的觀察,去判斷研究進展。這也意味著阮黎醫生一直處於一種中立觀測的立場,我覺得,她可以給出一個讓我覺得不錯的答案。

我抄下那家私人心理診所放在網路上的聯繫號碼,拿起手機撥打過去。那邊的電話很快就接通了,聲音傳過來時,就像是久違了的熟人,她的聲音,簡直就是病院現實里的復刻。

「你好,這裡是阮黎心療,我是阮黎。」阮黎醫生用公式化的開場白說道。

「你好,阮黎醫生。」我說話的時候,聽筒對面的聲息似乎有那麼一刻暫停了,似乎阮黎醫生在做其他事情,我不由得再次問道:「阮黎醫生?」

「啊,你好,我是阮黎,請說。」阮黎醫生終於回答道,她的呼吸已經平穩下來了。

「我最近做了一些噩夢,我覺得自己有點分不清什麼才是真實,什麼才是虛幻了。」我簡單扼要地說:「我希望你可以跟我談談,解除我的煩惱。」

「好的,這本就是我的職責所在,我會盡全力幫助你。」阮黎醫生的聲線變得十分柔軟,讓人感到十分舒心,「還先請問您的名字。」

「高川。」我回答道。

「高川?」阮黎醫生突然陷入沉默,但從聽筒那段的呼吸聲可以判斷出,她並沒有離開。我覺得,她的反應有些驚乍,就像是在什麼地方聽說過我一樣,不過,在我於這個世界的記憶里,的確從來都沒見過她。若非為了尋找真江她們,繼而在一種彷彿命運的偶然中和她產生交集,大概連她這個人是否存在,在什麼地方做著什麼事情,都沒有具體的概念吧。

從這點來看,這個世界的阮黎醫生似乎也掌握著某些特殊的情報。

「阮黎醫生?」她停頓得太久,我不由得催促道。

「啊,是的。」阮黎醫生似乎更醒悟過來,轉向其他問題:「你什麼時候有空?我這裡還有幾個病人,所以需要預約。」

我說了個時間,阮黎醫生沒有異議,只是她的聲音在我聽來有些奇怪,也許阮黎醫生知道一些什麼。我很期待和阮黎醫生的見面,不過在那之前,我必須去銀行支領這個月的生活費。雖然去阮黎醫生那邊並非為了看病,不過,既然對方是心理醫生,即便只是聊天,也是需要支付費用的。

在確定了阮黎醫生也存在於這個世界的這個晚上,我再一次做了那醒來之後就變得無比模糊的噩夢,只記得自己似乎在黑暗中墜落,而一個說不清的存在,一直在呢喃著,讓人不由得瘋狂起來的聲音。我醒來時冷汗淋漓,頭重腳輕地來到鏡子前,回想自己的記憶,用邏輯題目來確認,自己並沒有真的成為瘋子。

在和八景、咲夜形同陌路的這些天,那種怪異和神秘在鼓動的感覺已經消失了,若有若無的幻覺也隨之遠去,可是,這一次,我看著鏡子,恍惚的一瞬間,卻猛然看到了自己的左眼變成了紅色,它似乎在提醒什麼,它彷彿不是我的眼睛,而是另一個存在穿透時空的界限,凝視過來的目光。「江……」我不由自主,把那無法忘卻的代號說之於口。下一刻,我陡然清醒過來,鏡子中的自己再度恢複正常,彷彿之前的變化不過是一次幻覺,但是,如此熟悉的幻覺,就像是在提醒著我,它所代表的東西,正在向這個世界滲透。

那相對於如今這個正常的世界,是絕對糟糕的變化。我開始對自己的不作為感到不自信,我以自己的意志堅持著這個平凡而正常的世界,真的可以杜絕非常識的變化,讓那殘酷的命運,僅僅作為我的一次「中二妄想」而存在嗎?

我覺得自己應該更加地努力去證明,那的確是我的中二妄想,而阮黎醫生無疑是最好的傾述對象。即便以病院現實中的她為模板,她也是可以通過心理引導的方式,讓我自覺認定自己只是一個中二病患者吧。其實,我也已經意識到了,我之所以無法將自己當成是一個徹頭徹尾的中二病患者,僅僅是因為,我在末日幻境和病院現實的經歷,是如此刻入骨髓,很難讓自己承認自己的「平凡」。

反過來說,即便是要認定那一切都只是我的「妄想」,而這種妄想也必然有其根源,這個根源就在於,我一直以來,都認為自己「與眾不同」。無論在哪一個世界,我都會從各個角度,運用所有已知的知識,去論證自己的「與眾不同」。

是的,雖然不願意承認,但是,我已經開始意識到,如果我始終認為自己「與眾不同」,那麼,變化就一定會繼續下去——而我無法擺脫這種以自己為中心觀測世界的視角。它讓我自身成為了一個矛盾體,我一邊希望這個世界的平凡,又期待自己的不平凡,然而,假設自己不平凡,那麼自己一定會給這個平凡的世界帶來某種改變,從而證明自己的不平凡。

次日之後的數個夜裡,我輾轉反側,思考是痛苦的,可我卻難以放下這種痛苦,只能在死結中,默默等待著一個決定性的變化——我雖然想主導這個變化,然而,有一種敏銳的感覺,讓我察覺到某種無可抵擋的運轉,它就像是命運一樣,將主導權牢牢把持在自己的手中。

「江……?」我在心中,述說著那個名字。我想讓它成為我的「妄想」,可事實也許是,它的存在,根本就不被我的意志所干涉。即便我無數次對自己說,那不過是妄想,但它彷彿就紮根在我的靈魂中,讓我無法真正去認定,那就是一個妄想。

即便在病院現實中,我也從來都沒有如此痛苦,如此掙扎過,我並非在抱怨什麼,而是,我屬意的這個平凡的世界,的確和我自身之間存在看不見的巨大隔閡。我開始覺得,這個世界正在向我釋放最大的惡意,假設這並非我的妄想,而是中繼器的陷阱,那麼,中繼器已經正式向我展示它的力量了——這可是一個酷刑的世界,不是肉體上的酷刑,而是思維、心理和精神意識上的。

我的生活一陣緊迫,一陣輕鬆,一陣痛苦,一陣彷彿得到了解脫,但是,我在這些天的遭遇,讓我意識到,它可能永遠不會定格在哪一個。輕鬆將會讓緊迫變得更加緊迫,而解脫也總讓更大的痛苦來得突然。我原本以為自己永遠不會去想,早已經放下的事情,都會在一個不經意的時候,突如其來般出現在自己的腦海中,卻又無法通過主觀意識去忽略,去遺忘,去擺脫。

我看到鏡子里的自己,一天天變得憔悴,那是一個熟悉又陌生的樣子,然後,在某個早晨,我再度打量鏡子中的自己時,突然意識到了,鏡子里的傢伙為什麼會熟悉又陌生——這個憔悴的樣子,不正是病院現實中的高川嗎?

病院現實在阮黎醫生出現後,再一次和這個世界產生了進一步的交集——簡直就像是命運一樣。

我努力振作精神,用冷水深深敷了一下臉。相比起現在的情況,病院現實中的生活也是同樣可怕,給精神帶來巨大衝擊的經歷,在那個時候,我甚至沒有一個健康的身體,雙腳殘廢,只能坐在輪椅上。正是有了那樣的經歷,所以,雖然我此刻感到痛苦,但是,那熟悉的,與什麼看得見或看不見的東西戰鬥,去把握自己命運的燃燒,似乎正隨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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