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超凡雙生 第0758章 高川和咲夜 1

義體高川的情緒在涌動,在劇烈的痛苦中,穿透了腦硬體的屏蔽,或者說,腦硬體控制的僅僅是生理層面上的活動,但是,這股情緒並非是生理激素化合作用的結果,而來自於他對自我的認知和覺悟。自己是高川,也是真正顯現於這個世界的高川,高川所需要肩負的責任,所需要承認的錯誤,所必須證明的東西,所渴求的希望,全都是自己的。

是自己必須肩負的,是自己必須承認的,是自己必須證明的,是自己必須渴求的。

絕對不讓給任何人!

在自己真正的,徹底的死亡之前,不談論任何繼承者,不回顧任何過去的高川。義體高川決定了,高川應該擁有的東西,高川應該承擔的東西,都是屬於自己的,因為,只有自己,才是唯一站在「現在」的高川。

顧忌和羨慕過去的高川?期待和託付給未來的高川?

「別開玩笑了……別開玩笑了!」義體高川緊緊捏著自己的拳頭,對自己說:「我,才是現行於世的高川呀。」

腦硬體的主體地位被動搖了,與之已經磨合得相當穩固的義體,乃至於在腦硬體控制下的視網膜屏幕,也隨之產生結構性的損傷。大量的警報窗口在眼前閃爍,劇烈的閃光刺激和搖晃的視界讓附著的城市光景變得光怪陸離,義體的損傷度不斷上升,更讓義體高川產生了一種生理上的暈眩感,彷彿重病襲身,自己隨時都會倒下。他明白,只要自己鬆懈一下,接觸對腦硬體主體地位的排斥,這些創傷都會在義體的自愈力下迅速恢複,但是,他已經決定了,如果因此就在這裡倒下,那就證明他的能耐也就僅此而已。

面對神秘詭異的少年高川和「江」,僅僅是「機器人」,根本不足以支撐他實現「奇蹟」。機械一般穩定,也意味著無法超越極限,他深明自己的極限,以當前的自己,是根本不可能從另一個自己和「江」的手中,保護自己在意的東西,肩負高川應有的職責的。若是放在過去,說不定自己就會認命了吧,因為自己就是「這種程度的高川」,所以,默認自己「無法做到超出自己能力的事情」,但是,現在的情況不一樣,自己所在意的,並不僅僅是「現實」層面的那些事情,他想要肩負的,卻是明顯超出自己能力的事情。

無論少年高川和「江」的聯手到底能夠做到什麼程度,義體高川都不在意了,因為,那本該是自己要做的事情,本該肩負的責任,正被對方奪走——那麼,自己來到這個世界,又有什麼意義呢?每一個高川,都是上一代的高川死亡後才誕生的,其本身從剛誕生的那一刻開始,就已經肩負起薪火相傳的責任和願望,換句話來說,如果每一個高川都將希望寄托在自己死後,新誕生的高川身上,那麼,「高川」本就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生存、戰鬥、以自己的方式生活、以自己的行動綱領去執行任務,去完成代代延續下來的目標,這對普通人來說,或許是一件平常的理所當然的事情,但是,在高川身上,早就已經變成了一種義務和使命。

義體高川不想思考太多人生哲理,但是,在痛苦中,意識卻彷彿開始分裂,或者說,為了抵禦這種痛苦,他不由自主去回想著自己的誕生,回想著自己的經歷,回想著過去那些高川所留下的資訊——帶著使命和他人的期盼降臨到這個世界上的高川,不是過去的哪一個高川,也不是未來的哪一個高川,而是現在的自己呀。超級系色和超級桃樂絲,已經死去的高川,就連少年高川也不例外,他們的確將這份責任和期盼傳承到了現在的自己這個高川身上,也許在超級系色和超級桃樂絲的計畫中,未來的超級高川是不可或缺的存在,但是,此時此刻,站在這裡的,不是未來的超級高川,而是自己這個高川。她們所注視著的,是自己這個高川,所期盼的,是自己這個高川,因為,義體高川就是「現在」。沒有現在,就沒有未來,現在是「過去和未來的過度」,但也並不僅僅是過度而已。

「就算是那個傢伙。」義體高川想到了少年高川,「在他死的時候,也是將這份未來託付給新的高川了吧。」這個想法剛產生的時候,就已經被確定了,因為,無論後來的情況變得如何異常,但是,在最初看到少年高川的時候,那份傳承的心情,的的確確是真實的。

過去的高川失敗了,死亡了,所以,誕生了新的高川。少年高川失敗了,死亡了,所以,將自己未能完成的事情,託付給之後的高川,這種託付,直到誕生了我這個高川也沒有改變。本來就是這麼明顯的事情,為什麼會忽略了呢?義體高川在痛苦中,用力捂住了自己的臉。我,其實也被他期待著的呀。

不管現在的少年高川怎麼想,不管未來的系色和桃樂絲怎麼想,但是,在我誕生的時候,就有義務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執行自己的計畫,去走完自己的人生,無論這個過程是否盡如人意,無論最終的下場是否凄慘。

我,根本就不是什麼附屬品,也不是什麼過渡的道具。而是從遙遠的失敗的過去延伸而來,為了暫新的成功的未來而誕生的存在。

義體高川已經開始明白了,為什麼在少年高川已經重生,並和「江」聯手的現在,自己還沒有被取代。原因不是什麼陰謀詭計,而僅僅是,自己作為過去的延續,也同樣是少年高川於過去死亡時的希望,所以,不能否定自己的存在,也不能否定自己的正確性,因為,那就是否定了過去的自己。

少年高川曾經幫助自己,曾經和自己聯手,乃至於在彼此的理念和道路悖逆時,也沒有阻止自己的行動,正是因為,如今自己的存在,就是過去的他的願景——少年高川不認為在過去的自己死亡時所做出的託付是錯誤的,所以,也不認為他此時再生時所遭遇的矛盾是錯誤的,換言之,少年高川承認過去的自己所做的一切,所以,也就是承認著現在的義體高川。

即便,少年高川打算自己重新開始,在對待義體高川的問題上,也從來不打算改變這種「承認」。

「我真是愚蠢呀。」義體高川用力按著自己的臉龐,彷彿要壓爛自己的腦袋般,抵禦著要讓義體崩潰般的痛苦,「總是一個人胡思亂想,總是無視他們的承認和期許,總是以為,自己只要像個機器人一樣完成任務就可以了。我到底……都幹了些什麼蠢事?」

痛苦,似乎沒有上限的痛苦,並不僅僅來自於腦硬體,不僅僅來自於這具義體,更來自意識中對自我的重新認知,而這種自我重構所產生的痛苦,也並不僅僅是痛苦,更多的是各種各樣負面情緒的衝擊,以及,在抵抗這種衝擊時,不斷對自己過去所做所想的剖析。宣洩的情感就好似一把巨大的鉗子,將腦硬體和原生大腦重新調轉了位置。

然而,這種痛苦,卻也是欣然的,義體高川覺得,這本就是對自己的忽視和錯誤所做出的懲罰。不會有人來懲罰自己,所以,只能自己懲罰自己。痛苦,刻骨銘心的痛苦,或許不能彌補自己的過錯,但是,卻能讓自己不再重複踏入同樣的錯誤之中。

身體和意識,是如此的痛苦,但是,義體高川坐在長椅上,無論動作有多麼扭曲,脊背卻漸漸挺了起來了。他的眼睛變得渾濁,開始失去焦點,視力正在快速消退,清晰而附帶著各種數據注驛的景色,那些寂寞的光色,正在被黑暗侵襲。但是,卻又不能說這雙眼睛是無神的,相反,一種凜然的,充滿穿透性的東西,正在這雙眼眸深處綻放。

當痛苦到了盡頭時,就連思維和回想也無法支持下去,在義體高川的腦海中,只留下一句話在迴響:我是高川,我是高川,我是高川,我是高川……

咲夜從高高的樓層上跳躍,義體高川的夢遊,在一路上留下了太多的痕迹,這些痕迹對普通人來說,是很容易會被忽略的,但是,對化身灰燼使者的咲夜來說,就如同火燭一般顯眼。她並非是用肉眼「去看」,也並非是一般意義上的「去感覺」,形容起來,更像是「嗅到了這些線索的味道」。她依循這種深深烙印著義體高川痕迹的「味道」,快速穿行於高樓大廈之間。黑色的緊身裝束,讓她徹底融入夜色中,每當躍到半空時,就如同大鳥一樣,俯瞰著這座即便暗夜之中,也仍舊五光十色的城市。

是的,許多街道已經陷入睡眠般的沉寂,但是,對於整個城市來說,沉寂的部分卻無法掩蓋全局性的活力。

沒有任何差池,正如她出行時所想的那樣,十分簡單順利的,在高空看到了走在街邊長椅上的那個熟悉身影。

「阿川!」咲夜不管男人是否可以聽到,高聲喊著,因為,在看到這個身影的一瞬間,她似乎明白了,自己的憂慮從何而來。那坐在長椅上,挺得筆直的身姿,一動不動得就像是已經遭遇了不測。四周沒有打鬥的痕迹,也沒有觀測到敵人的埋伏,可是,自己所在意的那個人,卻好似雕塑一樣,人在如何靜坐,也不會連生理性的微小動靜都沒有,而一百米下的高川,卻真的是徹徹底底的,一點動靜都沒有。

咲夜不明白在高川身上到底出了什麼事情,但是,高川當前的狀態十分異常,十分危險,這一點她清清楚楚的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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