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超凡雙生 第0804章 黑色巨人

我所要面對的問題,早就已經超出我所能處理的範疇,並不是從我誕生時才開始的,其實,在高川被感染為末日症候群患者時,就已經存在了。所有人,只要是末日症候群患者,無論名頭多麼好聽,多麼有氣勢,都必須面對這個尷尬的情況。問題本身,需要引發問題的元兇去解決,也就是所謂的解鈴還須繫鈴人,這是矛盾卻又實際存在的情況。

不過,現在這個系鈴人卻一副毫無幹勁的模樣縮在角落裡。我不時看向真江,她坐在距離我只有兩米的角落裡,渾身上下散發著陰沉的氣息,彷彿連瓦爾普吉斯之夜亮起的微光,也只能在她身邊被吞噬殆盡,讓人愈發覺得那個角落格外陰森。她抱著雙腳,垂下的黑髮遮掩了面容,完全看不到她的表情,但卻絕對不會讓人覺得這是個多麼可憐的女孩,反而會感受到一種深藏於心理中的恐怖。我假想有光的情況,或許也不會讓她的輪廓變得多麼清澈,也許那投在牆上,拖在地上的影子,會讓人覺得什麼時候就會自行走動起來。

我對她說了許多話,我沒有什麼話是不能對她說的,說關於自己孩童時代的故事,說在此時此刻的心情,說咲夜和系色她們,說對這個世界,對「江」的猜想,說當一切結束之後,要去什麼地方,去做什麼事情。但是,無論我說什麼,她永遠只有最簡單的回應,一是神經質般的笑聲,二是讓人無法聽懂的喃喃自語,無論哪一種,都無法讓人覺得是在回應說話者,更無法讓人覺得,她正在傾聽你的說話。

她的癥狀,完全符合心理學中對各種精神毛病的描述,但是,有時會讓人覺得,如果她是這副模樣,反而才是正常的狀態。如果她很好地做出回應,總讓人覺得,接下來會發生一些意外的事情,當然,事實證明,並不是每一次她做出正常的回應時,都會發生讓人難以接受的事情,不過,她就是給人這樣的感覺,而且,回顧過去總總,一切正常的情況,總比不正常的情況少了許多。當然,不回應和正常回應,都是在和真江的交往中,最平凡的日常。相對更不正常的時候,是她主動去做些什麼的時候,你根本無法想像,她會在什麼時候做些什麼,她做的,永遠都不是你覺得此時應該做的,但是,這並不是說,她做的都是些錯事——僅僅是,即便是我,也有無法了解她都在想些什麼的時候。她的身份,她的判斷,她的理解和她的準繩,都不屬於正常人類。而我無論看似多麼特殊,卻仍舊更偏向於人類。

我很愛她,只是,或許這種愛對其他人來說,是盲目的吧,因為,我不得不承認,我並不理解她,僅僅是接受了她的存在,並為這個存在本身所具備的魔性而神魂顛倒。我思考著自己對她的感情,卻只看到了這種感情的渾濁和混沌,因為,我的立場和身份,都不具備擁有純粹情感的基礎。我是她的愛人,但也是末日症候群患者,是需要她的力量的人。當然,我並不否認,在最初遇到富江時,我的感情是十分純粹的,是一種戰友式的結合。我們站在同一條戰壕中面對生死困境,在最激烈的戰鬥中釋放自己的情感和慾望。

什麼時候,這種感情轉變成了愛情?我早就已經找不到那條分界線了。

一切都是如此自然,我們自然地結識了,自然地在一起,自然地突破男女關係,自然地成為一對。我從來都沒有想過「如果不是這樣」的情況,彷彿一切都是天經地義,天作之合,即便我在這個過程中也吃了不少苦頭,遇見了不少秘密,也都從來都沒有對「兩人永遠在一起」有過疑慮。

我僅僅是……想要找出,到底是哪些因素,促成了我們的結合,也想明白,這樣的情感和結合,究竟有多純粹,又或是多渾濁。也許,我只是害怕,因為自己沒有看清一些關鍵的地方,而失去了和她在一起的那最初又最熾熱的時光吧。

我不理解她,找不到了解她的途徑,所以,想通過了解自己,去了解這個願意和我結合的她。

所以,就算陪伴在我身邊的是真江,是我所最常接觸的「江」之人格中,最難溝通的一個,我也願意在得不到答覆的情況下,不斷地和她說話,不,應該說,是對著她自言自語,試圖將自己的一切,無論是表面還是內在,全都剖開,展現在自己和她的面前。或者說,正是因為對面是真江,所以我才有這樣的勇氣,完全打開自己。

但是,我一開始就知道,真江是不會做出回應的。彷彿她的時間中,有百分之九十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就如同在「病院」里看到的那些痴呆又神經質的病人。我已經習慣了。

「你真的需要精神統合裝置嗎?統合所有的精神和人格?」我對著她自言自語,光的源頭似乎在移動,穿透窗戶的光線將地上的影子快速移動,不知不覺的時候,已經從一側轉到了另一側。只有真江,似乎打算永遠就這樣,抱著膝蓋坐在角落裡。我不止一次想,只有自己才能看穿這個孤僻模樣下的猙獰。

是的,無論真江表現地多麼孤僻陰冷,都無法掩蓋我心中對她的印象——那無比激烈而熾熱,伴隨著鮮血和傷口的夜晚,在我的腦海中一直揮之不去。做愛是很正常的,無論她的正體到底是什麼,此時的她是以一個充滿獨特魅力的女性形態出現,是以高川所愛過的,既是親人又是愛人的形象出現。但是,她唯一的一次調情,就是挖出了我的眼睛,當我的面塞進了自己的眼眶中。

那就像是用灼熱的烙鐵在我的靈魂上打下了一個永不磨滅的印記,每當我回想起那個夜晚,那種充滿了衝擊力的痛苦、異常和恐懼,以及連這些負面情感都無法掩蓋的愛情,自己的左眼就不由得抽搐,無論是正常的身體,亦或者意識態的身體,無論是在「現實」,還是在末日幻境之中。那個記憶,那份痛苦和恐懼,那份來自於眼球的抽搐,彷彿在提醒著我,給予自己這些的那個東西,和自己的距離,是多麼接近。

「不回去境界線嗎?」我的思維奔涌著,嘴裡卻說著其它更加現實的言辭,「那些人沒有將主力推出來,那些傢伙的正體,全都躲藏在瓦爾普吉斯之夜外。他們和我們不一樣,他們的通道,一直和瓦爾普吉斯之夜連接著,這個通道的門,一定就在這片鍾林的某個地方。但是,如果沒有相應能力的話,想要找出來是很麻煩的事情,我敢說,這些意識行走者一定會在最快的時間裡轉移這扇門的坐標。」

真江發出咯咯咯的聲音,像是笑聲,又像是毫無意義的,從喉嚨中吐氣。

「你在等待什麼?真江。」

她本應該有力量,在早些時候,就將這個瓦爾普吉斯之夜中的敵人全部踢出局,儘管,這些人的來歷、出身和能力都不盡相同,並非全部都是網路球的人。不過,正因為如此,所以當時的局面顯得十分混亂,讓所有人不可能齊心合力去排除另外的某些人。無法一直排外的這些人,根本就不是我和真江的對手。所以,雖然真江沒有出手,我仍舊毫無風險地拿下了他們,但是,我的力量也就只能辦到這種事。

想要在意識態世界中和另一些意識行走者戰鬥,並取得最終的勝利,要在意識態世界裡,奪取一個能夠在精神意識層面上發揮可怕性能的,又被其他人控制的機器,沒有一個真正的意識行走專家,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如果「江」真的想要在瓦爾普吉斯之夜中得到什麼,她就必須做點什麼。

也許她已經做了,只是我看不到,但是我卻覺得,她應該可以做得更有壓迫感一些,就像是過去一樣,激烈又無法阻擋。但是,真江在我能看到的地方,什麼都沒有做。她僅僅是如同影子一樣,跟隨我在鍾林區賓士,躲藏,獵殺,目睹那些死亡的產生。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做。

那麼,我所做的一切,又有什麼意義呢?我找不到。我接受了自己這樣的處境,但是,彷彿在一切開始之前,自己只能等待著,無論做什麼,還是不做什麼,都沒有決定性的意義,也不會推動事件的展開。

來到瓦爾普吉斯之夜,我就像是一個局外人,在命中注定的敵人入場前,在命中注定的展開達成前,我也無法真正登上檯面。

這種感覺,是寂寞而沉重的,彷彿有一塊磨石,將鋒刃擦亮擦利後,還要繼續下去。讓人不禁覺得,再擦下去,直到什麼時候,利刃就會被擦出破口。

「……如果,這是你的意願,我會陪著你,就如同過去一樣。」我走下椅子,和她一起坐在角落裡,將她攬入懷抱中,「現在,我是你的。」

真江抬起頭,那深邃的彷彿隱藏著最深沉惡意的目光,穿透長長的劉海凝視著我,這樣的目光,無論對視過多少次,都無法阻止身體的戰慄。她伸出手,撫摸著我的臉龐,沒有一絲表情的臉,恍惚在一瞬間,裂開一個猙獰的笑容。當我下意識去確認的時候,彷彿之前那恍惚的感覺,僅僅是一個錯覺而已。

「找到了喲,阿川。」她的聲音,突然變得爽朗又充滿烈度,就如同一壺讓腸子燃燒的伏特加。

僅僅是一個眨眼,我所擁抱的她,無論身材、髮型還是臉的輪廓,都已經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如果不是殘留著相似的影子,幾乎可以說是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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